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急着去验证这一点，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让我感受这种异能量的特殊之处——”
轮回之手的成员们，就是用这种方式，去验证韩怿身上有多少赐福而来的异能量。
显然并不多。
可能只有那么一点，而那是他杀死某个人渣时获得的，恰好那个人渣也是创生之神的赐福者而已。
“好吧，我知道他不算是那种……”
对那些主动挑衅让他厌恶的人，韩怿可能是你犯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状态。
但他好像确实不会主动招惹别人，更别提伤害无辜的人了。
苏柒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所以你放心了？”
莱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笑意氤氲。
“无论如何，他应该和你想的那件事没有关系，另外，我让你亲身体会，不止是为了这个，也是想顺便教会你用印记共鸣，还记得刚刚的感觉吗？”
苏柒点头，“……你产生的杀意？”
“嗯，那是另一种共鸣，我用湮灭之印确定你身上怀有轮回之手的印记。”
苏柒懂了，“密教成员确认轮回之手成员的身份，就是依靠这个，或者这是方法之一，对吧？”
他微笑起来，“是的。”
“好，”苏柒神情复杂，“……幸好你当了老板而不是老师。”
他刚刚可是假装要杀她！
还说什么本能之类的话，在她面临这种杀机时，自然是战斗本能作祟，毕竟她本来也没百分百相信他。
否则也会抑制一下。
但他引起了她的反击之后，却没有再出手，而是任由她将他杀了，甚至还在身体受损后顺势自爆。
苏柒没好气地说，“否则每年可能会吓死几个学生，毕竟把你这种人杀了，后面的麻烦可大了。”
“抱歉。”
莱斯忍俊不禁，伸手拉住了她，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
“别被吓到，我还活着，无论怎样，你都不需要负责——”
他的掌心笼罩了她的手背，这次没有了冷意，皮肤相贴时也没有明显温差，反倒是让人感觉自然许多。
苏柒一手被迫撑在他胸口，掌心起伏的胸膛结实有力，隔着正装挺括的布料，手指间肌肉的轮廓鲜明清晰。
“……你摸起来和看起来不太一样。”
她鬼使神差地说。
第56章
“嗯？”
金发男人微笑着望向她，手上动作没变，甚至还故意向下按了按，将她的掌心继续压向自己胸膛。
“所以……”
他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是什么感觉？”
苏柒本来觉得自己有点失言，闻言顿时忍不住反问，“你问的哪个？”
莱斯微微低下头，轻笑一声，“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关于这两个答案，我都愿闻其详。”
他们此时已经站得很近了，他说话时的吐息若有若无拂过手背，掌下的肌理触感坚实，心跳十分沉稳。
苏柒仰起脸，对上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她忽然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你刚刚说啥来着？什么不用负责那个？”
“你听到了，”莱斯有些揶揄地说道：“任何前提都生效。”
苏柒欲言又止，“……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莱斯含笑看着她，“哪种？”
苏柒轻咳一声，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摸白不摸，手上干脆捏了一把。
她眨眨眼，“鼓励每个新人都对你做点不用负责的行为？或者每次你觉得哪个明星哪个公众人物有趣，就出手帮个忙，然后——”
面前的男人笑了起来，“哈哈哈亲爱的，你真是可爱——”
他捏了捏胸前划动的纤细手指，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
“平常我只负责出钱，组织里的成员大多数我都没直接接触过，我只是觉得你很特殊，所以我也破例了一次。”
苏柒不置可否，“特殊？因为我的年龄？”
“是啊，”莱斯一语双关地道：“无论是从异能的角度，还是……其他方面的成就，都没有同龄人能和你媲美，当然，这只是开始，是最初注视你的理由之一。”
苏柒默然片刻，“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特级异能者——”
“如果你想举例政府那些秘密的特级异能者培养项目，确实有一部分人能在非常小的年龄达标，但他们的身体就是基因工程的产物，更何况他们最终的成长方向几乎是在出生时就被定好的。”
莱斯打断了她，“异能者协会对外公布的记录里，最年轻的S级，SS级，SSS级，都属于这样的人，你和他们没什么可比性。”
苏柒没有说话。
对方字字句句都可以说是在夸琼斯，但实际上就是在说苏柒。
其实事已至此，弄清死亡的前因后果，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重要了，即使暴露了也无所谓，所以她也懒得再去费心伪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家伙面前，她就是不太想主动承认。
或许是因为之前某些奇奇怪怪的对话，他说要将她从龙神集团手里买出来给她自由之类的——
总觉得像是什么诡异的霸总剧本。
而且可能会引发一些尴尬对话。
苏柒想到这个就觉得有点微妙，“……我们要不还是说回正事吧。”
她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平静一些，然后提起了叶桓，询问轮回之手是否掌握了他的行程安排。
莱斯缓缓颔首，“他会去参加葬礼。”
苏柒皱眉，“苏柒的葬礼？”
“嗯，”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显然他尝到了甜头，还想再找一个目标——”
“职业选手。”
苏柒立刻接口道：“能去参加苏柒葬礼的……职业选手，别的不说，至少在自愈方面，都很有两把刷子。”
虽然可能采用的方法有些差异。
“等等，”苏柒想了想，“仅是自愈还不算吧？”
否则她早该接到轮回之手的邀请了，就像她自己，好像也是有了复活能力后，才被密教杀手盯上的。
