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烈日炎炎,天空中没有一片白云,沈慕云和李心悦在空荡荡的马路边上漫步。李心悦戴着防晒帽,撑着太阳伞,额头上渗出细微的汗珠。
她低声抱怨道:“这炎热的天气,真是让人无法忍受,我对补习班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
沈慕云虽说没有李心悦那么夸张,但也因天气炎热而满脸通红,感觉有些烦躁,“怎么还没有人发明出便捷式空调呀?太热了。对了,这边不是有麦当劳吗?买个麦旋风吧,第二杯半价。”
她们俩一拍即合,二话不说立马排队去买了。
一口冰的下肚,她们立马就恢复了活力,李心悦再次吞了一大口冰,满足地说,“舒服呀~~~人生就像这块冰一样,只要一口就够了。”
沈慕云掂了掂沉甸甸的书包,轻声道,,“你悠着点,当心姨妈来疼不死你。”
“及时行乐,先爽为敬。”李心悦又故意在沈慕云眼前吃了一大口冰,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沈慕云无奈地捏紧了她两边的腮帮,李心悦的嘴巴瞬间嘟了起来,“看你嘴硬到几时。”
李心悦咧嘴笑了起来。
沈慕云也挖了一口冰吃,“等会去医院看一下婆婆吧。”
李心悦咬着勺子,“你说史医生啊?”
史医生是李心悦的外婆,是退休的老医生,认识的人都叫她史医生,小辈们背后也偷偷这样叫着。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说你自已的婆婆呢。”说完,李心悦就瞄了瞄沈慕云的表情,因为她知道沈慕云不太愿意提到她妈妈那边的亲戚,说到根本是不愿意提到她妈妈——黄楚云。
人长大的好处就是能轻易隐藏自已的情绪,不像小时候喜欢和不喜欢都放在脸上。此时的沈慕云面无表情,淡淡说,“她去照顾小小了。”
小小是黄楚云与她第二任老公生的女儿,听说长得和黄楚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心悦听完心里愤懑不平,沈慕云不也是她的小孩么,凭什么离了婚,连小孩都不管了。
她从书包里掏拍立得,那可是她拼尽全力考到年级前五十,才以此换来的奖励,她将拍立得举得高高的,“沈慕云,看这儿。”
沈慕云一脸诧异地抬头。
没过一会,底片上出现了一张极漂亮的脸,扎了个高马尾,自然卷的头发发尾微卷,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可这双眼睛怎么泪汪汪的。
李心悦立马抽走拍立得,生怕沈慕云扑上来看,急忙解释道,“这张不好看。”
她轻轻地把照片揽进怀里,不知怎么开始有些感伤。
沈慕云对她的举动很疑惑,她刚刚想打哈欠,被她一喊,瞬间憋出了眼泪。
医院离她们补课的地方只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麦旋风还没吃完,她们都已经坐在病房里了。
沈慕云刚迈进病房就听到她奶奶徐老师爽朗的笑声,她们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找个地方坐下。
“婆婆好。”
“奶奶好。”
俩个小老太看了她们一眼,又继续聊着天。
史医生坐在病床上,“哎,我家老头不爱我了。”
徐老师端坐着,一口方言的普通话,“你长得那么俊,你家老头不会不爱你的。”
史医生盘起了腿,“那他怎么还不来医院看我?”
“他不是中午刚送完饭么。”徐老师有些嫌弃她老闺蜜的矫情。
“这太阳都快下山了,他还没来接我回家,他就是不爱我了。”
徐老师缓缓伸出带了金手镯和金戒指的手撑着下巴,“自已强大,爱不爱的也不太重要。”
“……”
沈慕云和李心悦坐在一边,非常神经质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沈慕云把脸贴近了李心悦,“女孩子哪怕到了90岁还会质疑她老公爱不爱她?”
李心悦侧头,在沈慕云耳边说,“俩加起来都150多岁的人了,还相信男人的话。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至死是少女吗?”
沈慕云想了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婆婆因为什么住院了?”
