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铃响(2 / 2)

荒火曼波 迟雎 4109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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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的第一部 那首歌超级火……当时上映的时候好多人都是听了歌才去看的。中间打斗高潮插进这首歌的时候我差点都哭了,燃爆了。”

欧升带他走到窗边坐下,“那首歌不是我写的。”

简灼震惊地皱起眉,呼出一个短促的气音。欧升笑他的大惊小怪,眼睛在帽檐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怎么做的来这样的东西,前二十年你有见我写过这种风格?”

“什么……?”简灼迷茫地盯着欧升,可他分明记得作词作曲那一行还是刻着AU的牌。

大概是简灼的眼神过于的较真,欧升意外地多了些耐心,“你听我歌时的那个我过得很糟。你说你喜欢我,那这些事情你一定都知道。我高中辍学在加油站加油,还被那时候的女友甩了,还要被亲妈的债主天天敲门。我觉得这大概就叫撞不到出口的底层生活,我并不觉得稍微好一点的未来能够通过努力达到。然后我写了那些歌,在令人失望的生活里找仅存的反叛。再后来机缘巧合我的歌被很多人听见,走起来了,生活当然也开始变好,变成了丈夫,变成了父亲,我不再总是愤怒,可他们想听我的痛苦,想听我的反叛,想在他们的痛苦生活里找悲哀的微小共鸣。”

欧升望向简灼,“我知道很多人说我不real,可不是每一个人的生活准则都是同一套标准。我需要搞好生活,所以我必须踩到主流那一岸去,主流的人都天真烂漫,他们不愿意听那些深刻并总是让人迷茫的歌,我的痛苦太小气了。所以我必须听经验丰富的‘团队’的话,少拿那些不再黄金的点子出来。容不了错的,你不能交出你曾经那些并不完美的东西去给大众品味,呈出来的歌曲,立出来的形象都得透彻明亮,这就是团队存在的意义。当我不再把说唱作为述说载体,开始把它看成一个职业,我就不再具有资格去呐喊。”

“并不是人人都得像我这样习惯口是心非。行业里其实也有那些能够在搞生活和做自己之间做好平衡的人,可没人会比现在的我走得更高。有舍有得,总是这样。我不知道你现在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你已经决定好去放弃其他的一些东西。”欧升顿了一下,又说,“我以为你签了这种公司就是想好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样。但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你,利益早就不再只围绕一人。工作是工作,底线是需要做好已经承诺好了的东西。”

简灼盯着飘在杯沿的冰块,模糊地点了点头,看着午后的筛进来的树影在木桌上晃荡地游离。

半晌,欧升突然带着笑意开口,“失望吗?”

简灼应声抬头,对上了欧升挂着细纹的笑眼,却在一瞬间里没有明白欧升的意思,又听见他轻松地说,“我是指,你的偶像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酷。”

简灼愣了好久才地浅浅点了下头。也许只是他把他个人情感强行灌进AU这样一个形象里,他甚至会把AU当英雄当神,可对于欧升来说,也许唯一想要担上的职就只是“父亲”而已,或是其他更简单的东西。简灼望着欧升的脸,却觉得不再和记忆里那样重合,他猛地想起17年的时候听见的walk on water,Eminem扔开了Shady的狂傲,在词里面说,他不是神,他只是为了满足你们期望而筋疲力尽的凡人。

“耍酷很累的。”欧升将手搭在木质圆桌上,“嘻哈从小众被直接搬上主流,其中一定会出很多问题。等大环境再好一些,也许大家都会再重新去唱他们想要唱的。”

“什么才叫环境再好一些?”简灼又问。

欧升没有回答,最后只是说下次见面别再把他当偶像了,当哥就好了,音乐上遇上麻烦也可以找他。

这是欧升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些听起来就很现实的东西,面对外界对他态度转变的质疑时他从来没心思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但他竟然想把一些事情告诉面前天真烂漫的简灼。他都不太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简灼这样跌跌撞撞又四处张望的样子莫名很像他的二十岁。他甚至会在某个瞬间想要把所有的阴暗面全部告诉简灼,也许只是想看简灼的眼神会不会出现退缩的闪烁,而那种明亮又会不会被摧毁殆尽,但到最后说到底他只是想看简灼的最终选择,就像会上演一场他的重返分岔路,上演一场提前预知又从头再来。

