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的食草部落他们问过了, 都不知道水稻这东西。
主食也没别的,就黑石头草和白石头草。连麦子都是吃得少。
“依我看啊,阿杬在部落集市见到的那个兔兽人肯定不是我们东荒的。”桦理着手里的细网道。
白杬郁闷地杵着腮帮子:“那就是西荒的?”
东荒与西荒除了有一个商队来往, 基本上算是相互隔绝的状态。
西荒有兽王城,肯定是要比他们东荒这边还住山洞的地方发展快些。有这些东西也合理。
这样一想, 白杬更气馁了。“那岂不是拿不到了?”
星祭司将手里的兽皮放在中间,他道:“我倒是不觉得只有兽王城才有。”
“那还有什么地方!”白杬猛地坐直, 一把握住星的手。
星慈爱笑笑:“你说你是在兔兽人那里看见的?”
“嗯嗯!”
“他穿着怎么样?”
“穿着……”白杬捂着脑袋,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他颓然:“这个我没有注意。”
“那个部落的兽人都是食草种族,好像……好像身体并不是很强健的样子。”
白杬咬着后槽牙。他只是想吃碗白米饭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星摊开兽皮。
“他们应该不住在兽王城。”
“而阿杬说的水稻, 应该是南边。”星祭司的手指往南,落在一处空白的位置。
“南边?”白杬仔细分辨, 才发现这是一张地图。说是地图,看着更像是小狐狸们的涂鸦。
安猛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兽王城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去的。那里面的兽人不是能打的就是部落强大的,再有就是奴隶。”
“阿杬你说那兔族兽人不强, 但他又能出来交换, 那就肯定是不是兽王城的。”
白杬越听越迷糊。
“不是兽王城那也可能在西荒,为什么又说到南边去了?”
丘也反应过来, 他笃定道:“不管那兔兽人在东荒还是西荒, 这水稻肯定南边传来的啊!”
白杬拿起地图仔细看了看,试图分辨上面歪曲的线条。
“那这个南边是不是往南一直走就行了?为什么地图上是空着的?”
白杬一问, 几个兽人都看向星。
这种事儿还是当过祭司的知道得多。
星捋胡须, 声音茫茫:“哪里是阿杬说的这么简单。”
大荒上的部落, 星还没跟白杬讲到, 所以他不知道也正常。
“在重重高山隔绝起来的地方, 传说住着大荒最大的食草部落。”
“传说啊……”白杬眼中的光芒微散。
空白地图,原来是没有兽人去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这个传说我听过!”
丘拿起兽皮,兴冲冲地把自己听到的版本说出来:
“传说在大荒的南边,食草部落从那个地方诞生。经过千百年的岁月,他们才逐渐迁徙至大荒各处。”
“那里几乎都是食草部落的兽人,兽人们和谐相处,互帮互助。”
白杬垂眸。
这一听就不对。
古猿人发现的地方那么多,也没都在一处啊。
反倒是“和谐相处,互帮互助”的可信度高一点点。
食草部落没食肉部落这么好斗,食物足够了,大家相安无事也可能。
“那这个传说到底可信吗?”白杬看着丘,有些怀疑。
大荒好歹大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怎么着也知道点东西吧。
丘板着脸,可眼中比白杬还有迷茫:“我们没有去过啊。”
“那你说这话。”白杬肩膀一塌,蔫巴了。
洞落灿阳,星透过那亘古不变的淡金色光芒,仿佛是在回忆。
好半晌,他道:“根据红狐部落各任祭司流传下来的故事,从东荒往南边去,隔百座山的地方就是。”
“那里有大荒灾害之后,逃难的一部分兽人。”
白杬眼睛发亮。
星祭司说的才可靠一点嘛。
星指着他们东荒下那片空白之处:
“祭司传承下来的消息,说的是他们就在这里。只有大型的食草部落,才会有培育特殊植物的方法和精力。”
“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过去,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白杬眉头缓缓皱起。
那这怎么找?
