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心:“我讨厌考试。”但我,只会考试。
一般自己能掌握的事,李铭心都不会失败,比如考试。而一旦人类加入变量,事情就会开始糟糕。于是只能挑她最能风险控制的路径走。
她会有生理冲动,会有情感依赖,但本质上,她谁都不相信。
她不喜欢人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讨厌下雨。”但以后还有无数场雨。
ICU是听不见雨声的,它像个小仓库。
但医护走路推车的动静,仪器报警嘟嘟的声响,头顶盐水无声的滴落,24小时此起彼伏,吵得像一场一下一个月的雨,怎么也不停。
她说:“不过,我习惯了雨,也习惯了考试。”
“所以不笑?”
“我的不笑和你的笑,本质上没有区别不是吗?”
池牧之笑了:“怎么会没有区别?”
她仰起头看向他,平静地说:“可是我们心里都不在笑。”
不是吗?
她喜欢池牧之笑,无害又养眼,但他偶尔露出伤感的消沉,比如此刻,竟比笑还抓人。
颊上搭来一只手,彼此深深对视一眼,唇齿再度纠缠起来。
财神日清晨,天蒙蒙亮,李铭心冲了个澡,背了页单词。
池念起来时,李铭心已经坐在餐桌前,在吃阿姨包的肉包子了。
初五她还得去游泳馆上班。坐上公交,她收到金助理的微信。
那边发来份电子档的CSCO,对她说,不需要逐字逐句精确完整翻译,这是线上会议的材料,中美两边都会有人汇报,这边翻译的东西只要池总能看懂就行。
李铭心问,万一她翻译错了呢?
金助理很自信:没事,池总有数的。
如果只是翻译给池牧之一个人看,就好办了。会议在二月三号,其实也不是很宽裕,亏池牧之还说慢慢来,不急。
丢下帆布包,倒了杯水,李铭心换上丑兮兮的工作服。
她倒出4片消毒片冲了桶水,艰难地往泳池走。她力气不算小,但拎着桶走路姿态总不会优雅。
童家河也刚到,跑过来帮忙拎到泳池边,问她早饭吃了吗?
李铭心回答完,他又问,今天你回学校吗?
她想了想,说回的。
他咧嘴一笑:“那下班等你一起走?”
现在初五,预约客人多了,不像年三十初一那会能不按时间走人。李铭心换班比他晚半小时,如果一起走,势必要他等她。这就没必要了。
李铭心拒绝:“不用了,我这边比较慢。”
“没事!我等你。”说完他一蹦一跳走了,没给她留拒绝的机会。
这边不仅包吃,还包一张休息床。每个点出去巡一次环境,签个字,空的时间全在休息室。有大把时间学习。
如果不是住宿家教,李铭心觉得这活做做也不赖。
五点,李铭心下班。童家河站在工作人员休息大厅横屏打游戏,边上坐着几个同款的黝黑健硕。见她出来,他立刻切了屏,迎上来:“走吧。”
休息室的人齐声惊呼,像是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李铭心一向认为这种起哄很无聊,朝他们点点头,背上包走了。
等公交的时候,童家河说完一箩筐话。大意是他觉得这儿薪水不错,也不累,毕业可以做救生员,或者还可以考个健身教练证,上去做教练,现在私教课也挺贵的。
还说,他同学都进学校当老师,但他不想,学校管得严,太累了。他不喜欢束缚。
李铭心沉默听着,没有应声。
他讪讪看了她一眼,走到边上点了根烟。倒是没继续再说废话了。
上了车,他坐在她身侧,终于问起了庄娴书。他问,你是不是认识那天那个姐姐?
李铭心说,是女孩子,所以能说上几句话。
“可是她对你很好。”一见面就一副熟人的样子。
“是吗?真的吗?”李铭心充楞。
她全程装内向和不善言辞,熬过了一趟公交车程。
他的体育系在南校区,先她一站下,李铭心跟他说完拜拜,下一站也下了车。
假期的校门口很萧条。
李铭心经过校门口那条学生最常逛的街,比往日多逗留了一会。
一贫如洗的人和拥有十几万的人走在路上,状态是不一样的。
李铭心过去走过路过,从不看橱窗内的衣饰,再琳琅吸睛,优雅华丽,对她来说也仅是地标一样的符号。这日目光胆敢投向橱窗,愣神般看了好久。
这衣服鲜红大字标着特价399。这个数字她完全消费得起,但还是捂住了手机,没有入内。
她的衣服刚好够穿,不必添置。
她不想变的贪婪。
一旦钱花出去,养成习惯,就会需要更多的钱维持这个水平的生活。
沿着这条街走,尽头有两家房屋出租中介。门店破烂,即便是女孩子也要躬身才能入内。
李铭心没进去,立在门口看了会租房售房表。
这边好像是什么学区,平方单价比图书馆后街要高一些。
98年建成的老小区,50平都要160万。好遥远的数字。
她专程回学校拿笔记本电脑。池念的笔记本是苹果的,她用不习惯,有些翻译插件没有,装起来麻烦。
她刚收拾好,手机又响了。说实话,自从认识了池牧之,她的手机老响。
一接起,金助理公式化礼貌的声音传了出来:“李老师,在忙吗?”
“不忙。”
“你现在是在哪里,我这边需要去接一下您。”
“怎么?”
“那边女方临时改了时间,约在今天晚上见面,池总叫您现在去。”
女方?池总?叫她?去哪儿?
李铭心一头蒙,但主题还是听清楚了:“我现在打车30分钟到白公馆换衣服,时长约5分钟。金助理40分钟内到白公馆接我,来得及吗?”
安排得很好很清晰,半句废话都没有。
金助理笑了一声:“李老师会化妆吗?”
“我会稍微弄一下。”
金助理理解为她会。
李铭心理解为能见人就行。
冷风翻滚过草坪,铺天盖地卷起一阵沙尘。
她背着电脑和画笔一路小跑,颠簸之中又想起了他们的一个片段。
那次雨中,她说他酒后迷醉的似笑非笑像是快要s精的样子。
他问,你看过?她说没有,但想看。
这两回,她总想看。
还暗中押注,会不会比酒后的笑还要勾人?
然而他始终没给她看。她捕捉到那些冲刺时刻,挣脱出清醒,试图欣赏他泛滥失控的迷离。他像是知道她要看似的,要么伸出汗手捂住她的眼睛,要么把她翻个面,甚至压了只枕头在她面上。着急,生气。
心中热火烧得很旺。原来这种东西泄了一层,还有无穷无尽。
欲望像开了荒。烧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