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最积极的,就属曜带的那个屋子的兽人。
白杬看了一眼吃得慢条斯理的曜,再对比一下跟大牙猪拱食一般的其他兽人。
他端着自个儿的碗,磨蹭着靠到了曜的手臂。
“你其实……”
“阿杬心疼了?”曜侧目,灰色的瞳孔冷光闪烁。
白杬双手捧着自己的碗,默默抬高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下自己的一双眼睛。
眼尾下垂,他无辜地眨了眨。
“不、不心疼。”
“嗯。”曜伸手,轻轻将白杬的碗拉下去一点,“好好吃饭,我心里有数。”
白杬看着已经吃完一碗急吼吼去打第二碗的兽人,默默点头。
他无能为力,各位珍重。
黑狼们这边吃着暖呼呼的食物,苍鹰兽人在狼山的南边找到了一个山洞,搬了进去。
天气寒冷,七只苍鹰兽人缩在一起,撕扯着烤得焦黄的肉,望着狼山的方向。
“还去不去?”
西摸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片羽毛,目光坚定:“去。”
“但是我们怎么去?一靠近黑狼部落肯定会被他们察觉。”
西动了动,双脚并拢踩在干硬的兽皮上。
“尾,你知道怎么去吗?”
被叫着名字的苍鹰缓缓睁开眼睛。
他是剩下的七个兽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兽人默认,年纪大的兽人经验丰富,值得信赖。
他道:“先住得离他们近一点,帮他们干活。”
“我们又不是奴隶兽人!”有年轻的苍鹰当即不同意。
尾:“不是去做奴隶。”
“那是什么?”
尾:“咱们之前遇到袭击,不是求助过黑狼部落吗?”
他指的是上次被独袭击的时候,黑狼帮了他们一把,把独弄死了。
“是。”提到这个,兽人们沉默。
尾:“黑狼们的武器并没有对准我们,受伤的全是兽王城那边的兽人。”
西一怔:“这么说他们还帮过我们一次?”
那时候他受伤了,直接被带回来休息了十几个大荒日。
后面他大哥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只知道那次黑狼部落并不欢迎他们,并没有想过黑狼部落那时候居然还会帮他们。
“是。”尾看着火堆,“当时我就说,我们部落欠黑狼部落一个人情。”
用这个借口过去,被赶也可以赖着。
苍鹰兽人可以一直为黑狼部落做事儿。
久而久之……
苍鹰兽人们眼中精光闪烁:“那我们现在就去还了这个人情!”
“只要帮他们做事儿,他们习惯轻松了,肯定不舍得再把我们赶走。”
尾:“套上拉车,食物带上。黑狼部落不会管我们的吃什么。”
西:“那我们过去住哪儿?”
“他们那边那么多的山洞。随便找一个空着的住下不就行了。”
苍鹰兽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到达黑狼部落领地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
黑狼部落。
对比隆冬,现在天气还不算特别冷。
兽人们上午上课,下午便出来活动。干活儿的、玩儿的、休息的都有。
忽然,林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兽人们警觉,脑袋半仰,高高竖起耳朵。
鼻尖微动——
是苍鹰兽人的味道!
他们立刻跑回屋里去拿箭。
白杬坐在屋子里,跟前围了一圈儿的幼崽。
见兽人们如此,猛地站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曜看了外面一眼,眸色淡淡。“阿杬教你的,不用管他们。”
曜不慌,那就不算什么大事儿。白杬想了想,放下心中的担忧,坐了回去。
林子里。
苍鹰兽人们惊愕于黑狼们的敏锐,急忙后退,悄声荡着翅膀飞到了高高的大树上。
看着林子里搜寻的狼,苍鹰兽人们来之前酝酿出来的自信,噗嗤一下——
灭了。
“这些狼可真警惕。”
“他们要是躲着去我们大苍山,是不是我们都发现不了他们?”
西听着身边苍鹰兽人们的讨论,默默伸着翅膀抱紧自己。
“尾,怎么办?”
“黑狼部落把我们当敌人,要是直接去他们部落,我们怕是没开口就被收拾了。”
尾听了,无所谓道:“怕什么,你长翅膀难道是用来走的?”
西双眼发懵。“不是直接去他们部落吗?”
尾反问:“你觉得你能进得去吗?”
“那刚刚你不是说……”
尾抬起翅膀拍了他一下:“我的意思是说悄悄地做。”
他眼睛微眯:“我们要让他们习惯后离不开我们,就像兽王城离不开护卫队一样。”
西看向其他的苍鹰兽人。
其他兽人肯定点头:“护卫队确实比奴隶好。”
西脑袋往翅膀底下埋,艰难地动脑。
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算了,尾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他说行就肯定能行。
他抬头。
尾在身边急喝:“飞!!!黑狼发现我们了!”
“嗖——”箭矢擦身而过。
*
兽人们出去一会儿,又立马回来。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什么血迹。
白杬让小家伙们写着自己上午简单教过一次的五个字,起身离开小幼崽的包围圈,问:“刚刚出什么事儿了?”
湖:“苍鹰部落的兽人过来了。”
河:“又飞了。”
白杬看了曜一眼,嘀咕:“怪不得。”
几个瘦弱的苍鹰兽人对黑狼部落来说,威胁不至被黑爪部落袭击的那么大。
狼山后山,林子里。
“呼——”
“好险。”
“他们拿着那个东西对着我们,万一我们悄悄进去被发现了?”西单腿踩在雪地里,一脸惆怅。
“先住下再说。”尾看了一眼前面的白色山谷,知道是灰灰鸟。
兽人们也注意到面前的景象,感慨:“要是可以在这里打猎,我们冬天也就不用愁了。”
但是灰灰鸟是黑狼部落领地的,他们不能动。
食物是关乎性命的东西。
在人家的部落还抢领地里的食物,更是会受到部落攻击。
尾催促:“走快点。”
拉车经过雪地,留下明显的划痕。
暗带着几个兽人悄悄跟上来,一路往前,看到划痕往后山去。他顿了顿。
飞:“他们去后干什么?”
