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颖儿那孩子多孝顺。”
李叔欣慰的看着我妈笑。
我妈冷哼一声,按照从前千百次那样,把柳叶丢进垃圾桶,“谁要她假惺惺的。”
李叔无奈的叹了口气。
“宋丹,你们是母女,是血肉至亲,颖儿那孩子一直都很孝顺。”
“你一直怪她,可是颖儿没了父亲,马上就要对另一个男人叫继父,你有没有想过她心里也会受伤?”
我妈眼神复杂,还是发出冷笑,“要不是她多嘴告密,她亲爸也不会死!”
李叔也替我抱不平,语气微微激动,“她当时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
我妈嘴唇动了动,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叔见她这个样子,微微摇了摇头,“你好好想想吧,颖儿那孩子已经够懂事了,这些年拼了命的学医,经常累的饭都吃不上气,我看着都心疼。”
“大人间的恩怨就不要让孩子承担了,你亏欠她的太多了,我怕你后悔啊。”
我的眼泪飙了出来。
亲爸的死,我妈流产的孩子,这些年像座山一样死死的压在我身上。
我无时无刻都背负着这些沉重的罪孽,做梦都在反思,我到底做错了哪一步,为什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我也是受害者,最后却变成了罪人。
可无论我怎么赎罪,我妈对我永远都只有憎恨。
我妈有些烦躁了瞥了眼垃圾桶里的柳叶,皱着眉头拿出手机。
我看她点开通话记录,又不耐烦的关上,眼神复杂。
过了很久,她才拨出我的电话。
只有冰冷的机械声。
她眼里又燃起怒火,打开微信给我发了几条语音。
“你答应李叔的事情要做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受诚信的家伙!”
“还跟我玩起失踪那一套了,你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会让我心疼你吗?”
“沈颖,你要是再不接电话,你就不是我的女儿!”
我满脸泪水看着我妈离去的背影。
妈,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啊。
我已经死了啊。
被你捧在手心的男人杀死了啊。
6
我妈进了入殓室,从冰柜里拉出我的尸体。
尸体已经泛上灰青。
我的尸体破损的太厉害,我妈尽力恢复,也改变不了火烧的伤痕。
她放下工具,长吐一口气,看着入殓台上的尸体。
或许是修复后的尸体更能看出我的样子,我妈目光一凝。
她看着我的尸体,把白布一掀,一把扒开我的大腿内侧,呼吸一窒。
一颗小小的黑痣跃入眼前,我妈的手指骤然缩紧,止不住的颤抖。
“不可能的。”
她喃喃自语。
我妈伸出手,颤抖着手指摸上我大腿的那颗痣,轻轻一擦,有晕开的痕迹。
她松了口气,“哪有那么巧,那死丫头也不是第一次玩失踪了。”
我忍不住苦笑。
只要她再耐心一点擦拭,就会发现,在这晕开的黑色印记下,藏着一颗真正的,小小的黑痣。
可她怎么会相信那是我呢。
她只会觉得我闹脾气,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吸引她的注意。
我妈想要掀上白布,手却突然一顿,盯着我大腿的红痕,细细检查。
陈言粗暴的扒开我的腿时,留下了抓痕。
我妈神色凝重,给我盖上白布往外走,撞上了李叔。
“宋丹,你还是给颖儿打个电话,我老婆刚才去医院找她,她同事说这两天她都没上班。”
“那孩子从来没有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的时候,我怕她出意外。”
我妈拿出手机翻了翻,对话框还是只有她的那几条咒骂。
她不耐烦的关掉手机,“她能有什么事,整天只会给我找麻烦。”
她拉着李叔看我尸体大腿上的抓痕,“我怀疑这个女孩生前被性侵过,我要去报警。”
7
李叔神色凝重起来,认真观察后点头,“我跟你去。”
他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死死盯着我大腿上的那颗痣,“颖儿这是不是—”
我妈打断他,“我擦过了,这是画上去的。”
“别整天给我提她,听了就烦,她就算死外边也不关我事!”
我妈径直往外走去。
李叔盯着我大腿上那颗痣,眼里流露出担忧。
我跟在我妈身后,看着她神色冷硬的走进警察局。
警察把我的尸体带到了法医室。
“这具女尸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他们严肃的问我妈。
我妈沉吟了一下,拿出手机,翻开通话记录,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一下,给了警察一个确切时间。
是我给她打的那通求救电话后两小时。
“麻烦你了,我们会先给死者做DNA检测确认身份,后续还需要你的配合。”
我妈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走出警察局。
她的手指在手机上摩挲,最终还是难忍怒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还不快滚回来。”
“你真不想要我这个妈了是不是?”
