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
见到她进来,陈元抬起头。
是一张普通中年男子的脸,也许是常年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坐马车的缘故,他的脸比一般男子更白皙阴柔些,下巴光洁无须,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精光毕露。
听慕容凤来委屈含泪说完今日在栀园发生的事情,陈元缓缓搁笔,将已经绘制的差不多的布防图挂在搭好的木架上晾干,转身从墨匣中取了一根红墨条出来。
慕容凤来挽起袖子,主动上前为他研墨。
“我在承曜太子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又暗中陪着主上二十三年。”他低声叹息,“主上看似温和,其实最是冷心冷情,在他面前陈情诉苦,没有用。”
慕容凤来心中郁结:“那该如何做?为何那宣家的丫头就能得他如此青眼。”
她不解:“琴棋书画智慧谋略,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陈元手执炭炉熨干还有些潮湿的布防图,“主上说得很对,尚仪不该纠结在此事之上,尚仪说主上方才为了宣家的娘子甚至与娘子逢场作戏,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尚仪以后想都不要想,凡是论迹不论心,主上许诺过尚仪会重新拿回慕容家当年所有的一切尊容,今日我陈某也在此许诺,以后尚仪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与主上一同睥睨天下,登峰御极。”
“殿下需要的是心腹,宣家娘子那样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尚仪无需将她放在眼里,眼下正是主上用人之际,主上龙盘潜渊之时,尚仪更要协助主上处理好宫中之事。”
他转身,看着慕容凤来挽袖站在桌案边,眉峰愁聚,心伤神驰。
凡是沾染到情之一字,事情便总是容易横生枝节,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就算是仇恨太深,也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只有他这样的阉人——
无父无母无妻无儿,余生的唯一目的,便是辅佐主上报仇雪恨,重登御座。
慕容凤来和宣沉渊一样,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在慕容凤来身上花费的心血一点也不算少。
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谋臣,日后嫁给主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如如今的帝后。
可是偏偏两人之间多了一个宣芷蘩。
他怎么算也没算到的插曲,叫他每每想起便如鲠在喉。
陈元抽出一根笔,沾了红墨,在布防图上的几处画了几处圈,他一边画一边道:“你的提议很好,宣家三娘是一颗绝妙的棋子,若是能用好她,牵制住齐王或者是魏王——”
他扫了一眼一旁的女子,“不仅可以解你的尴尬困顿,还能一举除掉几个有力的对手,一石二鸟,不,是一石数鸟。”
慕容凤来红了脸,她想起宣沉渊的警告,有些犹豫:“可是主上那边——”
“他那里有我担着,哪怕是因此主上怪罪下来,要杀了我,有些事情我也依然要替他做了,你的任务,就是让她顺利进宫,其他的事情,顺水推一推就是了。”
有了他的保证,慕容凤来只觉得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下来,又听他说甘愿赴死,心神微震,肃身长拜:“明仪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