“所以还有人开发了更加……更加符合标准的能力，叶桓怎么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叶桓必然对苏柒使用过共鸣。”
莱斯忽然说道，“她本人肯定也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去细究，我猜那应该选在一个极为混乱的环境里。”
苏柒完全没法反驳这个。
没错。
如果周围有很多人，尤其是有很多陌生特级选手的时候，各种混杂的精神力场和随意释放的特殊能力——
以她的敏锐程度，同一时刻能察觉分辨十多种作用于自身的力量来源。
但有时候不止这些，而且更多时候，她都是先确认自己有没有被施加特殊能力，如果没有那就不去细究。
毕竟这种时候通常都是比赛之前，或者参与什么活动之前。
而类似的场面实在是太多了。
叶桓若是想这样试探她，那会有很多机会。
“……更何况作为密教的核心人物，他们获得的狄希斯的赐福能量，比我们多得多，所以他们的印记共鸣距离更远。甚至可能只是遥遥与你擦肩而过，就察觉到你身上有创生之神的气息。”
“你说得对。”
苏柒忍不住点头，“但是……”
忽然意识到对方刚刚用了第二人称，和前文相连的话，似乎就在说她是苏柒，但后面这句单独说琼斯，也没什么毛病。
莱斯微微挑眉，“但是？”
“叶桓参加葬礼，是为了用印记共鸣确定某个人能否成为目标？”
“现在看来有这种可能。”
“所以……我猜我的责任是弄清楚他想做什么，如果能宰了他更好，对吧？”
“如果你想接下这个任务，那么具体怎么做和做什么，都是由你决定。”
两人对视一眼。
苏柒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这可不简单，毕竟他之前是打个人赛的……如果不用点歪门邪道的东西，这种人可不好杀。”
莱斯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相信对你而言没有问题。”
他们无言地站在露台上。
清爽的晚风吹面而来，将心中的燥意与怒火吹散了几分。
首府市的夜色繁盛明媚，炽炽煌煌的灯火游走如长龙，向着远方蜿蜒而去，直至视野的尽头。
苏柒收回手，转身趴在栏杆上，“……谢了。”
旁边的金发男人弯起嘴角，“无论你是为了什么，都不需要这么客气。”
苏柒不置可否，“那批被我干掉的密教杀手，他们被分派的任务是去解决你的一部分保镖。”
她将情况林林总总说了一下，顺便将当时坦雅给自己的地址也拿了出来。
莱斯点开光脑，“谢谢，我会让人去确认这些。”
苏柒正要说话，光脑又震了一下，收到了新消息，她匆忙扫了一眼。
“对了，”莱斯轻声开口，“……需要我和你一起去葬礼吗？”
苏柒讶然，“先不说别的，我是死者的亲戚，你要用什么理由去？”
“她的仰慕者？”
“呃，”苏柒被他震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不是单纯从喜欢职业选手的那个角度去欣赏她的吗？”
莱斯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谁说的？”
苏柒刚想开口，他又悠然补充了一句：“就算像你说的一样，那说是仰慕者也没有错吧？”
苏柒：“……那通常就直接说粉丝了。”
“哦，对不起。”
他一本正经地道歉，那双清澈剔透的琥珀色眸子里笑意涟涟，“那我是她的粉丝，而我恰好也仰慕她，从很多角度。”
苏柒要顶不住了，“那、那你要不要去是你的事，也不用问我，至于那些媒体会不会发疯，也和我无关，但叶桓本来就是在寻找猎物，你要是去了，这不是给他送菜嘛。”
莱斯点了点头，“有道理，但我相信你能保护我的。”
苏柒终于忍不住了，“有没有可能你才是前辈。”
“确实，其实我很想杀了他。”
他平静地说着，神情也并不显得狰狞，偏偏周遭却泛起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意。
但也只是一瞬。
莱斯接着就微笑起来，“但我觉得这既然是你的……任务目标，你应该更想亲手拿到他的人头，嗯，这是修辞。”
苏柒别过脸去，没再看他，“帕米尔刚刚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葬礼，他还是用资深粉丝身份拿到的请柬。”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当然可以答应他。”
“等等，你知道叶桓想做什么，你不阻止你们家的小孩过去吗？”
“叶桓不会在葬礼上出手，毕竟到时候会有好几位SSS级，所以我不会干涉——”
莱斯别有深意地停了一下，学着她的口吻，“我们家的小孩想去就去。”
苏柒：“……”
认真说起来，帕米尔的年龄比她还稍微大一点。
所以从琼斯的角度，怎么也不该说那是小孩，除非是因为觉得自己和面前这位同辈。
苏柒默默趴在露台上吹风。
“……你还有话想说吧？”
旁边的人慢悠悠地开口，“怎么忽然沉默了？”
“不说了，多说多错。”
莱斯故作迷惑地低头，“嗯？你说错什么了？”
苏柒无奈地看着他，“……那你就当我在琢磨如何隐藏自己吧，我怕到时候叶桓早早发现我，破坏我的计划。”
如果对其他人，以她现在的状态，调整体内的异能量状态，就能改变精神力场，短期内不容易被认出来。
但叶桓要是靠着印记识人，那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不过我有两个印记，所以我猜好好利用一下，也没那么容易被发觉，就像这么多年，他们现在也才怀疑你身份。”
“确实。”
莱斯向她眨了眨眼，“以你对异能量的理解，肯定触类旁通学得很快，研究一下它们，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
他表示，如今她的两个印记都被彻底激活——成为轮回之手的正式成员，以及杀死过创生之神的赐福者，此后它们也会和先前不同，具体如何就要自己探索了。
苏柒不禁也来了兴趣。
同时她感觉到有载具从远方靠近，其中有位乘客的精神力场还很熟悉。
“看起来你要走了。”
莱斯低头看着她，“所以有没有送别仪式？”
苏柒无语地瞪着他，“按照你们本地的礼仪，临行前应该是主人先亲吻客人吧，而这是你的酒店。”
他轻轻一笑，“嗯，你觉得我应该吻你？”
苏柒也露出假笑，“……我只是在叙述你们这的习惯，我没有任何想法。”
莱斯轻叹一声，伸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自颌角划过，然后落在她的颧骨上，接着低下了头。
他的俯身时发丝也滑落下来，那浓密蓬松的深金鬈发，如同丰盈的麦穗，在夜影霓虹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灿烂浓烈。
