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冬雅问道。
“如同大多数大人回答孩子的问题一样,我回答你,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冬雅笑了笑,不置可否。
“或许是很敷衍,但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你在人生的好几个阶段都问过我这两个问题——信仰是什么?荷路神真的存在吗?但你每一次问我的时候,我自已心中也没有答案。”
“那么现在呢?”冬雅笑道。
“6岁那年参加的试炼,让你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就性命不保。当时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所有巫医都束手无策。”
“就在我们痛哭流涕的时候,一队迷路的科考队误打误撞进入部落,他们带来了消炎药、狂犬疫苗、破伤风血清,还有现代医疗知识,经过他们的救治,你奇迹般地痊愈了。”
“所有族人都在感谢荷路神的恩典,感谢祂派来使者救你于危难之中。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考虑一个问题——真正救你一命的,究竟是荷路神的神恩,还是现代科学的力量?”
“我对自已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恐惧,萨加部落世世代代信奉荷路神,这种念头必然是大逆不道的。但我更不愿像前人那样,一味地否认客观真理,盲目信奉神明和奇迹。”
“另一次是在不久前,就在去年部落遭遇灭顶之灾以后,你将佩林押回神树前谢罪,之后你又问了我相似的问题——如果荷路神真的存在,那么在屠杀发生的时候,祂为什么不显灵救助我们?”
“这些问题我思考了很久,黑蛇将你们在康弗萨的历险完完整整地告诉我,这堪称是不可能的任务,但你们做到了。”
“你可以归功于荷路神的祝福,也可以为你们的不畏艰险、流血流汗的付出感到骄傲。现在的你遗忘了往事,那么我想问你,当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时,你认为哪一方为胜利做出了更多的贡献?”
冬雅愣了愣,关于在康弗萨的历险,前几天黑蛇和伊芙琳都和她说了很多,虽然她记下了事情经过,但由于记忆的缺失,这段经历对她而言就是在听故事,毫无代入感。
而如今父王提出这个问题,让她以旁观者的角度评价这段经历,答案是很明显的。
“我认为这必然归功于黑蛇和我的努力,或许荷路神一直在眷顾我们,但这体现在我们的幸运上,如果没有我们的行动,那肯定无法使佩林伏诛。”冬雅回答。
“你说得对,我和你的看法一致。你还记得我们部落的死战祷告吗?我们总认为进行过死战祷告的战士会更加勇猛,这也源于荷路神的眷顾。但事实上,战士们战无不胜的关键在于‘死战’,而非‘祷告’。”
“当战士们执行过死战祷告之后,他们相信荷路神与自已同在,从而拥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因此置之死地而后生。人们因为信仰而坚定信念,从而激发主观能动性。”
“所以,冬雅,荷路神并非全知全能,信仰也不一定会让你战无不胜。但可以肯定的是,信仰会让你更加坚定。”
“做成一件事的关键在于着手去做,荷路神是否存在与你是否决心做一件事并不矛盾,当你决心完成一件事的时候,祂存在也好,不存在也罢,都不会影响事物的客观进程。你可以寄希望于祂的眷顾,但却不能停止自身的努力。”
冬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静静地注视着水面,仿佛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父王拍了拍黑蛇的肩膀,示意他离开,黑蛇刚想说些什么,父王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直到回到部落,父王才开口对黑蛇说:“我知道你担心她的安全,不用怕,她从小在这里长大,没有什么能伤害她。”
黑蛇点点头,送父王回他的木屋。
“冬雅需要独处,我相信她解决了心结之后,就能很快恢复记忆。”
黑蛇在部落附近转悠了几圈,他仍然不放心冬雅,于是又折返回去看看。
冬雅依然在发呆,偶尔随手捡一个土块丢进池塘里。
黑蛇就这样躲在远处的树上看着,避免打扰她。
长夜渐深,只见冬雅打了个呵欠,从池塘里掬一捧水洗了洗脸,而后起身返回部落。
黑蛇远远跟在后面,直到她返回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