《斩山令》音频发布的第二天,简灼的世界彻底被漫天的通稿塞满了。

“两代说唱歌手热情演唱”、“嘻哈撞上国风的瑰丽融合”、“sound W**E厂牌又一联名力作”诸如此类的标语在他的眼前不停闪烁,简灼说不清到底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但并不像前段时间Revolution Summer发布时让他有亲手握住了曾经遥远的梦想的感觉,简灼觉得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能够适应好冲击了。

他甚至在录音结束后没有自己去听上一次成稿,脑子里全是文安说的“没关系,我们混音师是顶级的”,报复似的全权把责任交付给团队,而现在看来这样的交付是可靠的。

入夜后他走在淮海路,那里的法国梧桐比楼还要高。决堤的信息朝他涌来的时刻,简灼只能感到一种难以触摸的虚无。手机在兜里唱歌,简灼伸手去接,果然是周恕琛,当彻底掐断网络的源苗以后,他的世界里好像就只剩下周恕琛站在原地等他,用最最普通的电话,问他一句“今天过得开心吗”。

“别问啦,每天都问。”简灼答道。

那边的周恕琛好像在笑,“不是你让我当纪律委员检查你的快乐指数吗。”

“开心啊。”简灼脱口而出,“小文哥说这次的成绩也很不错。”

“我是不是走得太顺了?”简灼突然又说,“好像好多东西一下就来了。白天我出来买水还有人抓着我尖叫,也不是音乐节,怎么普通地走在路上也能被别人认识。”

“你值得的。”周恕琛觉得小孩似乎总是爱想很多,“不然SW签你干嘛。”

简灼没有说话,他也想知道SW签他干嘛,现在看来可能在这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SW都有捧红他的能力。

“小灼,你词写得真的很好。”周恕琛鲜少对于他的音乐发出什么评论,“上周我看见你写的那么痛苦,还以为你找不到灵感,可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简灼握着手机愣了半晌都没有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鬼迷心窍地“嗯”了一声,就像一种默认。

周恕琛又跟他切视频通话,镜头转到后置,“我收到你买的东西了。”

镜头里周恕琛那间小房子中唯一稍微奢华的家具,这张一米八的床被铺上了藏蓝色的床单,上面印着硕大的史迪仔叉腰大笑,甚至连枕套这些小物件也印着那蠢兮兮的脑袋,周恕琛竟然配合地还一一套上了。

“我填错地址了……本来寄到我家的。”简灼买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心里甚至还在想“就算我天天出差你也不能跟别人睡”,可真正瞧见常年秉承家里陈设性冷淡风的周恕琛毫无迟疑地换上了这颇嚣张的床单的时候,他还是莫名觉得害臊。

周恕琛又利落地说:“填哪儿都一样,反正以后都在这边。”

简灼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周恕琛说,“我在书房铺了隔音设备,效果应该比你那边好得多,然后也把你窝里的东西全部搬过来了,这边宽敞些,还是顶楼。我不想再听见你又跟住隔壁的大姨因为声音在小区广场华山论剑了。”

那边的周恕琛顿了片刻,又说,“也不想你听见你说半夜写歌迷糊睡着第二天因为受凉又感冒了。”

“哥……”简灼觉得脑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看见手里冰棍飘出的白色冷雾把他的思绪也融走了。

在潜意识里简灼逃避了很久“同居”这个词,哪怕他在模糊的青春期对感情唯一的期待就是在睡前醒后睁眼都是喜欢的人,却总是害怕自己的生活习惯之类的问题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这下却赤裸裸地被周恕琛拎出来,并毫无预警的实现了。

冰棍被热气烫化,黏湿的水在他手臂上蜿蜒成线。头脑里在一瞬间涌出太多未来即将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从糖罐里捞出的情景,简灼觉得快要化掉的是自己才对。

“简灼,那枚御守上有一个铃铛。”周恕琛低声道。

简灼这才想起他对应的那枚御守都不知道落到酒店的哪个角落里去了,他不明白周恕琛现在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把它挂在办公室的窗前。”周恕琛说,“只要有风就会响,每一次响好像都是在提醒,要我想你。”

半晌,那端的周恕琛不再说话,简灼只隐隐约约听见小铃摇动的清响。

“现在它又响了。”周恕琛轻轻开口,又顿了半晌他才又重新说,“是,我真的很想你。”

“可你不能让我在能够见面的时候还要听见这个铃声。”周恕琛有些孩子气地开口,“所以等到你重新回家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开始非法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