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定好久，生出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可能是时间正好，江东抬眼，眉眼带笑。

两人视线相撞。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沈慕云心像小鹿乱撞。她深呼吸一下，对着自已心脏的方向轻声嘀咕着，“乱跳什么，没用的东西。”

沈慕云缓缓走到江东身旁，语气故作轻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都不提前问一下，不怕跑空吗？”

江东嘴角一扯，露出痞痞的坏笑，“那肯定是提前做过功课了，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她近看穿着军装的江东，锋芒明显，冷峻中带着一抹禁欲的味道，她缩了缩脖子，裹紧了长长的羽绒服。

“你怎么穿着军装就来了？”

江东掐灭了烟头，一手搭在车门，一手打开车门，“刚看完晚会，还没来得及换。外面冷，先上车。”

车上果然比外面暖和多了，让人一下子舒畅了不少。

江东坐到驾驶位上时，就看到沈慕云埋头在顺卡在她大衣扣子上的一缕头发，越急就越顺不出来，动作都显得烦躁起来。

江东轻笑了一声，靠了过去，修长的手指将头发勾出，替她一寸一寸锊着头发。

沈慕云低头看着认真帮她梳头发的江东，她竟一时忘了拒绝。

他们俩挨得非常的近，车内的灯光昏黄暧昧，沈慕云已经感觉她脸上不自然地发烫。

江东敛起不正经的神情，声音低低沉沉说，“等会我们去吃点什么？”

沈慕云认真想了想，“这除夕之夜，哪里还有吃的，不然我们买点水饺回去煮？”

“我们试试吧。”

沈慕云听的一头雾水，“不用试啊，我会煮水饺的。”

“我意思是我们可不可以试着在一起？”

江东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方向盘，紧张的眼神有些闪躲，心里也没有十足十的底气，“我在s城有房有车，以后你想在哪定居我们可以再买，我现在是雄鹰特种突击队的中队长，是有编制的，虽然离你相亲的条件还有些距离，但是要是没有合适的，你就先考虑我吧。”

世界充满太多的奇遇，就像8年之前他们的相遇，他的生命好像被一个17岁的少女击中，她洒脱风趣，偏偏又敏感易碎，不经意暴露的苦涩才最让人着迷，他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可能连江东自已都不知道爱的种子已经开始萌芽。

当他真正意识到沈慕云在他这儿是不一样的时候，他们已经隔了几千里路，他知道他并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她需要陪伴，需要安全感，而这些他都给不到，好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他又很庆幸他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所以他寄希望于时间，他相信时间会让他淡忘对她的情愫。

再次见到沈慕云，他该怎么形容呢？是一种形容不出的美感。是落落大方却又高雅的气质，是精致却又恰到好处的五官与骨相，是一霎时的惊艳却又仿佛一眼万年不会看倦，就像人生中遇到的某个难以言表的瞬间的风景。

然后又在医院看到她救人飞奔的模样，一下就飞到了他的心上，她就站在他的前面，像一束光，照亮生命的迷宫。

他每每回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把她放心上，他都无从考究。只是看到她和她的相亲对象时，心高气傲的他承认他慌了，原以为时间能抹去的情愫一下迸发，心动比之前更甚，原始的冲动在叫嚣，他就想自私那么一回。

逼仄狭小的空间，所有的动作都被放大，微红的脸颊，怦然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沈慕云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如何反应。

时间在一声声烟火声中流淌。

人总是有贪欲的。一开始只想跟他做朋友，后来又想跟他做男女朋友，但又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猜忌敏感让人在感情里嫉妒成狂歇斯底里，她开始矛盾，想至始至终应该是一个人，这样才能保持理智，但她总不甘心跟他的缘分只有相识相知，她太想要与他相爱了。

至于结局如何她想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是泪水已经出卖了她，一滴一滴砸在大衣上，又慢慢晕开。

她扭开脸，轻吸着鼻子，摁下车窗，冷风吹散一车的暧昧。

她望向万家灯火和璀璨的烟花，鼻音混重，她曾在你山前犹豫不决，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或许要等到落日黄昏，等到星空璀璨，等到空气变冷变热，直到听到他远处的呼唤，她才有勇气迈出走向他的第一步。

“我慢热又消极，一直觉得爱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我想如果真的等不到你，我可以找个我爸满意的人选结婚生子，等到孩子长大再也不需要我，我就离婚，我一个人回小县城，白天上班，晚上陪陪爸爸，偶尔走走我们走过的路，想想你的近况我就很满足。”

她愣怔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在医院看过太多生离死别，时常在想这一生到底什么最重要？”

饭食稀，故人过，路赶无，烟火观少也，步履蹒跚皆如梦，光照大地树无影，来日未必方长，浮生皆纵恍如梦。

江东盯着她，那双憋红的眼眸在烟火照耀下清浅明亮，听着她平缓又压抑地说出这么多晦涩的情绪，手里的餐巾纸被攥的紧紧，所以她已经不喜欢他了？他心里不安地想着。

他声音沉重，带着沙哑的质感，“那什么才是最重要？”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爱意在无数次的对视中达到顶峰。

静默片刻。

“当下才是最重要。”

“所以……”江东语调拖长，略带紧张。

沈慕云笑了笑，脸上还挂着泪珠，“所以我今年的新年愿望就是，和江东在一起，过年。”

江东伸出手指，温暖的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水，随后他又低头兀自地笑着，“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

突然多了个女朋友，他居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起来，他小心地牵起沈慕云的手，纤瘦，柔腻，让他忍不住揉捏起来。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女朋友？”

“嗯。”

“女朋友？”

“嗳！”

这一刻，不要永远，命运把他们带到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