卷翘的发丝擦过脸颊，若有若无触到睫毛。
苏柒忍不住眨眼。
金发男人吻在她的脸颊上。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碎发在风中交错。
苏柒忍不住拽住他的衣领，望进那双明澈晶莹的琥珀色眼睛。
他的睫羽又长又翘，下睫毛也很是细密，显得眼神莫名有种深情味道。
在那几乎透亮的虹膜上，放射状纹理清晰可见，真真像是树脂滴露般，既沉淀着岁月，却又呈现出一种清新明润的色泽。
她想起回忆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只是那看上去更加清冷疏远、更没有情绪波动，无论再怎么好看，都像是展柜中的藏品，观者永远触碰不到。
……或许因为这样，所以才总会有人想摸一下。
她的指尖揪着昂贵的衬衣领口，踮起脚在对方脸侧亲了一口。
“感谢你的招待，海维先生。”
说完回过头。
一架巨大的豪华翼车悬浮在半空中，几个金发少年从车门里探出头，他们的面容有些相仿，此时一个个都呆若木鸡。
帕米尔挤在兄弟姐妹们中间，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如遭雷击。
几秒钟后，他缓缓伸出大拇指。
“这行动力真是高……”
第57章
翼车升入高空，后方酒店的楼顶隐没在夜雾中。
车厢里仍然是一片死寂的状态，帕米尔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惊中，甚至还怀疑自己在做梦。
另外几人也都瞪着她，眼神相当微妙。
“咳，”苏柒清了清嗓子，“……晚上好，各位。”
几个金发年轻人纷纷回神，开始和她打招呼。
帕米尔也终于醒来了，抽出车门内侧的收缩冷藏柜，从里面拿了几瓶酒。
苏柒淡定地接过其中一杯，“谢谢。”
帕米尔的手停在空中，“……你之前说成年了？”
他当然不觉得未成年饮酒算什么事，他们曾经还在暗星小酒吧里痛饮呢。
帕米尔只是想起两人之前发的消息里，琼斯曾经提到自己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
他本来也不清楚她的具体年龄，只以为他们相遇时她就差几天成年而已。
“咳咳咳！”
旁边有个人本来在闷头喝酒，闻言差点呛着，“什么，才成年的吗？”
他们都看到了刚刚那一幕，此时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再看苏柒时，神情变得更诡异了。
“……刚过十八岁生日？”
另一个人喃喃道，“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
“停，”帕米尔大声打断了他们，“抱歉，不是那个问题，呃，总之，苏珊，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姐妹和兄弟们。”
“拜托，这又不是什么场合，我们有嘴。”
金发少年们纷纷开口了。
他们相继向苏柒伸手，同时进行了简略的自我介绍。
比起拍卖会遇到的那群人，这些小孩的态度和说话方式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只字不提学校或是异能等级，只说了自己的名字，连姓都不强调——尽管他们显然都是海维家族的成员。
苏柒挨个和他们握手，“你们这是在进行什么家族聚会？”
一个金发少年嘴快地回答道：“是啊，所以来邀请你加入。”
帕米尔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不，只是恰好我们几个都放假，今天还都在德赛，就出来玩玩。”
他表示亲戚们本来想要通宵，但自己要去参加葬礼，准备在午夜时分动身，他们就顺便送他一程。
这架翼车速度极快，眨眼间穿过大半个城市，驶入了郊外的空港停泊区。
此时已是深夜，空港里仍然是一派热闹。
在交错的过道里，机器人、员工和船员们忙碌往来，游客的身影们穿插其中。
“……我去，那是流星α-791？！”
“靠，好像还是限量款！”
“我的天，我听说标准款就已经上亿了……”
“对，限量的价格还要翻，而且只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里，翼车缓缓降落。
它的体积堪比小型飞船，窗框和漆面材料处处透露着奢华气息，前方的车标也象征着亿起步的价格。
“……嘶，是海维，别看了。”
车门一侧打开，一个金发年轻人从中跃出，另一个褐发年轻人也慢悠悠走出来。
一个无人机跟在他们身后，带着一个超大的箱子。
两人向车里其他人挥挥手，就并肩走向远处的穿梭舰停泊区域。
附近的人很快撤回目光，无论之前是什么反应，此刻所有人的表现都非常统一，没有再继续盯着他们。
“对了，”帕米尔看上去有点焦虑，“关于之前那个……”
“呃，我只能说，如果你舅舅不希望你们看到那一幕，那你们也没机会看到。”
苏柒安慰道：“所以不用担心。”
“那你呢？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什么的……”
苏柒摊开手，“我也同理啊，你们的精神力都是一坨，给你弄个幻象什么的再简单不过，我只是无所谓，看就看吧，又不是什么亏心事。”
“哦，”帕米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想搞个地下恋爱之类的。”
苏柒满头问号，“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吐槽这个说法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的光脑震了一下，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忍俊不禁。
帕米尔歪头看着她，“我舅舅给你发消息了？”
“……什么？不，”苏柒摇头，“是一个朋友发了个表情，问我现在咋样。”
“哇，你刚刚笑得还挺甜蜜的，我以为……”
帕米尔轻咳一声，“咳，那个，我不是觉得有啥问题，即使你有男朋友也很正常。”
“？”
“莱斯不是在追你吗？只要你没结婚，这些事都好说吧。”
苏柒不想过多谈论这个，他们就又说起了葬礼。
帕米尔倒是挺高兴能与她同行的，“和我关系好的人，要么不想去，要么也是有事……”
苏柒想了想，“……你觉得苏柒死了吗？”
“当然没有！肯定没死！”
帕米尔冷笑一声，“她和她叔叔那家关系也不怎么样，他们急着给她办葬礼，指不定有什么阴谋，我就是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柒有些意外，“你是因为这个？还是你得到了什么情报关于这个葬礼……”
