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你要是不喜欢人间的美女，为什么一直跟着翔田千代，还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

百合琴子替卫峥问出了这个问题。

丸尾尺八一脸缅怀之色，良久才开始诉说其中的原因，百合琴子在一旁给卫峥实时翻译。

“我一直跟着翔田警视，大概是因为千代这个名字吧。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当时的我是地主家的少爷，父亲希望我能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医生或者律师。

“但是，读书是一件很艰苦的事，对于当时年少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在我最寂寞的时候，小千代出现了，当然不是翔田警视，而是一个同样叫千代的女孩。

“战后的日本，经济萧条，底层民众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千代家里也很穷，她父母把年仅十三岁的她，送到我们家当佣人。

“她长得很好看，也很勤劳，艰难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对人生失去信心，她总是笑得那么干净，像三月的风拂过樱花林一样让人着迷。

“于是，每天跟她聊天成为了我最快乐的事情。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父母把她带回家了，因为她要嫁人了。十三岁，却要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

说到这里，即使时隔多年，丸尾尺八也感到一阵抑郁和愤懑。平复一下心情，他才继续往下说。

“我难过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在一天夜里跑到她家，把她喊了出来，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急着嫁人。她很平静看着我说，因为要吃饭啊。

“年少冲动的我脱口而出，那就嫁给我，我也能给你饭吃。她答应了，一秒都没有犹豫。我们约好了一起去东京，离开大人，独自生活。

“我们约好了在故乡的樱花树下碰面，然而那天下起了大雪，我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几个小时，她已不在那里。

“我再次来到她家，被她父母赶了出来，说千代在准备婚礼，让我不要再打扰她。

“心灰意冷的我，自已来到了东京，直到多年后才再次回到故乡。我那时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千代已经去世的消息。新婚一个月，她就染上了肺炎，在那个时代，肺炎几乎就是绝症。

“小千代啊，那个可怜的女孩，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国遇到她，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可是，我不知道自已还有什么罪孽没有偿还，竟然一直无法成佛。”

猥琐的老头，此刻却像极了纯爱战士。

卫峥猜测道：“会不会就是因为，你没有亲口跟小千代说一声对不起？”

百合琴子摇头：“可是，小千代已经死去多年，他想道歉也没办法啊。”

“不，心有执念，则长留人间。也许对小千代也是如此。”卫峥道。

“你是说，小千代可能也没有成佛？”

“很有可能，这种例子我碰到过。恨一个人可以恨一百年。”卫峥说的自然是山楂厂的柳月娥。

百合琴子点点头，也认可这种说法，“那么，小千代会在哪里呢？”

仿佛心有灵犀，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故乡的樱花树。”

……

丸尾尺八的故乡离东京并不远，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乡村。

因为东京这个超级大都市产生的虹吸效应，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往大城市里跑，导致附近乡村几乎荒无人烟。

走在乡村的路上，看见的几乎都是精神麻木的老人，他们像一根朽木一样在路上挪动，眼里没有一丝光。

人口老龄化一直是困扰日本的老大难题。

丸尾尺八有些近乡情怯，一直在说：“不可能的，小千代怎么可能会在那里，她这么善良，早就成佛了。”

说话间，两人一鬼已经走到了那棵高大的樱花树下。

其时正是日暮时分，夕阳敛去了最后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