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怀提笔,在纸上写下“晴娘”二字。
“如果他手上的证据,足够置你于死地,直接交给圣人即可,拿这威胁你去景龙观,是画蛇添足。要是你在狱中,交代了此事,他们反而还解释,为何知情不报。”
“所以,真正对你有威胁的,只有你的义女,晴娘!”九怀放下笔,左手在宣纸上一点,“杀,还是不杀?”
“尽量别流血。东宫之事,殷鉴不远。”李缜说的,就是东宫意图将裴冕夫妻灭口,结果反倒赔进去了韦坚和皇甫惟明这件事。
“沈凉的海捕文书,还挂在街上,所以,他必定不敢轻易走出景龙观。”九怀双手点在宣纸边缘,看着舆图,思索片刻,才道,“晴娘是你的罪证,但如果她跟东宫属吏一起被抓,那也能给东宫定罪。所以,东宫在转移她的时候,必定不敢出动大量人手。”
李缜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就是说,我们在景龙观门口动手,劫走晴娘即可。”
“是,只要你带着虢国夫人或十九娘,恰好在案发地,遇见劫人,再冲上去,一,可以阻挡李静忠等人追击,二,可以让虢国夫人和十九娘亲眼看见,是谁,来了景龙观。如此,就算你不去见韦坚和皇甫惟明,东宫,也无暇报复了。”
李缜思索片刻,发现九怀的思路,其实才是对的。因为,相比起无权无势的李缜,李静忠才是更应该担心自己的行踪或身份暴露的那个!而且,李缜还可以给九怀的计划加点料——让胖子或棠奴劫人时,大喊狗贼李静忠,竟敢强抢我女儿!如此,东宫能做的,就只有立刻想尽一切办法灭火了!
“如果没了你,我只怕要惹下更大的事来。”李缜道。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记得,上元节的早上,待在这别出去,我要把将军行进到这些蓝点的具体时刻,告诉你。”
李缜点点头,而后又看着九怀,忽然,他灵光一动。
“你先等等,我有一首诗,你拿回去,见了江离后,再一起看。”
“江,江离?”九怀一愣,眸中的光都没了。
“别乱想,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明年的上元节,能和你一起,看看这长安的花灯。”李缜似乎开窍了,光看眼神,就知道九怀在想什么。
“好吧。”
李缜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一首李商隐的《无题》。
“春心,莫共,花争发?”九怀只盯着最后一句,越读,眼眶就越红,“一寸相思……一寸灰?”
“答应我,见到江离前,什么都别想,好吗?”李缜从背后抱着九怀,“我只是想,请她帮忙,让李静忠,露出破绽。”
经过这数月的试探,李缜基本能肯定,江离对自己,是有情的,因此他写了这首诗,来催熟江离心中的情爱,并让这情爱,为李静忠所知、迫使令李静忠产生,东宫外围的人马,均已不可相信的错觉。进而在上元夜,安排真正的东宫心腹,或是亲自出马,将晴娘送到景龙观去。
“嗯。”九怀小心翼翼地收起宣纸,跑着出去了,直到关上大门后,她才用力抹了把眼角。
因为,她虽然只看了这首诗一眼,但却已经将它背了下来: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这是什么啊?这不就是少男少女春心芳动,传情说爱,情意绵绵的事吗?
李缜送走九怀后,则关上门,看着九怀留下的舆图,开始沉思。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婉拒了杨玉瑶,上元夜共游的事,转而和十九娘同游。因为,杨玉瑶可不一定肯给李林甫好面色,说实话。届时,只怕会给李缜的自证行为,引来更多的麻烦。
但十九娘就不一样了,一来她是李林甫的亲女儿,所说的话,天然带有更强的说服力,二来,十九娘要出来,身边自然有男女护卫,到时候,听见“李静忠”这个名字的人也更多,李林甫也就能更快地知道,那天晚上,李静忠也在景龙观了。
想到这,李缜开始思考,要不要将裴冕也扯到这景龙观的事中来,因为晴娘是他的女儿,让他出面来抢回,似乎更有说服力一些,而且,这共同抢回晴娘的举动,也能加深裴冕和李缜的捆绑度,让他不至于一遇到事情,就首先考虑如何把李缜卖个好价钱。
最后,李缜决定先准备些礼物,待到明天一早,就去拜会裴冕,一来摸准他的心路历程,二来,看看有没有“赚上更高的山”的机会。三来,李缜也好奇,裴冕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右相是如何看他的?东宫还跟他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