饺子藏硬币是惯用的习俗，不过沈明烟觉得硬币不卫生，所以一直用糖果代替。

向来被管束吃糖果的沈知棠在今天难得有了正大光明吃糖的理由。

家里就她一个小孩，往年的糖果都是她自己吃的。

不过今年是例外，因为多了一个程也。

钟樾坐对面都吃醋。

“糖糖，那爸爸呢？”

去年他和沈知棠要糖果，还被自家小女儿拒绝了。

小家伙可宝贝自己得来不易的糖果。

结果今年不声不响，就将包有牛奶糖的饺子送给了程也。

小家伙只有一颗糖果也心虚，然而还是装着理直气壮，挺着身板道。

“爸爸是大人，大人都不喜欢吃糖的！”

然而牛奶糖只有一颗，送了程也后，沈知棠自己也没了糖吃。

所以才刚送完糖，她人就凑近了程也耳边。

“哥哥，你的糖也要送我哦！”

“嗯。”

程也表面看着面无表情，然而等会阿姨下饺子煮的时候，他还是跟着过去。

没直接进去，只是佯装不经意，在厨房门口转了好几个来回，眼睛时不时往里边瞧。

阿姨都好奇，以为程也是急着吃饭。

“小程是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不用。”程也讪讪，“我不饿。”

而此时此刻，沈知棠还趴在钟樾身上，不明所以打了个哈欠。

“哥哥喜欢吃饺子吗，那等会都给哥哥吃。”

沈明烟忍不住莞尔，伸手在女儿脸颊上捏了一下。

“就你没心没肺的。”

程也那是喜欢吃饺子，不过是怕藏了糖果的饺子被阿姨弄混，所以站在门口守着罢了。

钟樾也看出来，低声笑了下。

“小心眼还挺多。”

沈知棠听不懂大人之间的言语，只是晃着小脑袋，看看沈明烟，又看看钟樾。

最后终于想起了正事，挥着小胖手向钟樾道。

“爸爸，除夕快乐！”

钟樾面色一喜。

老父亲甚感欣慰，感觉自己之前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刚想着继续回味这来之不易的父女情时，就见沈知棠朝自己伸出手。

“爸爸，你忘记给我红包啦！”

钟樾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碎成一地。

在程也的努力之下，沈知棠终于如愿吃到了那颗裹着糖果的饺子。

一整个晚上都是喜笑颜开的。

电视机照例播放着春晚联欢晚会。

往年在福利院，这个时间点大家都会集中在大堂，观看同一个节目。

所有的小孩都集中在一处，免不了吵吵嚷嚷鬼哭狼嚎。

程也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感觉自己好像待在屠宰场，听着上百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尖叫。

所以一有机会，他都会找机会偷溜回宿舍。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完整看过春节联欢晚会，也从来没感受过一点过节的欢快气氛。

然而今年却是意外。

阿姨做饭后，沈明烟就让他们各自回了家过年，所以现在别墅只有他们四人。

大人在沙发上坐着，程也本来也想跟着坐一边，结果还没坐下，就听见沈知棠在窗外喊自己的名字。

“哥哥，你快出来！糖糖要堆雪人！”

说着还觉得不过瘾，自己骨碌碌从院子跑了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冲到程也跟前。

“快走快走！”

毕竟还是在别人家里，程也自然比不上沈知棠自在。

会看人眼色好像是所有寄人篱下的孩子必备的技能。

程也下意识朝沈明烟望去一眼。

沈明烟了然一笑：“想去就去，不用拘束。不过外边天冷，受不了就进来。”

话音刚落，两小萝卜头就跑了个没影。

沈知棠本来就喜欢在雪地上疯跑，得了母亲的应允后，跑得比谁都快，拽着程也的胳膊立马往外奔。

沈明烟望着两人的背影出神。

刚在医院那段时间，程也几乎是每天每夜都是在做噩梦。

小孩本来就瘦小，经历那么一遭后，人更是瘦了一大圈。

沈明烟不忍心，让阿姨煮了好些吃食过去，可惜程也还是吃什么吐什么。

再后来沈知棠过去，明明是个小孩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偏要装大人在病房忙上忙下。

说是要照顾程也所以没时间去幼儿园上课，结果沈明烟人到医院，却只看见一个蒙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女儿。

该是病人的程也不仅没得到半点照顾，反而连被子都被抢走了。

沈明烟又好气又好笑，招手让护士送来一床被子，又悄声对程也道。

“下次她再这样，你就让护士重新送被子过来，不然你就该受凉了。”

“我没事。”程也摇了摇头。

沈明烟才刚将被子给程也盖上，旁边的小屁孩啪嗒一转身，半个身子就往程也被子上压。

“这孩子……”

沈明烟嘟囔一句，低头想要将沈知棠抱走时，却被程也拦住了。

“这样就好。”

他怕沈明烟一动作，沈知棠就醒了。

有沈知棠在，程也的身体也渐渐转好，至少多少能吃一点。

虽说身体上的不适还在，然而架不住沈知棠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但凡程也少吃一点，她就坐在病床边，委屈巴巴撅着嘴。

“哥哥，这个包子是我亲自装袋的，你不吃一口吗？”

连装袋这种事沈知棠都能给自己揽上功，更别提以后一嘴一个：

“这个汤是我盯着阿姨做的，可香了！”

“糖糖中午也吃了这个牛肉饭，糖糖替你尝过了，好吃的！”

有这样一人在身边，程也多多少少也比之前多吃几口，身体也逐渐恢复健康。

……

“想什么呢？”

见妻子盯着窗外出神，钟樾伸手将人揽在怀里，“也想堆雪人？”

沈明烟可没女儿那样的好兴致，她摇头拒绝：“就是觉得……阿也现在变了不少。”

顺着沈明烟视线望去，钟樾一眼就瞧见了窗外那两道镶嵌在落地窗上的影子。

说是要堆雪人，然而沈知棠又怕冷，所以全程都是程也在做。

“哇，哥哥你好厉害！”

“这个雪人是糖糖吗？”

小女孩兴奋得一惊一乍。

沈知棠双手在兜里揣久了，自然是热的。

然而一直堆雪人的程也却不是。

沈知棠抱着程也胳膊，往自己兜里送。

女孩仰着小脑袋，羊毛帽下，一双眉眼灿若星辰。

“哥哥，糖糖给你暖手！”

程也被抓得一个猝不及防。

本来还担心沈知棠受寒，想要将手缩回来。

然而动作之间，蓦地却摸到了一个小纸袋。

纸质的感觉程也并不陌生，更何况晚餐前，沈明烟和钟樾也给了自己。

一收手，果然看见手心中央，多出了两个大红包。

沈知棠眉眼弯弯笑着，捧着程也一双手道。

“这是爸爸妈妈给糖糖的大红包，都给你！”

漫天星光下，沈知棠扬着头，女孩的声音轻柔温和，却是掷地有声。

“新年快乐，哥哥。”

“以后我都陪你，你不用再害怕了。”

她知道程也半夜会做噩梦，会惊醒，会一夜未眠。

所以新年的愿望，也只是希望能一直陪在程也身边，希望他不再滞于旧梦，拥有新生活。

程也望着女孩诚挚笑容，良久，终于动了动唇。

“……好。”

……

有烟火在远处绽放，五光十色点亮了整片夜色。

屋子里边，钟樾和沈明烟并排坐着。

他轻轻笑了笑，温声道：“嗯，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