“草，真的有阴谋吗？我没有情报啊！我只是这么觉得。”
他面色微沉，“我确实让人调查了一下那家人，得到的消息也是他们和苏柒几乎没有往来，而且他们在外面也不太提起她，之前也是这样。”
苏柒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是为什么。”
“肯定是嫉妒她啊！哪家没有这种事，我爸那边也有的，我那个大伯，一直嫉妒我爸能和我妈结婚……他和他那些孩子，每次见了我，就是表面上亲切，你还记得我的能力吗，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恶意，简直比我遭遇过的那些杀手还要厉害，毕竟杀手不恨我只是想杀我，而他们又恨我又希望我死，就和艾略特，就是之前在警局里你救我的那次，和那个差不多。”
他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他们不仅是嫉妒别人比他们好，还恨这种好处没分给他们，当然即使你真的分了，他们也不会满足，还觉得理所当然。”
苏柒没有说话。
随着她年龄渐长，更多时间投入比赛和训练，偶尔有一点珍贵的闲暇——
打游戏也好，和父母出去玩也好，亦或是和朋友们相约，总之她是不愿浪费在那些话不投机的亲戚们身上。
父母去世后更是如此。
但要说那些亲戚有没有得到好处，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不需要她本人开口说什么，仅凭这个关系，他们就能获利，这种事无独有偶，也并非仅发生在她身上。
说起叔叔一家——
苏谴当年从原本的公司跳槽，进入龙神集团，能赢过另外几个同条件竞争者被录取，就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关系。
尽管苏柒并没有掺和。
他们得到的好处也不止这一点，所以他们对她一直都很客气，也没有任何恶意。
至少她在他们面前时，没有感受到太多负面情绪，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
在祖父葬礼上，她的心情沉痛，看到说悼词时泪流满面的叔叔，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小时候的事。
在觉醒能力之前，在她还不会因为异能被评头论足的时候。
似乎也有过一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譬如叔叔送过她一套颇为昂贵的飞船模型，她几乎爱不释手，那三艘船的型号和部件，都是她最早学会的单词。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尽力帮忙。”
在葬礼之后，她和叔叔一家道别时，说出了这句话，也确实是有几分真心的。
如果他们真的遇到了麻烦——
但凡不是主动犯罪，她都愿意帮一手。
当然，如果他们想得寸进尺，她就会让他们知道，尽力的定义是自己说了算。
两人进入了一艘极为华丽的中型穿梭舰。
舰桥上的船员们有条不紊地安排起航，帕米尔兴致勃勃带她参观自己的船。
他们在上层甲板转了一圈，他看出她有心事，就没再拉她去引擎室，反倒是将人带去了客舱卧房。
自动门缓缓关闭，金发少年的身影在走廊里远去。
苏柒仰面靠在了沙发上，点开了光脑，打了一个语音通讯过去。
“……刚刚我身边有人，现在好了。”
“我只是想问候你。”
对面传来低沉悦耳的男声，“希望没打扰你。”
“没有，亲爱的。”
苏柒一边说一边将叶桓的资料找出来，“我又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作为单人赛特级组的成员，这家伙自然也有不止一个S评级以上的能力。
他主要倚之比赛的力量，也就是第一能力，归类为精神异能的控制系。
简略来说，越过感官催眠这一步，直接修改目标的意念。
……也算是幻术的一种，或者说是最高级的一种应用。
所以不出意外的，叶桓曾经被洛林爆杀。
两人的第一能力相似，第一次在特级组交锋时，洛林也才晋升SS级，观众们觉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然而比赛只持续十分钟就结束了。
叶桓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直至比赛结束，他还在昏厥状态，据说还像是沉浸在噩梦里一样，时不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后面修养了半个月才重归赛场。
联赛里更惨的情况比比皆是，所以人们感慨了几句也就算了。
“嗯……我看过那场比赛。”
“那是好几年前了，你是因为觉得自己要和洛林干架，专门去翻出来回顾的？”
“是，”诺亚沉吟一声，“就在我输给你之后，我身边很多人都说，我肯定会排几个积分稍低的对手，然后再遇到下一个十强，洛林的可能性比较大。”
“……确实。”
苏柒心道毕竟你肯定打不过韩怿。
“因为我暂时不是韩怿的对手，遇到安德森还是有机会获胜的，即使输了也不会输得太惨。”
苏柒笑了一声，“一般人可能宁愿输给韩怿，毕竟洛林比较喜欢折磨人，但以你那个精神力造诣，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在轮回之手的资料库里，还记载了叶桓的另一个能力，从强度来说，也能被评为S级。
当然，这不是他独有的能力，而是密教的主教们都能做到的，而且他们还能让别人来完成。
「献祭」
这个词连着超链接，点进去后是一串相当繁复的解释。
大意可以总结为，杀死创生之神赐福者取悦死亡之神的一种方式，且是最大收益的方式——
让狄希斯残留在暗域的那部分力量，直接将献祭目标吞噬。
一旦达成所需条件，会即刻发生，无视时间空间等一切物理规则。
诺亚认真听着：“……所以需要什么条件？”
苏柒倒在沙发上，“有好几种情况，但我觉得我比较符合这个''自愿''的分类，如果他确实和我叔叔有什么勾结，我曾经对我叔叔说过一句话……”
她许下那个承诺时，复活能力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苏柒叹了口气，“如果你真心实意说，你会尽力去完成某件事，这时候你在心里怎么去定义''尽力''？”
“……可能会有不同的情况，如果是我对你说，这大概意味着付出一切，即使死去。”
“天呐。”
苏柒扶额，“……你，我，呃，假如不是我呢，是那种你不是很喜欢，但忽然想起他们也曾经对你还行的亲戚？”
