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夫妻二人都是智商极高的,但他们的孩子只有一张奖状,那张奖状还是他五岁时得的,是在路易斯安那州画画比赛中得了第二名的一张奖状。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的奖状。
允禾皱着眉,将那张奖状取下来,薄薄的纸后面粘着一张卡片。允禾翻过奖状,看清楚了那张卡片。
是一幅全家福。
和她在亨特钱包里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她手里的这张是画出来的。
而左下角的日期是九年前,是亨特妹妹死后的一周年祭日所画的。
这张水彩画的色彩相较于照片更加暗沉,而且上面很明显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允禾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卡片从奖状背面取下来。
贴上去的时间太久了,胶已经没有什么黏性了,允禾很容易地就将它们分开了。
如她所料,这张卡片的后面是写了字的。
上面的字迹明显是小孩子的字迹。
写着:urgare。
Purgare是拉丁语,意思是洗涤、净化。
有趣的是,英语中的urgatory就是来源于这一词。和hell一样,它们都是天主教中的概念。但不一样的是,hell指的是地狱,urgatory指的是炼狱。
天主教的信徒会将人的罪恶分为两类,小罪和大罪。
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将会在死后被打入地狱,不断折磨摧残他们,直至灵魂真正死亡。
而炼狱不一样。
因为天主教相信无罪之人死后会直升天堂,但那些有罪、却不足以打入地狱的人,就会被困于炼狱,在炼狱中历经火炼和苦难,最终赎清罪过后,才会被允许进入天堂。
所以人们往往宁愿被困于炼狱,都不愿意下地狱。
可允禾不这么认为。
可能她不是天主教的信徒,允禾并不觉得炼狱比地狱更好。
如果说地狱是让人的灵魂彻底死亡,那么炼狱呢?
炼狱是让人不断经受磨难。就如同铸剑一样,要反复经过打磨、火烧、浸泡后,才能最终铸成一把利剑。人的灵魂也是一样,要反复被鞭笞考验,才能得以净化,升入天堂。
那么,净化的标准是什么呢?
标准是由“神”来定的,只有“神”认为你无罪后,你才有资格脱离苦海。
可是“神”是无私的吗?
中国有句古话叫长痛不如短痛,允禾认为,如果她是有罪之人,让她来选择的话,她宁愿选择下地狱。
可如果她是惩罚之人呢?手握利剑的行刑者,会选择哪种方式?
答案当然是,炼狱。
比起一根钢管捅穿罪人,不如一刀一刀慢慢折磨,亲眼看着他走向既定的结局,走向早已注定的死亡。
这才能真正地算,惩罚。
但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怎么会用稚嫩的笔迹写下urgare这个单词,他想要净化的是谁?
1984年,这个微妙的时间点。
妹妹死亡后的一周年纪念日,利维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年,以及,实施记忆手术的这一年。
允禾看着这个单词,还有相同字迹写下的1984。
她沉默着,把这份奖状放回原处。
刚放回,隔壁就传来利维的敲门声。
“He,你收拾好了吗?”
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允禾咬咬牙,推开书房的窗子。他们家房子的构造和自已家的很像,二楼外围都有一个小平台,连通了二楼所有的房间。
这也是为什么她第二晚睡觉时,副本凶手能够通过窗户来窥视她。
她翻过窗户,稳稳地落在平台上。一边反手将书房的窗户关好,一边贴着墙缓缓朝亨特卧室的方向移动。
这个小平台很窄,旁边没有任何防护,走起来时格外困难。
等翻过亨特卧室的窗户后,允禾已经满脸都是汗水。
利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允禾快速钻进浴室里,对着镜子整理衣着的同时,扬声回答着亨特:“等一下,我还在帮他收洗漱用品!”
说罢她胡乱抓了几张毛巾和一块香皂走出来,将门锁打开,不等利维说话就先发制人道:“你知道他的新牙刷在哪里吗?我没有找到。”
利维盯着她红润的脸颊看了几秒,顿了顿,说:“应该是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我去给你拿吧。”
允禾点点头,侧身让开路,看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
有了利维的帮助,允禾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了不少。
更幸运的是,在路易斯安那州年满15岁就能够拥有驾照,而16岁的利维早在一年前就拿下了驾照。
因此允禾能够搭乘着利维开的小轿车,去往镇中心的医院。
这给她省了不少力。
到医院门口时,允禾先下了车,她站在路边等亨特停好车。
恰好在这时,捧着束花的怀亚特刚好从路口走来。
“甜心?”同样看到允禾的怀亚特惊讶地扬了扬眉,迈长了步伐朝她走来。
等他走近时,允禾才发现他带的是一束紫色桔梗花。
见她凑过来看花,怀亚特主动将花放到她面前,淡淡的清香飘来,允禾听见怀亚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看亨特的吗?”
允禾点点头,也反问他:“你也是吗?”
“对啊,今天听西奥多先生说,亨特受了重伤,被一个亚裔女孩送去了医院,我猜那应该是你。所以本着同学情谊,并且也有担心你的原因,我就来医院看望一下他。”
“西奥多先生?”陌生的名字让允禾眉头一皱。
“哦,就是镇上那家布朗诊所的医生,他也是我的老板。”怀亚特指着诊所的方向解释道。
允禾愈发觉得疑惑了,他怎么又和小诊所的医生是雇佣关系?
见允禾依旧紧皱着眉头,怀亚特失笑,揉了揉她的头,说:“笨!我一个人生活,不去打工兼职怎么缴得了学费,怎么吃得上饭。”
“哦——”允禾明白了。
他原来是在奥西多医生那里当助手赚钱。
“当然咯,我不止医生助手这个身份哦,我还有另一个工作,”怀亚特狡黠地朝她一笑,像个小孩子一样,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炫耀,“是木偶师!”
“你那天在我家看到的木偶,都是我的作品!”
“我平时会兼职去给小朋友们表演木偶戏。哦对!狂欢节那天我的节目也是木偶戏哦,甜心,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表演!”
搞清楚木偶用途的允禾,同意了他的邀请,她看向远处提着行李袋朝他们走过来的利维,随口问了句:“方便透露一下节目名字吗?”
“名字嘛——”
青年拖长了尾音,似乎藏着无尽的悬念。
“暂且保密!”
他的音调刻意上扬,隐隐有些尖锐,却又带着兴奋。
“等到了那一天,你就可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