丛:“灰灰鸟?”
暗眼光如冰,散发着寒气:“去看看。”
一路穿行过山谷,暗一行兽人们忽然在山洞跟前停下。再往里,上去之后就是曜住过的山洞了。
飞:“他们想住在这儿?”
“要驱赶吗?”丛道。
暗后退:“回去问问曜。”
兽人们前一脚回去,后一脚就看到了刚刚追击的苍鹰兽人在部落里打转。
而留在部落里的兽人们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树追逐的脚步停下,苍鹰部落的兽人也停下。
“我们、我们不是欠你们一个人情吗,我们真的是过来帮忙的。”
树吐着舌头喘气,盯着他们:“不信。”
“快点离开我们部落!”
尾:“都是邻居,有事好商量。”
曜与白杬并排站着,看着几个蔫了的苍鹰兽人。
白杬凑在曜的耳边,轻声:“东呢?”
曜学着他:“死了。”
白杬眼皮子一跳。
也是,当时看着都瘦得皮包骨了。
白杬沉默片刻,干脆拉着曜进屋。
几个老兽人、梧都在里面。
“阿杬,快来快来。”
白杬在几个兽人的身边坐下:“丘爷爷,有什么事儿吗?”
“你看看,我们写得怎么样。”
兽人围坐的中间,摆着一张写了字的兽皮。
不是白杬之前让曜抄的,是白杬教给星祭司,星祭司又教给老兽人们和梧的字。
白杬诧异:“你们不会是想让兽人们这个冬天也把上面的字学了吧?”
星祭司气定神闲:“他们不是小幼崽,学起来并不慢。”
梧也点头,道:“大荒的字我教过他们,学得快。汉字虽然比大荒的多,但是记住就好。”
“对成年兽人们来说,也费不了多少的时间。”
白杬一听这话,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几个黑狼。
黑狼们的身体僵直,瞪圆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什么叫费不了多少时间!
明明那么难!
白杬心里发笑:“你们看着安排就行。”
“好。”
角落几只黑狼:生无可恋……
*
进入了冬季,大荒的雪就鲜少停过。这才几天,河边翻耕的土地上全部覆盖起了积雪。
清早起来,部落的棚子里吵吵嚷嚷。
白杬搓着冰凉的爪子刚要去看,忽然瞧见身上沾了粪,被灰溜溜赶出来的苍鹰兽人。
山从棚子里出来,拿着耙子,怒道:“谁让你们来的,把里面弄得乱糟糟的。”
苍鹰兽人们见白杬,腼腆笑了笑。
翅膀一展,逃命似的立马飞走。兽人们连算账都不能跟他们算。
“尾,这样不行啊,只会让他们越来越不喜欢我们。”
尾沉静道:“只有这一种办法。”
西看着脖子上随风而动的羽毛,下定决心道:“好,我一定好好做。”
苍鹰在天空中变成小小的点,直至消失不见。
白杬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黑色脏污。
“咦~”
“阿杬臭臭。”树伸着食指在脸上划拉了两下。
白杬的脸立马红了,是气的。
他磨牙,脚步匆匆往厨房里去。
“诶!阿杬,你不能去厨房!”树立马上前,手脚大开,夸张地拦住他。
白杬狠狠闭眼:“曜,帮一下忙!”
曜冷眸扫了得意洋洋的树一眼,随后进厨房装热水去。
树噤声,灰溜溜地回屋里找他的草去了。
厨房外的空地,白杬嘴角耷拉,由着曜将他身上溅的脏东西擦拭干净。
曜单手握住白杬两只手,摩挲他已经弄红了的手背。
“以后听见这动静,少靠近。”
白杬耷拉眼尾:“我只是去看看棚子里的情况。”
“嗯。”
白杬忽顿,抬眸看着曜:“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经常来?”
曜牵引着白杬的手搭在自己搁在腿上的兽皮上。顺手在微红的手心捏了捏。
他擦拭得认真:“或许吧。”
*
下午,兽人们没事可做。
树几个躺在炕上,懒洋洋地翘着腿儿抖啊抖,看着一副欠打的模样。
炕边,铺着的兽皮毯子上,暗、草、梦、力、飞还有球,几个毛绒绒脑袋挨着脑袋,趴在一起。
白杬定睛一看,黑狼兽人们正在跟球问问题。
白杬抱臂,慢慢靠近树,幽幽道:“学好了?”
“好了,好得很呐!”树随口就答。
转个头,见白杬站在一边,吓得立马爬起来缩在角落。
“我刚刚就是逗你玩儿,你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
树隐晦地看了一眼他后头的曜,背过身子去。
白杬:……
“你要是真的没事儿就干活儿。”
树犹豫着,转头:“你说。”
“长毛草。”
“部落里这一年用了不少的长毛草绳,以后只会有更多,所以需要继续准备了。”
树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去?”
白杬:“你不是没事儿吗?”
“我、我当然有事儿!”树瞥了一眼学习氛围浓厚的几个黑狼兽人,悲伤地“嗷呜”一声,往他们狼堆里扎去。
“我要学习!”
“阿杬,我去吧。”门口倒影黑狼的身影。
是丛。
以前跟着阿山叔一起去割过长毛草的黑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