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拉钩。”程金荣也伸出手指头,紧紧勾住小丽纤细的手指。
……
火车呼啸进入隧道,车外随之变黑,将程金荣的回忆定格在和柳小丽挥手告别那一瞬间。
九月中旬,全市城市运动会在市中心体育场举行,柳小丽代表县上青少年女子组参赛,连续拿下女子五千米长跑亚军,女子一万米长跑冠军。
这种殊荣对年仅十四岁的柳小丽是极大的鼓舞,高兴之余,接踵而至的却是柳小丽艰难的抉择。
运动会结束没多久,柳小丽收到了市体校特招通知,本是好事,可当柳小丽将这一喜讯告诉邓文芳时,邓文芳蹦得一巴掌高。
入夜,昏暗的灯光下,邓文芳指着柳小丽,气冲脑门,吼道:“我明确告诉你,去市体校练体育,我绝不会答应,你好好给我在三中念,学你金荣哥一样考大学。”
柳小丽对这来之不易的体育特招那该是多珍惜啊!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体育特长生都能拥有的。
于是,一向逆来顺受的柳小丽,第一次直面和邓文芳争辩:“妈,我真的不想学文化课,我学不进去,每次考试都是倒数十名内,我努力了也尽心了,就是学不过同学,你让我怎么办?我特别喜欢体育,妈,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不行,要让我同意,除非我死了。”
邓文芳不留丝毫余地,柳小丽眼巴巴看着邓文芳,直接绝望了,嘶吼道:“你怎么就这么倔,为什么就不考虑我的喜好,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角度想一想?”
临了,又低声嘟囔道:“我爸那么有文化,咋找了你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女人。”
一语戳中邓文芳心里最伤痛的地方,邓文芳脸上肉都拧在一起了,喊道:“你说啥?你再说一遍?你爸好你爸有文化,你倒是跟你爸去呀!他现在死哪去了你知道吗?走了快一年了连封信都没有,他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你这个女儿吗?我没文化没念过几天书,可我这些年独自养你,我容易吗?”
说着说着,邓文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着脸呜的一声哭起来,那哭声隐藏了邓文芳多年的委屈,透露出男人不在家,女人主内又主外的万般无奈。
柳小丽一下子愣了,没想到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会引起邓文芳情绪反响这么大。
此刻,她知道,她已无法说服妈妈接受自己的人生规划,绝望的泪水滚落而出。
柳小丽默默进入自己房间,反锁上门,开了灯,伏在桌子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泪挂两腮,痛心不已。
许久,她才抹了把泪平定情绪,拿出信纸,她要将发生的这一切告诉程金荣。
大学生视野开阔,她相信,程金荣支持她的人生规划,懂她心里所想,会因时制宜给出最好建议。
几天后,程金荣回了信,没有过多的言语,句句却像灯塔给小丽照亮黑夜,最最实用的一句就是,有什么她跟妈妈说不通的,直接去找大姨。
这个大姨,就是金玉珍,也就是小丽从小喊到大的“大姨”。
对呀!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柳小丽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前方就是宽阔大路,只要照着这条路走,不管结果如何,起码此生无悔。
放学后,柳小丽没有回家,背着书包直接到了米厂。
金玉珍收完门前一车稻谷,一转身就看到了情绪沮丧的柳小丽,惊讶道:“小丽,放学了怎么不回家?是不是你妈不在家呀!”
柳小丽摇着头,看着一直视自己为亲生女儿的金玉珍,眼泪哗地流出来。
“咋了?小丽,来,坐下说。”
金玉珍走近柳小丽,轻揽着她肩膀到米厂门口坐下:“小丽,出啥事了?跟大姨说说。”
“大姨,我…”柳小丽抬头看着金玉珍,嘴角动了几动,泪珠顺眼角流下。
金玉珍替她擦干泪,关心道:“莫哭,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咋能动不动掉眼泪呢?谁欺负你了,跟大姨说,大姨给你做主”
“大姨,我…我想上体校,我妈不让。”
“为啥不让?”
“不知道,无论我咋说,她就是不允许。”
金玉珍微笑道:“都快国庆节了,体校招生已经结束了吧!你想上也上不了了呀!”
“大姨…”柳小丽从书包里拿出录取通知递给金玉珍,金玉珍打开一看,是特招,更惊讶了。
“你被特招了呀!好事嘛!”
柳小丽抹了把眼角泪道:“大姨,我在城市运动会上拿了一个第一名,一个第二名。”
“啊!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妈说?”
金玉珍抱怨之余,目视大路皱了皱眉,埋怨道:“文芳也真是的。”
片刻后,金玉珍目光移到柳小丽脸上,笑了笑:“跟大姨说,是不是特别喜欢体育,特想上体校?”
柳小丽抿嘴,狠劲点头:“嗯。”
“好,小丽,这事大姨去跟你妈说,体校是中专学校,直接吃上商品粮了,她为啥不同意?你先回,我这就去找你妈。”
柳小丽顿时笑了,香甜的酒窝里铺满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