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尽量忍住别笑,江东额头上贴了她巨可爱的创口贴,孙逍膝盖上也贴了一个。
说实话,江东的反差感更强烈一些,一张硬朗的脸上贴着一个卡通贴,沈慕云实在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
“我还以为我进了什么热血高校,咳咳咳……不是,你们打个球怎么弄的像干架去的。”沈慕云笑呛了,
孙逍看了一眼江东,“谁知道江东今天一整个不在状态。看我停在那儿,还扑过来。”
江东斜了他一眼,脸色真的算不上好看。
不在状态?不会是因为那个意外牵手吧?不太可能。可他又不是冒失的性子,她说不清。
李心悦拿出随身携带的单反,她调整了角度,充足的背光让少年少女的轮廓更加分明,整个氛围拍下来就很有故事感。
沈慕云觉察到李心悦又在拍照,转身回头,“你一直在拍我们,你都没有机会入境,我来给你拍张。”
李心悦把单反递了过去,交代了一下,“数据都调好了,你只要摁下快门就行。”
沈慕云比了个OK的手势。
她从屏幕里看到林一勾搭着张扬的肩膀,恣意潇洒,江东双手插着兜,慵懒自在,李心悦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你飞扬,孙逍侧头看着李心悦,露出好看的侧颜。
沈慕云一下捕捉到了这一秒,摁下快门,摁下青春的独特记忆。
她放下单反,看着江东的背影,总觉得他来错了地方,即使很随意地谈笑,他都过分耀眼,和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晚上,她趴在书桌上,试卷瘫了一桌,可她犯懒地什么都不想做,一直转弄着一旁的沙漏。
她的房门没有关,但沈清运进来的时候还是敲了敲门,也没等沈慕云回答径直走了进来,好像那个敲门声只是通知她一下,一如当年他和黄楚云,她就站在客厅,听着他们下达的离婚通知,她听完就回房间做作业,没哭没闹,懂事的让人心疼。
沈清运把一杯牛奶放在了桌上,她趴着没起身,闷闷地说了一句,“谢谢!”
沈清运从旁边移了一张凳子,坐在了沈慕云的旁边,语重心长道,“慕云,我们聊聊?”
沈慕云这才起了身,疑惑地看着沈清运,但还是淡定地面对着他,“这次期中考,年排名虽然下降了8名,我也好好分析了,最主要是差在数学,语文我还是年级第一……”
“慕云。”沈清运第一次打断她的话,试探道,“我听李心悦说,你看了你妈那个演讲不开心了?”
沈慕云玩着沙漏,反问道,“我没有不开心,你呢?”
沈清运愣了好一会,陷入了他的思绪,慢慢开口,“我也没有不开心。”
沈慕云猛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依稀还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眉宇轩昂,她想沈清运年少也是个恣意潇洒少年。
“认识你妈妈的时候正好也是你这个年纪,她扎着两个麻花辫,两个眼睛充满了警惕,身上被扯的脏乱不堪,她偷东西被抓住了,可眼里却没有一点愧疚,倔强的不肯道歉,我看不下去替她付了钱,她一直跟着我回家,我笑说,就这点钱也不需要以身相许。她红着脸,语气还是倔强说,我不是小偷,我跟他们讲,我实在太饿了,我会把钱给你的。之后没两天她就把钱还了回来。”
“后来呢?”
“后来我经常能碰到她,有时候偷东西被抓到,被揍的鼻青脸肿,有时候没被抓到,没抓到的时候会露出得意的笑,但她都假装没看到我,她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次她又被打了,额头被砸的出血,我递了一个创口贴,让她以后不要这样了,家里人会担心。她过了好久回了“好”。”
“然后她真的变好了,她跟着门口的裁缝店的朱师傅学做衣服,也在隔壁饭店洗菜,洗碗,后面她半夜去边界市场批发菜来卖,又赚了不少,她真的很聪明肯吃苦。有天,她哭红了眼,说她妈妈要把她嫁给40多岁的老头子,她不愿意。我当下脱口而出,那我娶你。我们都愣了好久。”
因为知道他们的爱情是悲剧,所以沈慕云又难过起来,“所以你们就这么仓促地结婚了。”
沈清运清了清嗓子,“是的,就算日子过的再窘迫,她都乐呵呵的,她凌晨三点就起来去批发菜,再倒卖,早上还要去裁缝店,晚上还要去饭店洗碗,我心疼她,觉得她太累了,就跟她说不要那么辛苦。她以为我是嫌弃她的工作,而她也觉得她的工作太不体面,会丢我的脸。”
“接着她就辞了所有的工作,正好那时候你也来到这个家庭,她锁在了被爱的世界里,是我以为的被爱,而我忽略了她翻看我书时候的慌乱,忽略了和她聊各种著作时候的欲言又止,我甚至忽略了她怀孕的时候情绪波动,她开始暴躁,她开始不安,我看着她被撕裂,但我还不想放弃,直到看到她手腕处的鲜血,我才知道我要放手了。”
他们缄默无言了好久。
“看到她能亲口说出她现在过的很好,我很开心,她前40年过的太苦了,没有好的家庭,没有好的教育,没有好的爱情,所以你不要恨她,她强势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保护她,她得自已保护自已。而她对你那么严格,也是想让你遇到优秀的人,能有与之相匹配的份量,可惜你太小,还不懂。而我懂得也太晚了!”
沈慕云喉咙干涩的发疼。
沈清运捏了捏鼻梁,哽咽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在她身上拍拍,“我现在也时常感到抱歉,对她,对你,我当老师并不是想桃李满天下,我是想如果我多用心一点,是不是又多了一个人能对这个社会有用,可我确实忽略了你们,但是我的慕云那么心软善良,总是自已消化坏情绪,不想让我担心……”
的确有段时间,沈慕云将所有的怨气归结于黄楚云,怪她心狠,怪她冷血,怪她强势,为沈清运深感不平,甚至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都觉得恶心。可这一刻,她感到深深的乏力,或许她永远释怀不了,只是这一刻她是心疼黄楚云这个女人,而不是母亲。
孩子和父母之间的牵绊就是释怀,再耿耿于怀,再释怀的循环往复里得到羁绊。
她很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可能比不笑还难看,“老沈,你别劝我了,我开不开心,一天时间就好了。我难过是因为看到你对黄楚云还念念不忘,替你感到不值,再说我有你和嬢嬢就够了。”
沈清运揉了揉她的脑袋,刚讲他自已的故事,他都没想哭,听到沈慕云的话,他眼尾通红。
“她黄楚云都开始了新生活,你也要往前看,老是盯着旧照片看,能看到什么新风景。”
沈清运终于笑了,“现在是我劝你还是你劝我?”
“那你们相爱过吗?”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们俩都收起假笑。
“相爱过的吧。”
她点了点头,“那就行了。我要看书了,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