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忙着呢？”

程东英闻声一看，既吃惊又高兴：“哟！玉珍来了呀！”

程东英手提着刚扒拉出的一根莲藕，脚下的水鞋陷进淤泥好几公分，她艰难地在藕田里迈步，向金玉珍走来。

金玉珍停好自行车，刚要下地帮忙，程东英便着急喊道：“你莫下来了，咱们回屋。”

看着满地淤泥，又瞅瞅自己脚上的棉鞋，金玉珍还是止了步，但劳动惯了的金玉珍没闲着，弯下腰，将路边的莲藕往人力车上装。

等程东英走到人力车边，金玉珍已经将地上的莲藕全装上了车。

程东英见金玉珍满手泥巴，便埋怨起来：“这点莲藕我来装车嘛！你看，弄了你两手泥。”

“没事，回去洗洗。” 金玉珍双手揉搓着，泥渣开始从手上脱落。

程东英冻得发僵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将手中那根莲藕放架子车上，背起背带，使劲拉起车，招呼一声：“走，咱们回。”

架子车跟着程东英移动。

程东英知道，金玉珍来一定是送钱来的，她推车的脚步立马轻了许多。

金玉珍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沿着这条坎坷不平又仅能容纳一辆架子车单向通过的泥土路往程东英家走。

一边走，程东英就打开了话匣子：“你姐夫给学生上课去了，下午才能回来，地里就这点莲藕能卖点钱了，我每天来挖点卖，变

点钱是点钱，总比烂地里强。”

金玉珍回过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田坝，顺着程东英的话道：“就是，土地交给个人了，谁家操心谁家就多挣钱。”

“嗯，就是就是。”程东英很认同金玉珍说法，转而便道：“那个…电锯生意咋样？”

“还可以，到底比人工快，这一向修房的人多，东泉都忙不过来了。”

“嗯，挺好挺好。”程东英脸上满是羡慕，只是金玉珍走在她后面没看到。

“街面上干点啥就是方便，不像我们这里，一个村庄住不了几家人，出个门上个街都要走好几里路。”

金玉珍不好再接话，嫁哪里是自己选的，怨不了别人。幸好也到家了，这些叫苦的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屋里头廊沿下，婷婷一个人坐在火盆边，看到程东英回来，面无表情。

金玉珍停好自行车，刚要帮忙卸莲藕，程东英便阻止道：“玉珍，你莫管，明天直接拉集上就卖了。”

说完，便去屋里弄了盆热水出来，大红喜字的搪瓷盆，盆边沿上瓷片掉了好几处，盆里冒着大气。

“来，玉珍，洗洗手烤火。”

“嗯。”金玉珍应了一声就去洗手，擦完手便坐火盆边逗婷婷。

“婷婷，咋不喊我？”

婷婷看着金玉珍，似曾相识，可又胆小地向旁边躲了躲。

金玉珍看出来了，婷婷常年一个人习惯了，而且不怎么和外人接触，不像上元公社那些街面上的小孩，婷婷明显

岔生。

程东英洗完手过来就数落婷婷：“这女子，五岁了咋不知道招呼人呢？快，叫舅妈。”

婷婷扑闪着那双大眼睛，硬是没叫出声。

程东英不好意思道：“玉珍，你看，这乡里的孩子跟街面上的不一样，老大俊华，老二俊丽，小的时候都这样。”

“没事没事。”

金玉珍嘴上客气说没事，心里面却犯嘀咕了。俊华俊丽五岁的时候，她还没过门，当然不知道是啥样，可眼前的婷婷看到一点都不机灵，甚至还有点傻傻的感觉。

这女子是不是脑瓜有问题？还是本来就木讷？要是木讷还可以后天锻炼，脑壳有问题就难搞了。

“哎！”金玉珍暗叹一声，心里一阵失落，为自己匆忙而草率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