“不就是中暑,还能因为什么。”
沈慕云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你婆婆是因为恋爱脑住院。”
李心悦扑哧一下,“哈哈哈哈哈,你这样说我真觉得我婆婆很恋爱脑。”
沈慕云赶紧摁住李心悦,“你婆婆生日是什么?不会是双鱼吧,双鱼盛产恋爱脑。”
李心悦翻开相册,“我来看看,我有拍过照的。”
“3月8号。”
沈慕云拍了一下手,狡黠一笑,“那就对了,典型的双鱼座女生。”
李心悦看着这样子的沈慕云有些错愕的。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沈慕云并不是活泼的人,可跟她稍微熟悉的后,会发现她很幽默风趣,如果有幸你们再熟悉了一点,稍稍探究到她的内里,会挖到很多的宝藏。她有很多的新奇的观点,还有很多奇怪的视角探究着这世界,比如她一直觉得为什么要把女的按年龄来分成少女,中年妇女,老太太,90岁也可以被称为女生,少女,女孩子的呀。
李心悦觉得这很大一部分是来源她的语文老师的老爸沈清运,沈清运从不会限制她的思考,支持着她奇特的想法,让她在文字的游戏里自由挥洒,以至于沈慕云在初一的时候就写出:生命是一场梦的追逐,而爱情是一场夸父逐日。
沈慕云,像个浪漫又神经质的诗人。
李心悦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耳机,打开手机,“你知道不,古月又出新歌了《流浪》,作词作曲都是他,你说他怎么会这么有才呢?”
沈慕云认真听完后,“这首歌我听了,还和老沈分享了,难得他也一致认为词很厉害。你说你都听了他这么多歌,语文水平怎么不见长,不然都不要这么热的天还要出来补课。”
李心悦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多背背数学公式,干嘛还要去补习数学呢。”
沈慕云顿时语塞。
盛夏的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天空,有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叹。他们搀扶着史婆婆穿过了一片商业广场,弯弯绕绕的巷子口就隐藏在商业广场的后门,他们左转右转的到了一条青石板路,往前走看到一颗根深叶茂,巍然耸立的大榕树,吸天地之精华,得风云之气,历久不衰。
每次经过它的时候,沈慕云都会感叹:它是如何成长千年,真是匪夷所思。
这个胡同里小孩都曾沐浴在这浓荫下,夏日里倍感凉爽。手扶它苍老的身躯,耳畔树叶挲挲,岂不正像一个老父亲与你喁喁低低语,谈天上人间的奥秘?
大树前就是一片居民楼,第一栋就是沈慕云和李心悦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她们一出现在转角口,史婆婆老伴就看到了,立马从家里端出了一个火盆,放在了大榕树底下,随后便殷勤的从沈慕云手里接过史婆婆,大蒲扇一直给婆婆扇着。
沈慕云咂舌道,“阿公,婆婆还在生你气呢。”
李心悦的公公慈祥一笑,“没事,哄一下就好了。”
阿公小心地扶着史婆婆到火盆,“老婆子,跨一下火盆,无病无灾,身体强健。”
跨火盆的意义在于趋吉避凶,远离不详。
沈慕云用手肘轻轻拱了一下李心悦,“我怎么记得你阿公不信怪力乱学啊?”
李心悦摊了摊手,“人只有在无助的时候才会祈求神灵。”
沈慕云意味深长地一笑,“懂了,原来你阿公也是恋爱脑,你恋爱脑的原因也从根源上找到了答案。”
李心悦一下揪住她的头发,“谁恋爱脑了?我喜欢古月怎么就恋爱脑了?”
沈慕云也不甘示弱,反身就去挠她痒痒,一阵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逗玩着。
“你们俩在这么窄的路口闹什么呢?”沈逍滑着滑板从转角处溜了过来,蓬松的头发在风中张扬飞舞,笑的阳光灿烂,有点青春活力运动男孩的味道。
青石板路坑坑洼洼,沈逍最后勉勉强强地稳稳地停在她们俩身边。
李心悦摸不准头脑,“沈逍,你又作什么妖蛾子,怎么又玩起滑板来了?你一会篮球,一会足球,一会又山地越野,结果啥都学了点,啥都学不精,半吊子水平。”
沈逍好像并不在意李心悦的嘲讽,大拇指指向了巷口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这次可不一样了,我可是有老师带着的。”
李心悦一脸嫌弃道,“你还请老师啦?”
沈逍又滑了两下滑板,“当然没有,是我那个表哥江东他转学到我们这儿来读书了,他会的东西可多了,我要学这个,他肯定会教的。”
“就那个比你大2个月的表哥?你奶奶老提的,会各种玩,成绩还特好的富二代?”
孙逍还在练习着滑板,“嗯,就是他。”
李心悦的婆婆听着也问着孙逍,“老彭的外孙子要来啦?”