“我应该不会对他们讲这种话，不过一定要说的话，那就能力范围之内？”
“对吧，通常来说，如果某件事要你付出生命，这应该不算能力范围内，而我当时……”
对于一个能复活的人而言，死已经不是最大的牺牲了。
如果苏谴需要“侄女死亡”这一条件，去达成“儿子获得力量”这个心愿，并且将苏柒做出的许诺，视为苏柒自愿为此献祭，那就说得通了。
她并没有将这些全都说给诺亚，因为听上去太蠢了。
“……总之看上去是我自己作出来的。”
“虽然我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如果只是因为你说了一句话，那我觉得你也不用太在意，即使你没这么说，他们总会找别的机会下手，你也说了献祭条件有很多种，当时你不知道有这么一批人的存在，所以很难防范。”
“……行，你安慰到我了。”
通话结束后，苏柒开始调整体内异能量状态，直至飞船进入乔耶星区，她才离开了舱室下船过安检。
“……你没事了吧？”
帕米尔和她一前一后从检查站里走出来，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没事，谢谢，”苏柒摇了摇头，“我刚刚听你的船员说，要去补充能源了？”
“嗯，所以大概再等一小时才能起航吧，咱们在这里转转？诶，既然你是苏柒的亲戚，那这也是你的家乡吧，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有，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里是乔耶星区最大的边检空堡之一，仅是航站楼就有十数座，娱乐服务区域很多，提供的项目也相当齐全。
他们进入空堡的定轨飞行器，从外围的检查站进入内部轮环，载具停在其中一座航站楼外围延伸出的平台上。
两人离开飞行器，穿过几道接驳桥，到了航站楼顶层的服务区。
“这栋楼是白影星航的，你应该挺熟的……”
苏柒点了点光脑，“我有他们的高级会员，这边顶楼一半是成品菜自助餐厅一半是烧烤，食材很多都来自乔耶本地养殖的异兽，调味香料也是本土异植……”
旁边的金发少年眼睛一亮，“我的烤肉技术完全不及格，直接去吃自助吧。”
餐厅里颇为热闹，座位大半都被占了，但高级会员能用预留座位，所以他们还是捞到两个靠窗的位置。
他们端着盘子走在自选区，两侧都是盛着各类菜肴的透明保温装置。
“话说，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这对耳坠是艾瑟瑞斯晶矿？”
帕米尔忍不住开口，“我听说我舅舅昨天晚上……”
苏柒很干脆地承认了，“是啊，买给我的。”
帕米尔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再次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牛逼，我都没想到那么快你就拿下了。”
苏柒差点呛着，“那还不至于，不是，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哎，一言难尽。”
帕米尔也就没多问，“诶，话说，在葬礼上会遇到很多SSS级吧，我虽然也见过SSS级异能者，但这么多职业选手聚在一起还是第一回……”
“其实没什么感觉。”
苏柒摇头，“一般情况下，尤其是在那种场合，你和他们同处一室，都不会觉得他们和餐厅里这些人有区别。”
“没有那种高手气场？”
“他们想没有就没有，想有就有，如果这餐厅里藏着一个SSS级，从你身边走过去，你也不会知道的。”
“那你呢？”
“我啊，”苏柒默然片刻，“我如果想确认这一点，我得特意去……寻找，但那也等于向别人暴露我自己。”
帕米尔点了点头，“那算了，我妈之前还让我小心，反正高手多的地方，一旦出什么事，也是麻烦。”
“……你那些保镖到时候和你一起去葬礼吗？”
“不，他们在船上等我，而且他们不是重点，我妈找了几个人，在我身上施加了一些能力，反正我现在获得高手体验卡！”
帕米尔兴奋地说着，忽然又被手边的菜吸引了，“哇靠好香啊，这个一定很好吃！”
“哦，那个确实好吃！”
苏柒歪头看了一眼，险些脱口说一句我小时候就喜欢吃。
“本地人最常安利外地人的名菜之一，而且你别说，这家餐厅汇总了好多这种特色菜……”
她以前也给朋友们推荐来着。
他们吃了一阵，餐厅里的顾客也换了一批，客人比之前少了一些，帕米尔问起有没有推荐的酒。
苏柒顿时来劲了，“那必须的！”
她兴冲冲地去了酒水饮料区，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帕米尔点头如捣蒜，几句话的时间里，怀里已经揣了五瓶酒。
苏柒看他要拿不下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特供区。”
特供区里的异植酒，对高级会员免费，其余客人想喝的话，需要另外加钱。
她轻车熟路拐去了特供区，在白雾氤氲的冰山里扫了一圈，看见了自己的目标。
在其中一座小山峰上，堆积的冰块环绕着一个金色酒瓶，酒瓶颈上缠绕着锁链，末端挂着一枚小小的纯银商标徽牌。
苏柒踮起脚。
下一秒，她向着酒瓶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如果不停的话，必然会和另一个人的手撞到一起。
两只手悬在冰块堆积的白山上，寒气丝丝缕缕升腾而起，从他们的指间穿过。
苏柒讶然侧首，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抱歉。”
旁边的男人轻声开口，“你……”
“苏珊！”
帕米尔乐颠颠地回来了，“还有什——卧槽？！”
他一眼看见旁边那人的正脸，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虞季秋？！”
第58章
帕米尔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张口结舌，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来，好歹还记得礼貌这回事，才没拿手去指对方。
苏柒默默收回了手，佯作震惊地抬起头。
旁边的人恰好也看了过来。
他瞧着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容貌俊秀精致，鸦黑鬈发衬得肤色越发显白。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在浓黑细密的睫羽下，宛如望不见底的清冷幽潭，让人很难窥见情绪。
他耳畔挂着两枚水滴状圆环，冰冷的银白色，一个个或磨砂或平滑的棱面，泛着耀眼的闪光。