桦皱眉:“阿杬啊,你不会是想去找吧。”
丘忙道:“万一小兽人那东西是在别的地方找到的,不一定是南边。”
安收敛笑意,也点头:“兴许不是南边,下次部落集市,我们再去问问西荒那边的食草部落,可能是西荒。”
星收了兽皮,低声道:“没有兽人带路,我们是找不到的。”
“就算去,从我们这里出发,没有半个大荒年的时间,是过不去的。”
白杬在心中一叹。
“我不去。”
即便是他想去,曜也不会让他去。这么远的地方,更别提路上的坎坷。白杬只能深吸一口气,将遗憾压进心底。
他总会找到的。
*
回到了部落,该做的活儿也找上门来了。
“阿杬,在不在?!”
白杬从洞口探出头:“什么事?”
“你来看看我们弄的泥可不可以了?”
白杬冲着身后几个老者点点头,随后跳下山洞。
桦摇头:“哎!我看阿杬还没放弃。”
丘:“要不,安你叫大荒其他的狐部落帮帮忙?”
安撇嘴:“多少年没有联系了。你们其他的狼部落呢?”
丘翻了个白眼:“我们在东荒,他们在西荒。跟你们还不是一样,早就是两家人了。”
“哎!”三个兽人齐齐叹气。
星缓缓道:“阿杬既然说他在部落集市见过,下次去的时候,问一问商队。”
丘握拳,像是不找出来不罢休。
“下次去把咱们部落里几个食草部落也带上,让他们去问。不信问不出来。”
星:“以后不要在阿杬的面前提南边的事儿。”
“知道了。”三个老兽人举手保证。
南边,不是那么好去的。
*
“阿杬,你知道咱们那个锅有多么好用吗?煮汤比用石锅少了一半的时间。”
白杬摸着淘洗池里面的泥,拇指与食指微微捻开。
“做饭的时候有没有裂开的锅?”
“阿杬,你怎么每次问这个。怎么会裂开!”树顿时垮着个脸道。
白杬转头,扬眉:“那就是有了?”
树垂头丧气:“我们的火烧大了,烧坏了两个。”
白杬笑着摇头:“不是你们的错。”
“应该是我们羼和料,就是那细砂跟黏土的比例不对。细砂可能放多了,也可能放少了。”
“这个我们需要多试试才能知道。”
树咬咬牙,心疼得发麻:“那么大的两口锅,可惜。”
白杬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再做就是了,重要的是掌握合适的配比与火候。”
“泥可以了。”手上的泥丝滑得有点想像蛋糕上的那一层巧克力,摸起来有让人想吃的欲望。
“那我们来做锅!”耳边轰鸣,白杬吓得差点一脚踩进坑里。
白杬转身,十几个兽人已经将他围在里面了。
树立马点点头,顺带拉着白杬将他往兽人们后头带出去。“阿杬你让让,别挡着我们了。”
白杬退出兽人堆里,看着他们的背影磨磨牙。
哪能用完就扔!
白杬气鼓鼓:“还有!上次的陶片弄碎。”
“阿杬你放心,我们早就弄好了。”
白杬负手转身:敢情他就来动动嘴皮子的。
做陶的配比、烧陶的火候……这些全部都要靠着烧出来经验。白杬只能说些理论,其余的还需要兽人们一一摸索。
好在已经成功烧出了第一批,基石已经铺下,剩下的路就好走不少。
吃过饭,白杬又被做陶的兽人们拉过去。
到了地儿看见两个水缸那么大的……锅?
白杬问:“你们是要做水缸?”
“做锅。”
“锅!”白杬站起来,这都快到他腋窝了。谁做饭用这么大的锅。
“太大了,不好煮熟的。”
树挠挠头,憨笑:“这样煮得多,我们就可以少几个锅了。”
白杬迟疑:“……不行的。算了,你要是有那个闲心你就试试吧。要是碎……”
“阿杬你别说话!”兽人们怒目看来。
白杬捂嘴。
行吧,封建迷信,他不说碎了总可以。
兽人们这才挪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白杬跨步坐在石头上:“那你们叫我过来做什么?”
草笑得温柔:“阿杬在,我们放心。”
白杬:原来是当个吉祥物。
白杬扫过兽人们面带笑意的脸,看着树那口过于夸大的锅心情都能平和下来。
吉祥物就吉祥物吧,吉祥物也能自己找事儿做。
之前一直没有试过碗,白杬盘腿坐下来,自己拿着泥搓条。
树得意:“阿杬,你做那么小的锅干嘛?”
