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切关注着杜无灵的方鸿云瞬间一个飞身架住了杜扶苏，两人动作都停了一瞬。

方鸿云勾唇一笑道：“杜扶苏，你不简单，你妹妹也不是个善茬！”

他看着杜无灵的眼里，目光似乎有溯光潋滟一过，恍惚有几分自己也没发觉的在意。这个少女总是给他惊喜，破了雾竹阵，对笙歌楼的经营手法有所见解，今日更是以不曾练武的素人之身，领悟了武学入门者的清心境界。

好像命运在缓缓滴落，胸口处微微发烫，方鸿云定定看着日光下的杜无灵，单衫罩纱杏子红，发髻簪花，面容沉静，含笑待立。

“方鸿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杜扶苏皱眉。

“哥哥不必在意，我倒是还要谢谢方楼主的赞美。”杜无灵朝着杜扶苏眨了眨眼，回头又接下方鸿云的话来。

方才她沉浸在感悟之中，尚未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而如今领悟了清心之境，再回想起刚才那种玄妙的感受，却能感受到方鸿云刻意的引导指教，很多细微之处，方鸿云都反复演练，把简单武学里的精髓一一表现出来。

招招式式，方鸿云都亲身比划，每一次都不尽相同，似乎随着出招时心境的变化而有所改变，这也正是领悟武学清心之境的重要之处，如果不懂得初步将自己融入这走势之中，就算苦练一生，也只不过是个会些拳脚的莽夫。

虽然方鸿云嘴上没有说什么，还似乎在打趣杜无灵兄妹二人不是善茬，可就从这一处细节，杜无灵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至少现在方鸿云对他们是没有恶意的。

“无灵这么说，就算了。”杜扶苏狐狸面具下的黑眸冷冷瞥了一眼方鸿云，退开两步，又恢复了往常寡言沉默的样子。

杜扶苏也不是个傻子，刚才方鸿云看似在居高临下地欺压他，却在言语间透露出许多练武之人需要注意的要点，其中许多都是寻常人容易忽略的，没有有所小成的高手相教，可能很多细微之处可能会在日后成为大患，无论对武学精进亦或是身体都没有好处。

能想到这一点，想来这家伙虽然脸皮很厚，一直找着借口和杜无灵说话，自己也姑且先放过他。

不过杜扶苏也感觉到，不过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间，杜无灵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细细看去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那目光显得愈加澄净如水，显出通透之色，就像是上好的玉璧，让看到的人无端的想要供在金屋之中。

杜扶苏似乎是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狐狸面具，忽然眸光有些黯淡下来。

注意到杜扶苏这动作，方鸿云若有所思。

他不是那般没有戒心的人，最初虽然对这二人有些好感，却还是去查了查二人的来处。这杜扶苏为何一直带着狐狸面具，他也是知道的。

看着杜扶苏这般样子，方鸿云想着，还真是可惜了，身形挺拔如苍松，声音如醇墨，眼如点漆，若不是因为他们那养父杜安昌做下的糊涂事，恐怕这杜扶苏将来也是个无双人物。

杜扶苏却没有再多纠结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而是转向杜无灵，神色温和的询问：“无灵，你这是……？”

“哥哥，我刚才不知怎么的，阴差阳错的竟然领悟了清心之境。”杜无灵回答。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杜扶苏细心问道。

“无碍。只是心中似乎有一丝明悟，可想要探究明白的时候，仔细一想，又不可捉摸了”杜无灵谨慎的回答。

“难以捉摸才是正常。那一丝明悟如果能弄得明白，就是在清心之境上再上一层楼，一般的拳脚武夫不消说，就是普通的内家功夫，你无需让他们放慢了，也能轻而易举得看清他们的动作，但说起来容易，真要想去想明白这一关，又是很难的。”方鸿云慵懒地说道，“很多人卡在这两层之间，终其一生也找不到方法跨过那道坎。”

“我自然不会托大，本来我就没有练过武，偶然能到这个境界，也只是幸运，也不会太奢求要更进一步。”杜无灵说道。

听见杜无灵这么说，方鸿云盯着她，许久，哂笑一声：“错了。”

“错了？”杜无灵抬头，静静听着的杜扶苏也一样，二人面上皆是哑然。

“错的不能再错。”方鸿云看着两人的样子，似乎回忆起什么的样子，本来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好像在复述什么似的，不难猜出或许是有人也曾同他这样说过，“若只是为了强身健体，顺应天道也无可厚非。可化天地之力为己用，也正是常说的内劲和功力，却不同。”

鸟雀稠啾飞过，惊扰了竹林此间薄雾，惊的日光都乱了一下，只剩下方鸿云仿佛蛊惑一般的声音在低低诉说。

“天地生万物以自养，万物自壮，强者扶摇直上，逆天而行。”

说到这里，方鸿云苦笑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那上挑的眼底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却还是自顾自慢慢往下说着。

“境界是因为个人的心境有了变化，常人或许想不到，境界既然能进，自然也会退。你们二人这几日进步的很快，我知道你们对那李洪光还是心有忌惮，怕我料理的不够干净，才这样想方设法的增强实力。但你个人的累积最重要的是淬炼自己的心志，从万物法则中领悟到自己的存世原则，以此立身，纵然与天相违，也要一意孤行。”

方鸿云对他们笑了一笑，一字一句说得很轻，却声声入耳：“顺应，是天地。守持，方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