“……你拿吧。”
他淡淡开口，目光从她脸上划过，没有停留半分，反倒是看向那对耳坠时，眼中露出几分意外，显然是认出了这种晶矿。
有一瞬间，苏柒想起他们还不太熟悉的时候。
她远远看着他在人群里被敬酒，就是这副平静冷淡的样子，言谈举止都很客气，但无形中就透着一股不愿奉陪的烦闷。
在宴会厅侧翼的走廊里，他靠在栏杆上打游戏，见她走过来，就关掉光脑投影，不动声色地点头。
“……加个好友？”
苏柒点出自己的账号界面，亮了四位数的成就汇总。
虞季秋微微挑眉，脸上的疏离瞬间褪去，“开黑吗？”
他们好像忽然就熟了。
明明在那之前，也只是像旁人一样客套过几句。
但在那之后，他们就有说不完的话，数不尽的共同话题，还有在斗图时你来我往用不完的表情包。
他们说起游戏，说起学校，说起训练，说起那些不被家人理解的追求，说起那些总是遭受打击却越挫越勇的过往。
“……不对啊，我这种能力被人吐槽就算了，你的能力明明是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最爱吧？”
“谁说的，我不是标准的元素类，只是看上去比较像，当然现在是没什么差别了，小时候可不是……”
她也不是没有朋友。
朋友也不止一个，她和他们会说真心话，分享秘密和想法，然而他们彼此理解的程度总是有限的。
大家的爱好相交的部分也是有限的。
在她那不大不小的朋友圈里，善解人意的对异能训练没兴趣，热衷提升能力的不喜欢玩游戏，喜好相似的却是脾气不投——
苏柒并不觉得他们有问题，但她和不同人相处时，就要照顾到他们的喜好，避免说太多人家没兴趣的话题。
虞季秋就像是他们所有人的总和。
他们虽然差了几岁，但玩过许多相同的游戏，看过许多相同的书——
在相同年纪时，还同样叛逆地做过相似的事。
因此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接上，然后再说起自己的经历，他们之间没有怜悯、没有羡慕、没有嫉妒。
更多的都是感同身受。
她对沟通和社交的需求有限，有但不是那么多，其中十之八九都被他满足了。
所以即使他们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聊天，也会有几天不说话不发消息的时候，但他仍然是与她聊得最多的人。
但是后来——
“……不。”
无数回忆的碎片纷乱闪过，思绪变动只在瞬间，苏柒回过神来，微微摇头。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惊讶一点，“就一瓶了，给你吧。”
周围的顾客离得都不算近，也没有谁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
黑发青年侧过头，垂眸看着她，“没关系，我没有那么想喝，更何况你确实比我先伸手……我可以让他们再上一瓶。”
苏柒摇了摇头，“我也可以。”
他微微扬眉，又看向她的耳坠，“当然，白影星航也只是丰泰的产业之一罢了。”
苏柒好笑地叹了口气，“不过这消息传得那么快吗？”
“不是。”他轻声说，“只是当时恰好也有我的朋友在场。”
“还是给你吧，我可以等他们再上一瓶。”
苏柒眨了眨眼，“对了，大神，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帕米尔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无声谴责她背叛了组织。
虞季秋面色不变，“……签什么？签在哪里？”
“随便写点什么都行。”
苏柒从腰后掏出一把热熔枪，“在这里吧。”
帕米尔欲言又止。
虞季秋仍然很淡定，伸手拖住迷彩涂漆的枪管，拇指在枪口外侧的漆面上摸了摸，然后颔首。
他指尖掠过的涂漆表层上，留下了深红灼亮的痕迹，合成金属漆层融化成液体，一滴滴顺着枪管淌落下去。
最终留下了一个龙凤飞舞的虞字。
烧灼的深度也恰到好处，没有真的伤到枪内部的供能管线。
“……谢谢。”
苏柒心满意足地装起枪，“酒给你吧。”
虞季秋没再多说什么。
帕米尔倒是清醒过来，赶紧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大喊大叫的，不过我只是太惊讶了，话说你也是来参加葬礼的吧。”
“没事的，海维先生。”
虞季秋气定神闲地开口，同时看向旁边的冰山酒架，“我是来吃饭的。”
帕米尔愣了一下，“咳，是啊，当然，我们也是，等等，你见过我吗？还是你觉得我和某个海维很像？”
“……你身上有能让你侦破幻象的能力，那个人的异能量让我觉得熟悉，我本人在这方面恰巧不太擅长……”
虞季秋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褐发少女，“我不确定是不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海维家族的保镖，所以猜了一下，再加上你们二位一起。”
帕米尔恍然大悟，“应该是你想的那个人，哈哈，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肯定也看不到你长什么样子。”
虞季秋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也没有好好伪装，否则也只有同级的人能看穿了。
他轻飘飘地扫了两人一眼，“所以你们也是要去葬礼的？资深粉丝？”
帕米尔缓缓点头。
苏柒：“……亲戚。”
虞季秋颔首，“是有点像。”
帕米尔的眼神在两人间来来回回，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直至黑发青年转身离开走远了。
“哇靠，居然能在这遇到……他们不是可以很多天不吃饭不喝水的吗。”
“那咱们也可以一天喝一次营养液，你不还是来了吗。”
“也是。”
苏柒没再多说。
虞季秋不太喜欢和粉丝接触，但他没有任何社交方面的障碍，所以只是单纯地更喜欢享受私人时间而已。
她曾经安利过他这家餐厅，他第一次来乔耶星区做客时，她就在这家空间站接他，还带他来吃饭。
然后——
苏柒视线上移，看向冰山山顶空落的位置，那瓶酒已经被拿走了。
她心不在焉地拿了另一个口味的酒，拽着帕米尔回到座位，途中遥遥瞥见窗边熟悉的身影。
黑发青年背对着整个餐厅，面向窗外空堡鳞次栉比的塔楼，一手搭在沙发靠背顶端，另一手拎着瓶子仰头灌酒。
对了。
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就坐那个位置，喝着同样的酒。
那还是她从另外两个高级会员手里抢来的——
