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屋外,见方多病那一身刚换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大半,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我去劝劝他。”
“去吧去吧,再不去劝劝,我们新买的海鲜都要被方小宝给霍霍没了。”小梅花连忙摆手催促道。
李莲花忍俊不禁。
出了门,李莲花在方多病旁边也找了块石头,他擦了擦干净这才坐了上去,感叹道:“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嗯。”方多病闷闷不乐的应了声,说道:“他们一开始卖我高价是因为我是江湖人,以为我也是来打金鸳盟的。”
方多病郁闷极了,虽然他如今对笛飞声大有改观,但并不说明对金鸳盟就能另眼相看了。
笛飞声本人算是光明磊落,不爱倚强凌弱,但金鸳盟确实是鱼龙混杂,尤其是这几年在角丽谯的手下,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果如今这里的老百姓把他当仇人,把金鸳盟当恩人看,方多病实在是理解不了。
“方多病,你知道金鸳盟是做什么生意的么?”徒弟还没想通,李莲花也不戳破,反而引导道。
金鸳盟家大业大,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自然不可能等着天上掉馅饼,或者下山烧杀抢掠。
前者不现实,后者则是笛飞声不允许。
方多病停下手思考了会儿,沉吟道:“金鸳盟之前的总坛在明州,如今的在永嘉,都靠海,难不成……是做漕运海运的?”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问道:“这做漕运的,自然离不开船只和船员,你猜这些人都从哪儿来?”
“自然是从本地……”方多病脱口而出道。
话一出口,他便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道:“原来是这样……这是当我们砸饭碗来了。”
永嘉是金鸳盟的大本营,俗话说得好,这兔子不吃窝边草,金鸳盟也不屑对普通百姓出手。而有着金鸳盟这么个庞然大物在此,旁的江湖人寻常也不敢来,这一带反倒治安极好。
海鲜价贱,但内陆可不是,一运一转便能赚取暴利,金鸳盟有人有船,把控着漕运的水网,自然也不介意多赚点。
而百姓呢,有人来收海鲜,他们能多一笔收入补贴家用,自然是乐意之至。毕竟海鲜都是海里的,不过是花些时间和人力捕捉而已,渔民百姓从来不怕价贱,不怕耗时,只怕没人收。
于是,永嘉一带的百姓们安居乐业,还能跟着沾点光,自然是对金鸳盟感恩戴德,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喊着要围剿金鸳盟的江湖人满心仇恨了。
老百姓才不会管你是正道还是魔教,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一年到头家里还能有点结余,那就是顶顶的好人、贵人。
“……所以他们要价才会这么高,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方多病喃喃道。他到底出身富贵,又还年轻,这些事并非是他愚钝,只是囿于身份带来的眼界,一时看不透罢了。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出神的面容,笑着轻叹了口气。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可这么简单的事情,别说方多病看不透,当年的李相夷也不曾看透啊。
当年他重伤垂死,留在东海之滨的小渔村里休养生息,耳边一直听到的,是村里渔民们对四顾门的埋怨。
他们认为四顾门没事找事,戕害金鸳盟,逼得贵人出走,也毁了他们的生计。
多可笑啊,李相夷曾说要以手中的这把剑,锄强扶弱,庇护百姓,做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可最后,却是因为他,让两地百姓都遭受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