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络上学期还是一大群人一起行动,男生女生都有,魏风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而且那个时候孙络更多地是和女孩子来往。
但是后来,孙络和蜀锦泽分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还结束得很难看。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孙络的小团体就开始出现了裂痕。
小团体里的男生大多没有站边,因为他们很多人既和孙络关系好,也和蒋欣雨玩得不错,而且他们都和蜀锦泽是朋友,朋友的前女友和现女友吵架,这么混乱的事情,男生大多都选择了高高挂起,不掺和。
孙络忍不了这种事,她一向觉得小团体里的人都是她的人,她的朋友必须挺她才对。
那场风波过去以后,孙络和小团体里男生的关系就慢慢淡了。
魏风原也没有站边。但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座位坐得近,又或者是魏风原比其他几个男生都要帅成绩也更好的原因,孙络和魏风原仍然保持着联系,还在寒假时约出来一起玩了。
陈缘知猜测,孙络大概就是因为那两次和魏风原出去玩,在寒假的时候对魏风原产生了情愫。
……可惜的是,孙络不知道对方愿意出门赴约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的好朋友姜织絮。
这学期孙络和魏风原的互动突然多了起来,其实很多人都有注意到,因为孙络从来没有掩饰过。
在敏感的高中时期,一男一女总形影不离,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事情。
不止陈缘知一个人,黎羽怜也说过,陆茹叶经常在宿舍磕一些班级情侣的糖,其中就有孙络和魏风原。
孙络在班里经常和魏风原,姜织絮呆在一起,相应的,她和张纤章、齐敏睿等人的互动就少了。
也许在宿舍里的时候,她们依然有很多交流,毕竟她们都在同一个宿舍。但这个就是陈缘知无从得知的了。
只是陈缘知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表面上是孙络好朋友的张纤章会做出偷窥朋友手机的事情。
回到教室以后不久,陈缘知就抛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始专心完成今天给自己布置的学习任务。
她之前也嫌晚自习的时候教室会有些吵闹,但和朱欢寅不同的是,她直接上网买了对耳塞。
陈缘知也知道,问题不在她这里,而在于晚自习还在发出噪音的某些人。
可她同时也非常现实。她从不试图去改变难以改变的事情,她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当一件事的成本太高,她就会选择另一条成本低的路径去达到自己的目标。
让那些吵闹的人安静下来,在陈缘知眼里,就是一件成本过于高昂的事情。花费时间和精力,还有很大可能毫无作用。
与之相比的是,花几十块钱买一对质量好的耳塞,她想要的安静马上就能拥有。
中途下课的时候,陈缘知带着耳塞做着英语阅读题,偶然一抬头去拿放在桌角的水杯时,眼角余光刚好看到了孙络和姜织絮。
她本来只是随便一瞥,却一下子被孙络吸引了。
视野中的孙络正在愣愣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姜织絮,姜织絮的嘴唇开开合合,孙络像是一个石头做的雕塑,半天没有表情和动作。
陈缘知听着这一片寂静,猜想着耳塞外面是怎样的人声鼎沸,笑语喧扰。
静谧和喧嚣如同被一层薄膜隔开,如同隔着两个世界。
也许此刻,孙络的内心也是如此。
许久,等姜织絮停止说话以后,孙络才忽然笑了,嘴角大大地咧开,笑得很夸张。
陈缘知看到她拍了拍姜织絮的肩膀,看嘴型,应该是在祝福姜织絮,就像刚刚听到喜讯时的陈缘知一样。
陈缘知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更多。
……
第二天早上上的是体育课,这次孙络破天荒一般和张纤章她们一起走了,走之前还和姜织絮打了声招呼。
“小絮,我先走了啊!”
“嗯!”
姜织絮倒是很高兴的样子,转头看向了在角落里背单词的陈缘知。
陈缘知戴着耳机,正看着MP3在背单词,一抬头就发现姜织絮站在她课桌边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陈缘知摘掉了一边的耳机,“怎么过来了,孙络没和你一起?”
姜织絮,“她和纤章,敏睿一起走啦!”
陈缘知看着她,“你怎么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姜织絮拉着她的手臂,“因为我好久没和小知你两个人一起走了呀!”
陈缘知笑了笑,没有拒绝姜织絮的热情。
两个人拿齐了要带的东西,一起向着楼下走去。
“魏风原呢?他又去哪了?”
姜织絮附在陈缘知耳边悄悄地说道:“他提前跑了,去打球!”
陈缘知,“他怎么不陪你?”