我怎么可能会忘。
今天是她的生日,每年我都会买好蛋糕在家里等她。
尽管年年都只能换来她的白眼。
我妈回到家,她的脚步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开门时,她的手顿了顿。
桌上摆着一个蛋糕。
我妈神色放松下来,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别以为给我买个蛋糕我就会原谅你,还不快滚出来!”
她朝我房间大吼。
可我的房间空荡荡的。
“丹丹,你在跟谁说话?”
陈言从身后出现。
我妈一愣,“她还没回来?”
陈言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佯装无奈的摇头,“那孩子就没露过面,怕是忘了你生日了,真是不懂事。”
我妈的脸色难看起来。
陈言搂着她的肩,“你看,我给你订的蛋糕,开心吧?”
我妈点了点头,笑容却有些勉强,不自觉地朝我房间又看了一眼。
我妈坐在蛋糕面前,看着陈言忙前忙后的给她带上生日帽,眼里流露出幸福。
“丹丹,要不要等颖儿回来再切蛋糕?”
陈言故意提起我。
我妈顿了一下,头一回没有马上拒绝。
陈言有添油加醋的挑拨离间,“不过那孩子连你生日都忘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我妈眼神逐渐转变为厌烦,“不用等她,没良心的白眼狼!”
陈言露出得逞的笑容。
可是妈妈,如果你认真看看,就会发现,桌上的蛋糕是我年年订的那家店啊。
我被迫飘在空中,看着我妈一头扎进陈言的爱中无法自拔。
她一定不记得了,在陈言没出现前,我们是很幸福的。
爸爸会带着我精心给我妈挑选礼物,在她生日的凌晨卡点送上祝福。
我妈满脸洋溢着幸福,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和爸爸一人一边,亲吻我的脸颊。
“爸爸妈妈永远爱颖儿。”
我调皮的在我妈怀里打滚,把奶油抹在她脸上,多么虔诚的祝愿,我要年年陪妈妈过生日。
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多幸福啊。
幸福的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
可我妈的白月光回来了。
从我第一回揭穿她出轨后,她就恨透了我。
我打破了他们三人微妙的平衡,我爸不得不面对捧在手心的妻子从未爱过自己的事实,绝望到自尽。
我妈背负不起这条人命,所以她把错归咎到我头上。
后来我求陈言不要破坏我的家庭,更让她觉得丢人,我差点毁了她回到白月光身边的机会。
甚至害她没了,他们两人爱情的结晶。
8
第二天,我妈收拾东西去上班。
她拿出手机,上下滑动我和她的对话框刷新。
依旧只有她的那几句责怪。
我妈烦躁的闭了闭眼睛。
她顺手拿起门外的垃圾,是昨天蛋糕的包装袋。
突然,她看见了一张贺卡。
“妈妈生日快乐。”
是我的字迹。
是我早在一个星期前选好蛋糕,就去店里写下了这张贺卡。
我妈指尖一颤。
“丹丹,你在看什么?”
陈言看她僵在门口,走了过来。
我妈脸色难看。
“昨天的蛋糕是沈颖订的?”
她盯着陈言。
陈言愣了一下,面上闪过惊慌,尬笑了两声,“是,我怕你听到她的名字不高兴,就没有告诉你。”
我妈看着那张贺卡没有说话。
陈言揽住她的肩,“丹丹,我想给你过生日的心是真的啊,那孩子连来都没来,送个蛋糕敷衍你呢。”
我妈晃了一下肩膀,挣脱了陈言的手,眼里有些失望。
“我去上班了。”
我妈拎着垃圾下楼,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我发了信息,“贺卡看到了,你李叔还要找你帮忙,你污蔑陈言的事情就算了。”
她丢了垃圾,把贺卡摘下来放进包里。
心脏阵阵刺痛。
我没有污蔑他啊,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他昨天给你切蛋糕的手,沾满了我的鲜血啊。
我妈刚启动车,警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女士吗?请问您现在方便吗?先来警局一趟。”
我看见我妈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可警察坚持让她先到警局再说。
她把车开到警局。
一位女警面带不忍,有些犹豫,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宋女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DNA的检测结果出来了,那具女尸是您的女儿,沈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