白杬:“非也,这是碗。”
草:“可是我们有碗了。”
白杬叹气:“哎呀,我就试试。”
做碗快,比那一口锅来得迅速。白杬做了碗、喝水的杯子还捏了个小巧的狼出来。
兽人们盘着手里的泥条,渐渐地被白杬手里成型的小狼吸引了过去。
“阿杬,那是我吗?”树指着那迷你可爱的泥狼。
白杬眯眼看着手心:“我难道做得不像吗?是曜啊。”
“我也要!”
“我也要!”
“阿杬,我们也要!你不能偏心!”
白杬木木地看了一眼半阖眼,颇有神韵的狼。早知道,他就不说是曜了。
自家的兽人头一次问他要东西,白杬自然是不忍心拒绝。
白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个有,其余的都得有。这叫公平。
可是一碗水端平,可就苦了自己。
部落里六十几个兽人啊,他怎么给自己添了这么大的一个任务!
白杬稳住声线,尽量轻松扯着脸皮笑:“好,不偏心。一人一个,没有多的。”
“阿杬自己说的!”
“当然!”
白杬给自己找了事儿,只能陪着黑狼们一起玩儿泥巴。
做手工这东西,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在陶艺店兼职了几年。加上有那么一点的天赋,所以做这些是得心应手。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的面前就摆出来一排。
半个巴掌大的小狼,拢共五个。每一个都精致无比,活灵活现的。
*
洞外早已经笼罩着月色。
白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兽人们黑着一双手,那么大的块头挤在一起,像小鸡仔似的望着那小泥狼和泥狐狸。
“好看。”
“阿杬,这个……这个是,好像桦爷爷。”
“有没有我?有没有!”
“嗷!这个我知道了,是丘爷爷。剩下的两个是狐狸,是星祭司跟安族长。”
兽人们不约而同地看着白杬,异口同声:“阿杬,怎么没有我们!”
白杬笑着道:“按照年龄来。”
树嚎:“那我岂不是最后一个!”
“那不会,你忘了还有阿宁和小狐狸们了?”白杬笑着调侃。
“怎么会忘,阿杬别累着了,快回窝里睡觉。”草揪着树的耳朵出去。
这个多嘴的,万一说得阿杬不做了怎么办,蠢狼!
“嗷呜,嗷呜,阿草你轻点,轻一点点……”
关于让白杬做泥塑,大家不像以前那么推脱。
兽人们娱乐有限,现在能得这么一个能捧在手心里还跟自己一样的小东西,如何也要!
就连在梦里,兽人们都抱着小狼傻乐呵。
*
回来一路疲惫,白杬变成小白狼坐在盆子里搓了个澡,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滚就睡了。
曜刚刚听说了他做泥狼的消息,眸色温情,轻轻摸摸他的额头。
火堆熄灭,山洞里只剩下两个浅弱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白杬又继续去山洞里做泥狼。
他过去的时候,兽人们都在了。
阴干了一晚上,泥坯表面已经干了。其余兽人做的锅好好的,就树的那个,才过了一晚上却已经塌软了下来。
白杬见着树伤心的眼神,好心情地耸耸肩。
转头见其余的兽人围在一起,白杬悄悄凑上去。
“在做什么?”
“嗷?”
“嗷!是阿杬啊。”
“阿杬不是说陶锅破了是因为加的细砂的量不对吗?我们在说这一次应该放多少。”说这话的是红狐兽人金。
之前黑狼部落遭到袭击,金也是去帮忙的兽人之一。
金如其名,他的眉心有一戳毛毛是金色的。
若是狐狸形态的时候,则是像在眉心画了一团火焰。但是现在兽人模样,就是红发中有一缕头发是淡淡的金色。
他的气质很阳光,像一个小太阳。
白杬抱膝蹲在他们身边,见几双眼睛还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笑呵呵道:“你们说呀?”
“阿杬,我的小狼还没有做。”
“对,我的小、小狐狸也没做。”
白杬干笑:“好好好,我做就是了,你们慢慢研究。”
白杬起身:“对了,每一次的加多少,做出来的对应哪个陶锅是哪个要记录下来,免得忘记了。”
“对啊!”
“上次我们放了多少?”
“一把?”
“不对,好像是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