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阿耶去了,婚姻大事,自然是先听你长兄的,不过自然是要先问问你的意思。”
芷蘩张了张口,半晌,道:“女儿还想在母亲身边多侍奉两年。”
江氏担忧道:“莫不是弥弥心里还想着齐王?齐王已经与杨家的显娘订婚了,让你去做侧妃,也是委屈。”
她被戳中了心事,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齐王是显娘的未婚夫,我绝不会与姐妹同侍一夫,我只是......想多陪着母亲和哥哥们。”
喜欢的人已经有了未婚妻,已经够倒霉了,接过心上人的未婚妻还是自己的好姐妹,简直是倒霉他娘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她是县主,有爵位傍身,吃喝不愁,如今只想着把这份喜欢耗尽了,彻底死心了,养两个面首找个地方过自己的日子,没成想家里却这么急着将自己往外推,到底不是在亲母跟前,心里的苦涩只能往回咽。
江氏叹了口气,眼前的孩子长得讨人喜欢,性子也乖巧可人,她又何尝不喜欢让她陪着自己多说些话,可是如今十八了,再拖两年便是二十了,好不容易过了孝期,十八的姑娘,在长安贵女里,已经算是年纪正合适出嫁的了,再拖下去,别人瞧着也要笑话他们家将姑娘留成老姑娘。
她将其中利弊细细说给芷蘩听,芷蘩听完,默不作声地笑,频频点头。
看到她同意,江氏松了口气。
“家里就你一个女儿,我最疼你,以后就算是嫁了,也离得近,想回来也能时时回来,不必挂念我。”
江氏又道:“婚姻之事不可囫囵过去,不然叫人家看轻了,光是嫁妆就要好好置备,我按照长安如今时兴的单子,叫你二哥哥开始采办了,除了家里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要去外头置办采买的也不少,还有绣品,嫁衣,青庐这些,得请两个绣花娘子在家里好好开始准备了。”
“照野,你给你妹妹好好物色,务必要身世干净,绣工上好的绣花娘子来做,这些绣品可是女方家的脸面,到时候送到了男方家里,是要给那些妯娌姑嫂瞧的。”
“自然。”
男人声音淡淡的,囫囵的光影透过纱窗,在他周身酝酿出模糊的光影。
宛如未经雕琢的美玉,自在风流。
他打量着笑得满面春风的芷蘩。
女人如云鬓发上,掐金的蝴蝶微微颤动,分不清是穿堂风吹的,还是人在颤抖。
他嗤笑一声。
芷蘩循声看去,被那英俊的眉眼晃得有些眼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声嗤笑阴恻恻的。
“麻烦的事情都扔给你二哥哥做去,你别操太多心,姑娘家心操多了老的快,让你二哥哥操心去,也该多让他操心操心这些,以后新妇进门,也好知道些事。”
芷蘩拉住宣沉渊的袖子,朝江氏甜甜一笑:“有母亲和哥哥在,我倒还真想一辈子不嫁人了,一辈子就跟在母亲和哥哥身边才好。”
身边的男人身子微微一顿,他偏头瞧她,鬓边细碎的绒发被汗沾湿,贴在蛋白似的肌肤上,玫瑰露的淡淡香气幽幽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江氏笑道:“傻孩子,岂不是耽误了你,我倒是也想,瞧着你们兄妹和睦在跟前,我看着别提多欢喜了。”
母女两又闲话了几句,见江氏有些困乏了,芷蘩伺候着她躺下,悄声退了出来。
拂开门口垂着的苇帘出去,绯红的裙子在地板上摩挲出沙沙轻响,她挽着披帛面无表情地漫步在廊庑间,庭院里花木扶疏,午后的日光透过树影,斑驳的光影洒在她身上和脸上。
一只手忽然拉住她的胳膊。
手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布料,熨贴在她微微有些凉的肌肤上,她吓了一跳,踉跄往后退了半步。
待看清触碰她胳膊的人,她站稳身形,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二哥哥有事?”
宣沉渊抬手,将手中的簪子缓缓插进她鬓间。
“簪子掉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怔愣,抬手抚鬓,碰到他停驻在她鬓边的手,好似被烫到,又很快移开。
她轻轻“啊”了一声,含糊道:“我没注意,要是弄丢了可不好,我记得这簪子还是二哥哥去年送我的生辰礼。”
“是啊。”
他笑。
“一转眼妹妹长成大姑娘了。”
“丢了也不打紧,要是喜欢,我再命人打一对送来。”
男人收手时,不经意般在她圆润的耳垂上轻轻掠过。
陌生的触感叫她狠狠激灵一瞬,唇边的弧度僵硬住。
宣沉渊手一顿。
有些好笑的瞧着她风声鹤唳的模样。
像只受了惊的狸猫,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就害怕了?
他不紧不慢的更近了一步,将她笼罩进阴影之中。
“昨日,去哪儿了?”
芷蘩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下一瞬,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