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一条补充，在狼毒小队全灭之前不予履行这项条款……他们会同意的。”

“不。”

看着那个血色的数字，布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即便全身的攻击性义体都被锁死了，此刻与已是灯枯油尽的廖漆缠斗，也是能够勉强抵挡。

他不甘地大喊，但也无济于事，坠落是他的宿命。

“从负一层到负七层，等你赶到那里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结束了。”

正当他打算立刻公开通告，以伊卡洛斯领队的身份确认接受的时候，一旁的赫卡忒却伸手阻止了他。

那个最后的敌人，那个自己不能放过的敌人，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地下室的人群里，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年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站了起来。

此刻，廖漆正在与狼毒小队的最后一人缠斗。

“怎么变卦得这么快？”

那人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与恐惧。

“你在临死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伊卡洛斯解放阵线的宣传频道“诺德正义之声”的画面，投射到了气溶胶幕布上。

“深蓝姐，怎么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死死地盯着屏幕，像是想要将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给拓印到自己的脑子里。

末了，对方还小心地问了一句：

“你现在真的在‘廖漆’所居住的小区吗？在附近有没有看到什么？”

看着那个近乎支离破碎的疯狂调整者，深蓝很难将此刻的廖漆，与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审美大放厥词的青年联系起来。

那是无可救回的状态。

画面里，义体破碎、全身结构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解体的廖漆。在击杀完其中一名三米多高，浑身覆盖着黑红色机甲的调整者以后，在半空中一阵挣扎——好像此刻他的反重力引擎的出力，已经不够维持他继续悬浮在半空中了。

距离爆炸只剩下十秒钟的时间了。

但下一秒，他直接向自己挥刀，将腿部以下的身体全部斩断——在天空的战斗中，下半身的义体派不上用场，倒不如全部抛弃掉，让剩余的能量全力运行反重力引擎。

“别TM给我挡视线！”

毕竟廖漆就是这样的人——面对那不可逾越的高墙，有的人会绕开它，有的人会论证墙必须存在，有的人会跪在墙边痛哭不已。但他，一定会选择用身体去不断撞击这堵高墙，直到血肉模糊，直到自己倒下。

倒计时跳到“二”的时候，印有普路托深潜公司logo的公示通告弹了出来。

“为什么？”

“廖漆的最后一战还没有结束。”

人群中领头的那个开口道：

而在爆炸之前，廖漆说了一句很快被火光与声浪所吞没的话。

但假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告诉他。

“还不够……”

那几个傻逼一连警告了克里斯蒂三次，而最后她选择在频道里比了个中指，然后直接截断通讯。

克里斯蒂是动用了“强观测者视觉”的设备，进行观测与还原，才记录了下来。

再一次的，神秘少女“枭”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不像是白冬印象里真实的调整者战斗，反倒是更像那些影视作品里，原生人想象出来的调整者战斗。

此刻，直播里的廖漆，正在将他手中的那个废掉的调整者如扔垃圾一样地扔开。

布克抬头急急地问。

赫卡忒这么说，而布克近乎是本能的将那些话输入、发送了过去。

一时间，电光开始在那人体内缭绕，就仿佛放入了金属罐头的微波炉。

白冬心想。

“不得不说，帅气极了。”

“那我现在……”

只是……

接着，电话那头的家伙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画面，开始一阵大呼小叫，零星有几句类似“干死那帮公司狗”、“帅啊”、“真他妈爽”之类的话传了过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即便自己拖到廖漆身死，在一旁直播的克里斯蒂也会把他给捏死。

而由此带来的猜测、质疑、阴谋论，在未来将会与因为这件事而鼓舞到的抗争情绪一样的激烈。并且在世界各地、在万维网，甚至是在深渊暗网的一些角落，带来难以计数的暗流与冲突。

对方支吾着说，自己也不确定，但他们这家医院的管理系统是购置于阿波罗生物的，兴许是她电话的信号源头被上报过去了吧。

…………

虽然是他们救下了这些伊卡洛斯的成员，但眼下这个气氛这么笑，怀特担心这帮悲愤交加的组织成员，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坐下吧。”

那个少女的身影，如幽灵般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也不知道在现场是用怎样的专业设备拍摄的，此刻的画面清晰到白冬宁愿没有那么清晰。

他是伊卡洛斯解放阵线行动组的成员，无升格路径的深度1调整人。

翅膀上的羽毛正在不断剥落，身体也在不停变得沉重。

“深蓝区间”酒吧遗址的地下室里，躺在靠椅上的布莱克一拍大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先前她一共联系了医院十三次，其中有十二次都是占线。好不容易接通了一次，对方也是说现在医院已经完全腾不出人手了——有几个高等级的调整人在市区里打了起来，他们战斗余波所带来的伤亡人数现如今已经超过两千了，实在没有资源分配给她这种一时半会死不了的人。

“这一切总算结束了……”

或许用尽全力改变将铁轨扳回来一点点，便是属于他最好的落幕了。

“呼……”

明明已经完成了全身义体化，但此刻的布克却有一种虚脱得想要倚靠住墙壁坐下来的感觉。

“我们现在所能够做的，唯有见证他的结局。”

她有些悲伤地想。

但又过几分钟以后，对方却主动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安排好了最好的医疗急救队，马上派遣飞车过来带她去地上层阶，一座有阿波罗生物背景的医院，给她最全面治疗。

浑身冒着闪耀电火花，不断有义体零下掉落的廖漆，正在天空中与三个四米高的漆黑全身义体者搏杀。

一旁的赫卡忒道。

白冬默默无言，启动了视网膜投屏，连接上了诺德正义之声频道。

布克看着手表上的倒数数字，缓缓从7变成了6，立刻问道。

身后没有人回答她。

即便是这样的他，在最后还会有什么想说吗？

白冬作为资深心智调整师，只是看着廖漆此刻那毫无人性特征的行为模式，她便已经知晓对方的状态了。

此刻，他正在向下坠落。

廖漆？他们怎么会知道？

白冬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而对方则是激动地说：

“不知道吗？现在都传疯了——伊卡洛斯解放阵线的廖漆，杀公司精锐部队如屠狗，敢跟奥林匹斯诸神玩‘胆小鬼’游戏，并且在最后一秒赢了。那个浑蛋拿我们所有人当赌注，还说这一切都只是私人恩怨……卧槽！快打开‘诺德正义之声’频道，他现在还在跟公司狗开片！”

火焰与气浪正在周围扩散开来，在这个恍惚的瞬间，分不清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不知是廖漆还是猎鹰侠的那人看着天空，缓缓如咏叹般地道：

“若有人询问我在临死之前有何感想……”

他记得这是一句小时候听过诗歌（注*），但他不太清楚是怎么听来的……或许是父亲抱着他念给他听的？

在爆炸中，廖漆最后的怒吼通过克里斯蒂的记录，回响在了整个诺德安置区的上空。

“告诉他们，我依然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