姜织絮撒娇道,“当然是因为我要陪你了。”
陈缘知抿唇一笑,“你少拿我寻开心了,快说。”
姜织絮,“好吧,因为我不想太张扬,是我故意赶他走的。”
无论东江中学每天背地里有多少小情侣手拉手吃饭堂,下晚自习,明面上,校规里还是写着“禁止早恋”的。
陈缘知明白姜织絮的考量。
姜织絮注意到了陈缘知的新MP3,“小知,这个MP3是你新买的吗?看起来挺不错的耶。”
陈缘知,“……不是。”
陈缘知抬手,看了眼手里的MP3,忽然转头看着姜织絮,“说起这个,小絮,我有件事刚好想和你说。”
……
MP3其实是前一天晚上许临濯给她的。
陈缘知之前就和许临濯讨论过,有关背单词的各种小问题,“背单词最大的问题就是前面的背完了,后面的还没背;后面的背完了,前面的又忘了。”
“虽然说按照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就可以很轻松地记住单词,可是哪有那么简单。要自己排好每组要背的单词,然后计算好每组单词的第一次复习时间,第二次复习时间……实在是太花时间。”
“可惜了,要是能带手机来学校,就可以用手机上的背单词app来背单词了——或者不需要手机,只要能有个差不多大的小机器,能下载背单词的app就好了。”
app会自动帮她算好哪一天需要背哪一组单词,能省去很多琐碎的整理和计算的功夫。
许临濯,“也不是没有办法。”
陈缘知看向他,“嗯?”
许临濯,“我们班就有人用这种背单词的机器,好像是在taobao搜‘背单词MP3’就能搜到。也不贵,而且那个东西是真的不能上网,只能用来背单词。”
他目光一转,“——很适合你。”
陈缘知:“?”
陈缘知:“讽刺我?”
虽然她的自律程度确实远不如许临濯……但这不代表他能拿这个嘲讽她!
许临濯笑了,“我哪敢。”
陈缘知憋着一股气,“……那正好,就让你帮我收货吧。”
许临濯:“?”
陈缘知理所当然,“我家里会拆我快递,万一拆到这东西,又会骂我精力不放在学习上,整天玩物丧志。”
许临濯:“你可以打开包装给他们看,这个本来就是拿来学习的东西。”
陈缘知,“没用,你不了解他们,尤其是我爸。”
最后许临濯还是妥协了,他给了陈缘知他家里的地址,负责MP3到货以后帮忙带来学校给陈缘知。
于是便有了昨天夜风中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连廊交换MP3的一幕。
交换完以后,两个人站在连廊里,还聊了几句。
许临濯好像看到了什么,他指了指一楼的楼梯口,示意陈缘知蹲低一点,“那边有校领导。估计是准备上来巡查的。”
他看着陈缘知一脸镇定的样子,“你还真是胆子大。”
陈缘知浑然不惧,“怕什么,他们在一楼,上来也没那么快。”
陈缘知好像看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许临濯,那个女领导是谁?我感觉我对她没什么印象。”
许临濯看了一眼,表情顿时精彩纷呈,“噢,她是我们级新来的教导主任。”
陈缘知看了眼许临濯的表情,“你怎么一脸便秘?”
许临濯,“我这分明是痛苦面具。”
陈缘知忍不住了,唇角溢出一声笑来。
“看来你们颇有缘分?”
许临濯摆摆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我们班新来的政治老师就是她。教的就不说了,我只能说幸好我不打算选政治,不然要完。”
“她规矩特别多。我已经可以想象我们级这学期会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陈缘知朝楼底下看去,那个角落里站着一堆校领导,大概率是在准备上楼巡班视察晚自习的情况。其中一堆穿着暗色系套装的中年男人里,一个卷发扎成马尾,穿着玫红色长裙的女人尤为显眼。
她看上去四十多岁了,岁月已然在她的眼角沉淀成了皱纹,五官透露出一股英厉姝然的味道,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不怒自威,气势十足。
陈缘知转头,“感觉他们要上来了,你快回去吧。”
……
早上的树枝被阳光晒得发软,在风里沙拉沙拉地吹着口哨。
陈缘知拉着姜织絮的手,思索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小絮,你和魏风原的事情,你都和什么人说过?”
姜织絮,“我就和你还有孙络说了。噢,还有我表姐,和我一个初中的好朋友。她不在东江中学读。”
陈缘知心里有数了,“那你先暂时不要和更多人说你谈恋爱这件事了。”
姜织絮好奇,“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缘知,“我们换了个新的教导主任。我有种预感,她可能会抓早恋,你和魏风原藏好一点,别让她拿你们开刀了。”
姜织絮吓了一跳,“啊!这样。那我回头就和魏风原说!”
