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荣，你看，这是烟芽，烟芽不搬掉，烟叶长不大。”

田间。

烈日高照下的庄稼地绿油油一片，金玉珍在自家烟叶地里指导程金荣搬烟芽，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往下落。

程金荣头上汗迹明显，汗水浸湿的衬衫紧贴身上，经过这些天的日晒，脸上黝黑了许多。

程金荣尽管心里不服气，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顺着金玉珍指出的烟芽位置慢慢伸出手。

“你用点劲，别敷衍了事，我给你说，不好好念书，回来就是这些地，种好了混个肚儿圆，种不好就饿着。不吃学习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

金玉珍恨其不争地看着程金荣有气无力的样，忍不住数说起来，接着捋了一把头发上的汗滴，手搭在眉梢，眯着眼向天空看，当空的太阳晒得人皮肤火辣辣痛。

稍后，金玉珍低下头，放下手，见程金荣两只被烟油染黑的手无力地掐着烟芽，叹了口气道：“回吧，明天再来。”

程金荣扔掉手中刚掐的烟芽，嘟着嘴，二话没说跟在她身后，娘俩一前一后行走在田坎上，身影在绿色包围下很分明。

两天时间烟芽就搬完了，程金荣正庆幸能休息了，又被金玉珍带到加工厂，只要有人加工木料，程金荣就在电锯另一头扯锯。

加工厂里虽然没太阳照射，电锯响起时剧烈的嘈杂声也让程金荣难受，每加工完一家木料，程金荣取下草帽时，草帽顶上便已飞

溅上厚厚一层锯沫。

邓文芳看着就心酸，将金玉珍拽到一边小声道：“玉珍嫂子，别让金荣受这些罪了，该上学让他上学算了，金荣正长身体呢，你看金荣现在成啥样了，人也黑了好多。”

“上学？去哪上呀！已经办休学了。”

“玉珍嫂子，不一定非在三中上呀！南儿坎也能上嘛！想办法让他去南儿坎再上一年初二，休一年学可是荒废一年呀！”，

金玉珍皱起眉头，她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可程金荣要没受够苦，根本不会意识到学习改变命运的重要。

“先缓缓吧！下学期开学再说。”

其实，最心疼程金荣的还是张连英，可张连英跟其他老太太不一样，经历的事情多，经过的运动多，她也看出来了，金玉珍这是让程金荣忆苦思甜。

所以，好几次她实在不忍心看程金荣这么遭罪了，直接背过身去不看，她怕自己实在憋不住和金玉珍吵起来。

夏收结束，各家各户粮食都已晒干，有的已经交了公粮，金玉珍借着这两天太阳大，将要上交的油菜和小麦好好晒了晒，下午就和程金荣装上车去粮站。

这一天，交公购粮的农户特别多，队都排到粮站门外二百米了。

金玉珍站路边遥望粮站大门，不免有些着急，虽说粮站工作人员轮流上班验粮，可这么长的队伍得等到啥时候呀！

“黑女，你们也交粮呀！”

金玉珍回头一看是蒲媚儿，蒲媚儿穿

着碎花裙子高跟鞋，红色短衬衫耀眼无比，俨然一个阔太太，和那些来交公粮穿着五花八门破旧衣服的农民形成鲜明对比。

蒲媚儿旁边是拉着架子车的廖福德，只见廖福德停下架子车，从脖子上扯下毛巾擦了把脸上汗，看着金玉珍呲嘴笑道：“玉珍，交公粮啊！”

金玉珍朝他们微微一笑：“是啊！今天太不巧了，来迟了，人多得要命。”

廖福德仰起头看了看远方：“今天人还少些，昨天才叫多呢。”他指着身后又道：“昨天我来交粮，队都排坡下了。”

金玉珍觉得廖福德夸大其词了，坡下离他们站的地方至少一百多米远，要排队到坡下，按现在的时间起算，差不多到半夜才能交上。

可跟廖福德争辩这些事太无意义，队伍排得长也好短也好，不都得给粮站交吗？

蒲媚儿那张嘴在哪都闲不住，懒人集上闲扯她是主角，这会交公粮遇到金玉珍，想多聊几句的，廖福德却抢了先。

蒲媚儿心里自然不得劲，你廖福德凭啥抢话，你是我蒲媚儿雇来的天工，我才是主人呀！哼！简直主仆不分了。

蒲媚儿白了廖福德一眼，廖福德知趣地闭上嘴，坐在人力车后面去了。

蒲媚儿捏了一把金玉珍架子上麻袋道：“你这是麦子油菜一起交呀！”

“是啊！一次交了算了。”

金玉珍知道蒲媚儿是没话找话说，便随便应了一声，目光移向前方，不再注

视蒲媚儿。

蒲媚儿拿着与她衣着不相称的蒲扇扇着风，目光落到靠在车把边低头不语的程金荣身上，好奇道：“金荣，马上期末考试了，你不在学校学习，咋跟你妈来交粮了？”

程金荣抬头看了她一眼，想张口说自己休学了，可看向金玉珍时又一脸委屈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