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云鼻尖一阵酸涩，眼底氤氲，一把环住奶奶，“奶奶，你想哭死我。”

“那个沙漏还是那次江东妈妈带江东来玩带给你，你不在家，应该去找你妈了。”

“你妈呀，也苦，性子要强，我们也不能阻止她寻找更好的人生，幺妹，你也体谅体谅她。”

她喉咙憋的生疼，硬生生挤出一个“好”字。

风也把她们的对话全传到他的耳里，他自言自语，“难怪看着那么熟悉。”

沈慕云头一偏，月光下，少年双唇紧闭，认真地拿起沙漏打量着，书桌上的字却撞入了眼帘，“克已慎独，守心明性。”

江东苦笑了一下，紧紧攥着沙漏，那句话也是孙志洁的座右铭。

沈慕云静静地看着他，不语。

月如水银似的白，光笼罩这时间的一切，潺潺的流水声，隐约地可以听见。

李心悦和沈慕云在床上闹腾了好久，说了好几个人八卦，沈慕云惊奇地发现这次她没有讲孙逍的八卦。

“你和孙逍吵架啦？”沈慕云八卦的因子开始蠢蠢欲动。

“没有呀。”

“那你们俩晚上都没拌嘴，不像你们的风格。”

“哪有那么多架吵，反正没有吵架，我要修图了，别和我说话了。”

李心悦把被子盖的严实，表情有些严肃，“这被子太短了。”

沈慕云正拿起一本书看，也感慨道，“是呀，这辈子太短了，所以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李心悦已经笑的在床上打滚，“我说，这个被子太短了，我脚都盖不严实。”

“……”

沈慕云下楼去再拿床被子，月色下，她看到木塌上躺着一个人影，她轻轻走过，黑暗中，她撞到了八仙桌的桌角。

碰撞声引得人影起了个身，沈慕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声问，“谁呀？江东？”

“嗯。”黑暗中传来江东沙哑的声音。

“怎么不开灯？”说完，就要摸索着去开灯。

“不要，我想看看月亮。”语气稍显不安。

江东淡淡笑了笑，“和我聊聊天吧。”

沈慕云借着月光往江东那儿走，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

“坐在这儿吧，地上凉。”江东腾出木塌上一个位置。

他的声音装着轻快，可越听越缓缓沉落。

“我妈很喜欢跟我讲她以前的故事，那个错综复杂的巷子口，那颗老榕树，那石桌子，她的老师，她的好友，她的哥哥，每每提到这些，她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沈慕云屈着腿，双手环着膝盖，下巴支在手背，嘴唇有些干涩，她预感这不会是个好故事。

“可她却从不提及她的梦想，我想她生下我，不，她从嫁给我爸开始，她的梦想就没有了，天天守着家，等着丈夫儿子归来，好多人羡慕她，可我从话语间并没看出她的开心，这个家像牢笼一样困住了她，她为了爱我们，困住了自已……”

沈慕云静静地听着。

“当知道她生病后，我并没有乖乖听话，反而天天满身伤回来，她总会叹口气，小心地处理我的伤口，嘴里念叨，我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她走后，我更加频繁地受伤，只是再也没有人给我处理伤口。”

沈慕云其实能理解江东的行为，就像黄楚云跟沈清运离婚后，她一度很认真地学习，跳着她最讨厌的舞蹈，她努力事事做到完美，想着是不是她足够优秀，妈妈就会回来了。

江东只是选了另一个极端的方式，来思念着妈妈，只是她们都不会回来了。

“她肯定想不到我那么怀念她……”

黑暗中，江东的眼睛显得格外亮，像天上的寒星。

“江东，很抱歉。”

江东笑了，“你抱歉什么？”

“好像因为来到这里，让你难过了。”沈慕云语气里充满了抱歉。

“我那段日子过的浑浑噩噩，突然有天，我觉得不该这样。”

沈慕云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突然有天这是一个什么契机吗？”

沈慕云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呆呆萌萌的样子又不让人反感。

被沈慕云这么一逗，他从某种情绪中慢慢抽离，轻轻一笑，“就是有天做梦梦到我妈，说她不放心我，然后说想我成为有用的人。”

沈慕云凝视着他，江东恶作剧地往前一倾，“我有这么好看？”

沈慕云摇头。

她知道他并不是乐于倾诉的人，“你知道吗，你这一个多月加起来的话都没现在说的话多。”

被她一提醒，江东真觉得自已说累了，半眯着眼，听着沈慕云讲话。

“可是我好羡慕你，你妈妈好爱你，我也羡慕蒋心，但别人都说她是妈宝女，妈宝女多好呀，那多幸福呀，说妈宝女是贬义词的肯定是羡慕嫉妒恨。黄楚云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我，当然咯，现在的我也不需要。”

沈慕云的声音如潺潺细流，听着让人不觉平和而宁静，江东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的少女，黑曜石的眸，温柔专注，整个繁星的天幕都给她做着背景，他不懂明明这么讨喜的人儿，却讨不了亲妈的喜爱。

“沈慕云，你来干嘛的？”

沈慕云想起放在一边的被子，“哦，我来拿被子，上去了，不然李心悦要冻死了。”

江东没有说话，沈慕云心想他又回到三句话蹦不出一个屁，一个眼神就回答所有问题的日常状态。

她抱着被子走到拐角处，回头看着有些落寞的身影，“你也早点休息，还有如果你愿意，这里也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