事实上是自己先到先得，但那两人或许是看她年轻，莫名其妙说了一堆话，想让她将酒让出来。
在她坚定拒绝后，其中一个人越说越难听，然后喷了脏字。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虞季秋发怒的样子。
“苏珊，苏珊！”
帕米尔喊了她两声，“你是不是……”
他们安安静静吃完了饭，离开了航站楼，回到飞船上，他才开始畅所欲言。
“话说，”金发少年挤眉弄眼地问道，“你喜欢那个类型啊？”
苏柒叹气，“……还行吧，挺好看的。”
“你不是说你没有喜欢的职业选手——”
“我这么说吧，就算他换个身份，我照样会觉得他帅多去说两句话的。”
“哎，苏柒和他关系很好的，你知道吧，还有很多人嗑他们俩……”
帕米尔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比如好几年前，他俩一起玩游戏开黑，一开始是虞季秋遇到傻缺队友，那个队友自己技术不行还喜欢埋怨别人，嘴还有点脏，虞季秋一声不吭，等苏柒上线加入队伍，那个队友骂了她两句，虞季秋就发脾气了，和那个人对骂五分钟，这个视频在那游戏论坛里火了，过了段时间被人用声音匹配度扒出身份……”
“好了好了，我知道，嗯，我看过那个视频。”
苏柒赶紧叫停，“你不是嗑洛林和苏柒吗。”
“喂不是我啊，呃，而且我觉得她和虞季秋是好基友来着，虽然也不是不能嗑，好吧我还是比较杂食的……”
这一趟旅程在进入乔耶星区后，就已经接近了终点，因此飞船再次起航后，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苏柒坐在休息室里，看着外面那颗苍翠的绿色星球渐渐变大。
复活数月后，她第一次正经回到自己的家乡，为了参加自己的葬礼。
听上去似乎有点诡异。
“嗯，我到了。”
她起身走到舷窗前，对着耳机里的人说道，“马上这船就降落了。”
“……小心，有事就喊我。”
诺亚低声道：“我之前已经去踩过点了，随时都能过去。”
苏柒忍俊不禁，“你要是直接传送过来，他们都会知道的，虽然说……真到了那份上，也无所谓了。”
拉瑟尔星作为一颗中小行星，人口过亿，她的家乡也只是本地的二线城市之一。
南部市郊公墓成群，苏家的人多数都葬在其中一处，附近也有殡仪馆，举行仪式接着就下葬，也算是方便。
虽然说如今只有空棺材。
穿梭舰在郊外的一处小空港缓缓降落。
尚未完全落地时，舷窗外浮现出葱茏茂盛的森林，还有山坡上石碑嶙峋的墓园。
以及下方密密麻麻的飞船。
但只要是正经拿到请柬且回复的来宾，都会有被提前预定好的位置，基本上避免了没地方放船的问题。
本地人更是方便，开飞行器就能过来，那东西体积相对小巧，几乎可以停在任何地方。
帕米尔从船舱里出来，抬着头看向天空，一架飞行器缓缓落下，“话说……”
此时正值清晨，四处泛着潮气，热意在空中蔓延着。
苏柒侧过头，看向旁边一艘陌生的飞船，那舷窗上凝结出细小的水珠。
天色也略显阴沉，日出的曦光消失在云层间。
郊外的空港颇为寂静，只有引擎轰鸣声渐渐熄灭，涡轮风扇旋转声也很快消失，周围来往的人脚步都很轻。
风中传来细碎的低语声。
帕米尔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在看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顺着苏柒的视线望了过去。
旁边停着一艘小型穿梭舰，底色雪白，框线流金，侧面船身镶嵌着一排亮金的字母，船后方的机库舱门打开着。
在船尾的另一侧，舱门投落的黑影下，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背靠着下方的舷梯，眺望着远方的山丘墓园。
他侧身对着他们，此时此刻仍然没有回头往这边看。
那双深邃碧绿的眼眸，半藏在眉骨的阴影中，像是背阳的幽静深林。
苏柒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船是前几天才上市的型号，我还没见过真的。”
她胡乱地说着，“走吧。”
话音未落，金发男人猛地回过头来。
帕米尔才想说话，忽然对上那人的目光，顿时僵住了。
“……天呐，那是雷蒙·莱因哈特！”
少年喃喃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第一位。”
苏柒沉默地扭过头。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诺亚说过的话。
他最初在游戏里见到自己，就是觉得她说话措辞和某些词的发音方式有些熟悉，有些像是苏柒。
她刚刚说话时也没特意改变自己的口音。
可是——
他会记得吗？
苏柒抬起头，隔着一艘飞船，对上那双翡翠般浓绿的眼睛。
“……”
他又不是诺亚，他不会一遍遍去看那些视频，自己的声音不会日夜回荡在他耳边。
他们曾经说过不少话，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
那一定是他非常想抛掉的回忆，或者说他应该已经这么做了。
第59章
苏柒回过头，瞥了一眼旁边正在碎碎念的某人，“那你可以去要签名。”
“……我又不是粉，只是，嗯，有点惊讶，毕竟比赛之外，他好像也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帕米尔小声说着。
在他们说话期间，雷蒙已经转身迈入机库，走进飞船里。
舱门缓缓下落，隔绝了里面的场景。
在衣袖的掩饰下，苏柒手背上的印记渐渐隐去。
自己目前遇到过的两位故人，应该都不是叶桓的新目标。
她拽起旁边的小金毛，“走吧。”
保镖们将翼车从机库里开出来，两人上车后直奔殡仪馆。
殡仪馆坐落在公墓中央，周围皆是树木葱茏的陵园，旁边一圈是停车区，里面横斜着五花八门的各种载具。
如今距离仪式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附近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
苏柒扫了一眼，大多数都是熟悉的面孔。
帕米尔靠在车窗旁向外看，“……那些都是职业选手吗？”
“大多数都是同学和亲戚。”
苏柒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很多人都和她长得有点像吗？而且特级以上的屈指可数。”
“……确实。”
他们俩走向殡仪馆的正门，门后长廊连通着礼堂，走廊里也有一些人，几个抱着数据板的工作人员，正和一个又高又胖的褐发男人说话。
苏柒按捺住杀意，走在帕米尔身边，渐渐靠近过去。
褐发男人转过头来，视线在两个少年身上打量一圈，接着露出了然之色，“海维先生——”
