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向着那金兵小跨一步,用身体遮住身后人的视线,嘴里一边说着‘哥哥胳膊受伤,两人散开不方便照顾,求大人给个方便’的客气话,手里捏着的金镯子就已经塞到了金兵的手里。
那金兵本来瞅见他跨前一步,以为他要反抗,脸色微怒,手中木棒就要扬起,好在那金手镯塞的快,才没有真正扬起来。
金兵低头瞄了瞄,见是一个金手镯,心下欣喜,脸色也瞬间转怒为喜。
他们这些后勤兵虽说安全有保障,不用上战场厮杀,但有利也有弊,一来上不了战场捞不到军功,混来混去还是个大头兵;二来他们不属于管理粮草后勤的士兵,没有借着打粮顺道劫掠的机会。每天只能对着这些烂木头和烂铁头,一点油水都没有。
金兵用手捏了捏,感觉不出真假,周围人多也不好细细查验。但转而一想他们就在老子手下,若是假的,有好几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谅他也不敢。
随即,有些笑眯眯的说道:“嗯,照顾伤患,实属应当,来来来。”说着就把王肃拉到前面那队,又把胡真身前一人拨拉到后面。
胡真在王肃身前,没有看到王肃递金镯子这一幕,还以为是王肃的嘴皮子好使,瞅着金兵往后走了,才低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
他也需要王肃照顾,胳膊受伤,周遭遍是宋人,有王肃这个同族也好过些。
王肃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一个现代过来的人,相对于金镯子这类身外之物,还是觉得跟在胡真身边更安全些,毕竟金镯子不可能保他一命,但胡真这样老兵油子的一句忠告,就能让自己不走错路。
为了对这些俘虏进行更加有效的管理,金军将俘虏分成一个个百人队,百夫长由金兵担任,而十夫长从这些俘虏中抽选。
因为契丹人对于共同生活了百余年的北方汉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所以很多十夫长都是由俘虏中的燕云汉人充任。特别是对于王肃这样能献上好东西的汉儿,更是会特别优待。
金兵有意让王肃充任十夫长,但王肃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哪有手段能管住这十人。转而推荐胡真担任,起码胡真有了十夫长这个名头,不仅不用过度劳作,对于他胳膊的伤有好处,还能庇护自己,一举两得。
所有人分配完都已经日头西落,草草吃了些分下来的杂面饼,人们就按照各自的队属准备休息,毕竟今天上午填壕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人们都很疲惫。
金兵可以在遮风挡雨的帐篷里休息,他们这些干活的苦奴只能裹紧身上的衣服,抱紧肩膀,缩卷着身体,围着一座小火堆苦捱。
夜已经深了,但是王肃怎么也睡不着。
营地修建在毫无遮蔽的平地上,越是到了晚上,寒风吹的越发厉害,就连面前的篝火都吹的来回闪动,虽然火苗已经很小,但还是顽强的散发着热量,温暖着围拢着火堆的这十个人。
王肃裹了一件宋人的黑色冬衣,但还是吹得他的脊背像结了冰一样凉。他缩卷着身体转了半个圈,把脊背冲向篝火,没等脊背感受到丝毫暖意,前面的衣服又像铁一样咯在了胸口上。
他被冻得实在难受,只能再次把脸转向火堆。就在转过脸的刹那,发现就在他一旁的胡真也转动了下身子。
“胡大哥,你也睡不着啊?”王肃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睡吧!明天就要起身干活了!”好一会儿,胡真才以极低的声音回应他。
“太冷了,睡不着,你不冷吗?”
“还行吧,这儿比起塞外来暖和多了,塞外才是真冷啊,风他娘的就像刀子一样。”胡真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一般继续说道:“应该是前年吧,俺们还是辽军,那时还替天祚皇帝卖命。那时候还没穿上宋军的红袍子,为了守备上京府,防备金军突袭,俺们被迫驻扎在荒郊野外,恰巧后勤营那帮家伙没有跟上来,就只能睡在冰天雪地里,那时候真冷啊!一个百人队一晚上下来不知道冻掉了多少耳朵,天还没亮,金人就杀过来了,我们很多人的刀都冻住了,拔不出来,弓弦也拉不开,让金兵一冲就溃了。”
“胡大哥,那金人冻了一晚就没事?”王肃疑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他们一直都生活在更北边的深山老林里,听说那儿夜里尿一泡都能冻成棍,许是在那地方活的久了,也就不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