“是的,奶奶。”
“逍娃,你别滑了,把我火盆给撞翻烫着你,老彭来找我。”阿公看着他满地的滑滑板,急的方言都冒出来了。
沈慕云站在原地,思绪飘到了初二的暑假。黄楚云还没再婚生娃的时候,每年暑假,沈慕云都会到s城去过暑假,沈清运想着去大城市涨涨见识也不错,所以就没有多加阻拦。其实黄楚云真的很忙,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她每天应酬完回家都已经很晚了。而沈慕云初二那年,黄楚云结婚还生了个小妹妹,她去了没两天就回来了,因为那个温馨美满的家庭非常的刺眼,那本应属于她温馨美满的家。
就在回来的那天,她在二楼的房间看到了江东,远远看到那个小男孩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蹲在门口闷闷不乐,于是她就折了个飞机,从二楼飞给了他,他二话不说就把这飞机撕掉了。后来孙逍的奶奶再夸他,沈慕云都嗤之以鼻,心里默默骂道:脾气不好,徒有其表。
突然行李箱的轮胎与青石板路碾压发出刺耳的声音,从巷口转弯处传来。沈慕云视线有些紧张地扫了过去。
一个很高的黑色身影出现,黑色身影穿着黑色坎肩运动背心,露出臂膀处紧实的肌肉线条,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脸上的五官和表情,身下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限量版的篮球鞋。
就算看不到正脸,这一身站在人群中都是亮眼的存在。
李心悦兴奋地抓紧了沈慕云的小臂,还一直摇晃着,“喔哟,长得好野,好诱人呀!”
孙逍站在李心悦后面,敲了她一下后脑勺,“矜持一点好吧,又不是没见过帅哥。”
李心悦转头瞪了他一眼,“你说你啊?以前勉勉强强算,现在要往后排咯。”
黑色身影慢慢走近,沈慕云的目光有些不受控制地打量着。
他精致侧颜,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薄的眼皮突然掀起,与沈慕云的视线撞个正着,锋利又冷漠。那瞬间,沈慕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心里想,估计他家里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了。
孙逍非常热情地跟他招手,还和他们介绍,“这个就是我表哥,江东,大家也都有所耳闻。”
“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沈慕云……”孙逍刚要拉住江东,可被江东一个快步走开了。
沈慕云还在纠结要怎么开口介绍自已呢,手都停在了空中,结果男生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就走了,留孙逍和沈慕云尴尬地站在原地。
孙逍眯起眼睛,握着沈慕云停在空中的手,假笑地安慰着,“没事,没事,他有点社恐。”
李心悦憋了好久地笑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下,“哈哈哈哈哈,还有我们沈大美女吃瘪的时候啊?”
沈慕云翻了个大白眼,“他社恐,合着我社牛呗。”
说完,转身就走向楼梯间往二楼奔去,留下还在哈哈大笑的俩人。
真的是丢脸丢到外婆的外婆家了。
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沈慕云已经吃完饭,洗好澡,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在客厅里溜达。
正在客厅看新闻联播的沈清运皱着眉头,“云云,你今天怎么啦,一直晃来晃去的,你要是没事干,就把阳台铁架子的花浇浇水。”
沈慕云不太情愿地应着,可又找不到喷水壶,她只得趴在阳台上朝坐在大树底下的奶奶喊了一声,“嬢嬢,你喷水壶放哪儿啦?”
只见大树底下七七八八的老人小孩都看向了沈慕云,沈慕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就在厨房门边的小角落。”
“哦。”说完,立马逃离了这群爷爷奶奶的审视。
不得不说,徐老师确实是养花的一把好手,阳台外的铁架子上全是她种开的花,月季花开不绝,姹紫嫣红,栀子花香纷纷,菊花争奇斗艳,紫苏天然驱虫神器,还有都快垂到李心悦家的吊兰。
她家徐老师说过,养花,是可以让我们的思绪变得宁静又平和,养花更主要的是养心。
养花确实可以让人心静,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地,耳朵一直飘到树底下的老太太们讲的话题中去了。
“诶,你们看到了老彭家的外孙了没?长得真标致。”
“哎哟,那是彭主任家的啊,难怪我就觉得长得可像他妈妈了。”
“嘘,可别在彭主任面前提呀,平白惹人家难过。”
“那娃他爸又娶了吧?”
“是的呀,有后妈就有后爸,听说那娃和他后妈关系处的不好,他爸也管不了他了,把他送回这小地方念书。”
“有钱又怎么样呢,一点福都没想到。”
“哎,可不就是,苦的还是娃娃,这小孩看着是有点寡哦,不像逍娃,热情得从巷子口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此时她奶奶从不插话的人立马反驳了,“哎,可不兴这么说,俩小孩都挺好的。”
“是是是……”那辈的人对老师有着无理由的崇敬,所以她奶奶说话都带着掷地有声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