陈缘知安抚,“也别太担心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姜织絮:“可是小知,我觉得你很多猜测都很准哎。”
陈缘知笑了笑,没有接话。
直到体育课下课,孙络也一直和张纤章,齐敏睿等人在一块聊天,陈缘知和姜织絮寻到了难得的清净,找了一块高处坐着闲聊。
陈缘知低头看着下方,草地上有学生在打羽毛球和踢毽子,大多数人都三三两两地呆在一块,这种时候,一个人独自呆在一处的身影就显得特别起眼。
陈缘知看着一个人坐在场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朱欢寅,忽然问道:“小絮,谢槿桦没来上体育课吗?”
一般上体育课的时候,朱欢寅都是和谢槿桦在一起行动的。
姜织絮惊讶地看着陈缘知,“小知,你不知道吗?谢槿桦已经升班了,她去了7班。”
陈缘知闻言愣了愣,一时间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她只得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最近学习学昏头了,不好意思,确实没注意到。”
姜织絮扑哧一笑,“我知道啊,小知你一直很努力。”
姜织絮也朝朱欢寅的方向看去,“不过,谢槿桦一走,朱欢寅就没有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了,这几天我总是见她这样一个人走。她会不会很孤单呀?”
陈缘知看着朱欢寅的方向,没说什么。
她和姜织絮不同。姜织絮向来善于共情别人,陈缘知经常说她是“菩萨在世”,那种时候姜织絮就会反唇相讥,说她是“冷血动物”。
陈缘知总是欣然接受。因为她确实一直都是个很冷漠的人。
体育课马上要下课了,陈缘知和姜织絮打算提前一点走,下课铃响的时候应该刚好就能回到教学楼那边。
走到操场边的时候刚巧刮起了一阵大风,树叶被吹出一首合奏曲,姜织絮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陈缘知一边听,一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偶然间手抚过左胸。
就是那一刻,陈缘知的脚步陡然顿住了。
姜织絮一下子就发现了陈缘知的不对劲,“小知,怎么了?”
陈缘知按着自己的左胸口。她今天穿了长袖的校服外套,但砰砰直跳的声音还是透过厚实的衣料,稳稳地弹在了她的手心上。
此刻,她左手盖着的位置,那里本该有一枚徽章的。
——但现在,没有了。
陈缘知张了张口,声音第一次听上去有些无措,“……我的徽章,弄丢了。”
姜织絮,“什么徽章?”
陈缘知抿了抿唇,放下了捂着胸口的手,“……社团的纪念徽章。”
那是许临濯给她的,本是属于他的徽章。
许临濯那枚徽章,许是因为保管得粗糙,给到陈缘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磨损了,没有陈缘知后来收到的那枚那么新。
可是陈缘知依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后来收到的那枚徽章给了许临濯。
因为她是那么宝贝那一点的磨损。正是那一点磨损,代表了这枚徽章的与众不同,就像是他们的初遇。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中交谈,然后许临濯朝她微笑,给了她那枚徽章。
也许在别人眼中,那枚徽章不过尔尔,只是个制作粗糙,来自没有名气的小社团的,不重要的迎新礼物,但是在陈缘知眼中,它很重要,很重要。
原本陈缘知会在上体育课之前把徽章摘下来的,因为她怕运动的时候弄丢了它。但是这一次姜织絮拉着她走得太急了,她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刚好是这一次,徽章丢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掉的?做准备运动的时候?和姜织絮去上厕所的时候?在山坡上的时候?
如果都不是,操场这么大,要从何找起?万一有人捡走了,或者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就更找不到了。
马上就要下课了,然后紧接着就是上课,这几分钟的时间,都不够沿着刚刚的行动轨迹走一遍。
理智和感情疯狂地撕扯着。
姜织絮担忧的声音传来,“小知……”
陈缘知深吸了一口气,她抽干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试图组织语言。
只是她抬起头,刚想对姜织絮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喂,陈缘知。”
陈缘知慢慢转回头,朱欢寅站在她身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即使失去了谢槿桦这个班里唯一的朋友,一个人的朱欢寅也依旧不改眼神里的傲慢和跋扈之色,一头长卷发打理得光泽鲜亮,垂在胸前。
她站在那里看着陈缘知,伸出手,露出手里一枚静静躺着的徽章。
边缘有一些磨损的徽章。
朱欢寅说:“陈缘知,这是你的吧?我刚刚看到从你身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