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怀苦笑:“韦坚事涉东宫,怕是不好办。吴将军更不会掺和到此案当中。”
东宫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圣人。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尤其是对宦官而言,效忠皇家,才是他们存活的根基,因此谁敢主动与未来的圣人作对?
“国舅的意思,是你吧?”李缜隐约觉得,杨钊最后的几句话,就是说给九怀个人听的,而不是让她转述吴怀实。
“李郎,我且问你,离开了国舅,你还剩什么?”
李缜一愣,这个问题他想过一两次,但都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因为他现在的金吾卫告身,都是杨钊给的,之所以迟迟没被吉温找麻烦,也是因为有杨钊罩着。
九怀没等李缜回答:“离开了吴将军,我又是什么呢?”
“你就不能,是你自己吗?”李缜脱口而出,心中忽然不希望,九怀跟他是一样的人。
九怀满脸苦涩:“若非吴将军见我能书会算,将我带在身边,我早就如江离一般了。”
九怀解下腰牌,端在掌中观详:“离了吴将军,这军籍,只怕也保不住了。”
“九怀,你相信我吗?”李缜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九怀,未来五六年,跟着杨钊走,就绝不会有错。
九怀狐疑地看着李缜,说出来的却是:“信。”
“那就跟着国舅走,不会错。”
“……”
李缜身子前倾,凝视着九怀有点涣散的双眸:“我在陇右三年,就悟出了一件事,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不要放弃自己……”
李缜大胆地握住了九怀放在桌案上的右手:“只有永不言弃,才有可能恢复名誉,做回真正的自己。”
“嗯。”九怀点点头,“我……说正事吧,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李缜下意识地瞄了眼门窗,确认都关着后,才低声道:“我们都很弱小,国舅也是,所以只能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人,积聚实力,有实力才能做成事。”
九怀“嗯”了声,然后看着李缜,等待着他接下的话。
李缜却换了个方向:“流青说她在扬州住过一段日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缜缩回了搭在九怀手上的手,这一举动,令九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那感觉就如同有什么,被抽走了一般。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李缜又给九怀倒了杯热水,“来,把汤喝了。”
“噗嗤”九怀用袖子捂嘴而笑:“是想起了流青的身世。”
“这迎春楼里的女子,只怕都与那戍堡里的军士一般苦。”李缜忽然想起了,振武军的袍泽们。
“流青的父亲,叫周子谅,张九龄为相时引为监察御史。后来,因为弹劾当时的左相牛仙客碌碌无为,而获罪,先判杖毙,后改流放瀼州,最终死在蓝田。”
“跟江离一样。”李缜忍不住道。
“流青被没为官奴,卖与郑章,并随他赴任扬州。”
“打断一下。”李缜注意到了“郑章”这个名字,“郑章曾在扬州为官?”
“嗯,韦坚担任转运等使职,郑章是他的副使之一。驻扎在扬州,督促江南的物料转运,听说还主持过宣城钱监的事务。”
“郑章的发妻,生性善妒,不喜郑章纳妾。所以郑章回长安后,便将流青卖给了迎春楼。三头两日,便带她出去学楼兰语。”
“哈哈,你也学坏了。”李缜脱口而出。
九怀嘴角一弯。
打趣过后,李缜回归正题:“我本以为,那晚她只是恰巧被郑章包了。现在看来,她可能还知道不少关于郑章的事。”
九怀点点头。
“流青是二等的价格,该不会只接郑章一个人吧?”
“你问这个干嘛?”九怀脸露不悦。
李缜察言观色,决定抛出自己的猜疑:“我跟流青交谈过,她在郑章横死后,仍旧头脑清醒,思维清晰。虽然自称那晚心情不好,喝了许些酒,对什么事都觉得无趣。但一些小细节,却还记得清楚。”
“你怀疑她?”九怀说着,回头望了眼杨钊那雅间的方向。
李缜连连摇头:“我只是奇怪,她为何如此镇定?要不要给她一份拘捕文书。”
“拘捕文书?你是真想审她,还是想上她?”九怀终究是少女心妒。
“九怀!”李缜急了,“你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我……”九怀脸色微红,窘迫不已,“我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