他显然对所有的参与者了如指掌，看一眼就能将身份对上号。
帕米尔微微颔首，“苏先生。”
褐发男人微笑起来，他看着很是和蔼，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衷心感谢您的到来。”
帕米尔敷衍地点了点头。
苏谴也很会看人脸色，本来想多说几句，见状也闭嘴了，只是叹了口气，眉宇间多了几分忧伤之意。
“……苏珊，”他看向另一个人，“我和你爸爸是校友，虽然差了几级，我收到你回家的消息，原谅我没有早点去看望你，我一直忙着葬礼的事……”
“不用如此客气，苏先生。”
苏柒打断了他，“我还要感谢你邀请我，给我这个机会和她道别，我一直很喜欢她。”
苏谴长叹一声，眼中已经闪烁起水光，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我也没想到，她还这么年轻……”
“……是啊。”
苏柒双目一红，说话时也带了哭腔，也抓住他的手，“当我发现我是她的家人时，我那么高兴，如果她还在该多好……”
她一边说一边刺激了自己的湮灭之印。
两人的印记开始共鸣。
苏谴浑身一震，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恍然。
——原来是同僚。
怪不得小小年纪身上这么多异能量，原来也是杀人杀出来的。
苏谴也开始抹眼泪。
两人对着演了一会儿，又有人过来了，苏柒哭哭啼啼地表示不好意思失态了，帕米尔赶紧伸手将人搀走了。
礼堂里还没几个人，他俩穿过半个厅堂，从里面的侧门去往卫生间。
“…什么鬼？”
帕米尔松开手，打开了隔音屏障，“刚刚那个姓苏的，好像想对我们做什么。”
苏柒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冷静地擦掉眼泪，“他是密教成员，在试图确定我们能不能成为他的猎物。”
帕米尔满头问号，“啊？”
苏柒看了他一眼，“你的能力进阶了对吧，以前不是只能感受到别人对你自己的恶意吗？”
“嗯，所以我知道他对你也……等等，所以他确定了什么吗？”
“他确定杀了我们没好处。”
苏柒冷笑一声，“胆子不小，明明知道你的身份，还是……”
转念一想，别说帕米尔了，就连他舅舅都能成为那些人的目标，他们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她摇摇头，“你没有复活、修复、治愈或者转化制造之类的能力，对吧？没有就无所谓。”
帕米尔耸了耸肩，“完全没有。”
两人远离了礼堂，走廊尽头拐角就是洗手间，四周静悄悄的，外面不知何时起风了，风声鼓胀着撞上玻璃窗，将落叶碎屑卷进缝隙里。
苏柒脚步一顿。
“……是我听错了吗？”
帕米尔不太确定地说着，抬头看向拐角处，“里面好像有人？”
苏柒摇了摇头，“我进去洗个脸，你先回去吧。”
帕米尔欲言又止，“我等等你吧，我也不想去听悼词，那个姓苏的看着就不是好人，我瞧着他就觉得烦躁，恨不得抽他。”
苏柒扶额，“你淡定一点，就算要抽也不是现在。”
洗手间里灯光明朗，隔间里都空空荡荡，唯有外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靠在大理石水池台上，叼着烟吞云吐雾，线条深刻冷艳的侧颜，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她微微低着头，漆黑的长卷发散落在腰间，嘴边的火星一闪一闪。
那人的面颊上无声滑下泪水，一滴一滴打在了银灰色的水池台面上。
洗手池上晕开一团团水迹，顺着边缘向地下滴落，在寂静的房间里，原本轻微的水声都显得突兀了。
“……”
苏柒安静地从那人面前经过。
那人原本一动不动地吸烟，此时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苏柒也就站住了。
“你多大了？”
那人的声音略显沙哑。
“十八。”
苏柒歪头看着她，“……桑切兹小姐？”
“口音也有点像，亲戚是吧。”
那人放开手，拿下了嘴里的烟，“我刚认识苏柒那会儿，她差不多就你这年纪，你俩还有点像。”
苏柒眨了眨眼，“我以为她是进入百强后才认识你的。”
“那只是我们第一次正经打比赛，我俩之前就在职业选手论坛里聊天……嗯，其实聊得不多，主要是互相安利游戏电视剧。”
那人平静地说着，再次伸出手，
冰冷的手指落在颈侧，像是毒蛇般缠上了脖子。
“不过……”
黑发灰眼的女人倾身向前，说话时的吐息落在她耳畔，“我猜狄希斯的走狗们想知道的不止是这个吧？”
苏柒：“……”
自己是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知道密教存在的特级？
“有趣的是，我也是近期才得知你们这个组织，因为有几个人落到我手里了，不过他们太脆弱了，在我毁掉他们的记忆禁制时就死了。”
赛莉幽幽地说着，“所以我希望你能经得起折腾，毕竟我也不太想在她葬礼的时候玩死她的妹妹。”
苏柒无语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因为我没有禁制。”
那种东西是要加入密教后、被更高级密教成员手动置入的。
赛莉沉吟一声，“……你身上的异能量确实没那么庞杂。”
苏柒叹了口气，“这算是等价交换，有印记的人可以拒绝加入密教，但组织更容易搜寻目标，单干没情报就要碰运气，所以很多人也是自愿被设置禁制的。”
赛莉斜睨着她，“我能想明白，不用你说。”
苏柒哂笑，“是啊，当然。”
赛莉眯起眼，“……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赞同你。”
“是吗？”
“……不然呢。”
两人相对沉默。
赛莉放开了手，一眨不眨地看了过来。
那双在逆光里呈现铁灰色的眼眸，泛着些许蓝意，此时显得沉寂又忧伤。
她仔细盯着面前的少女，打量了很久，眸中的哀色渐渐褪去，透露出一种掩不住的庆幸之意。
赛莉狠狠吸了一口烟，“我问你，是密教的人杀了苏柒吗？”
苏柒不置可否，“……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样？”
赛莉神情不变，只是继续问道：“她是作为克里特赐福者被杀的？是她符合你们的狩猎条件，不是别的原因？”
苏柒叹气，“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赛莉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密教只杀这种人吧？只要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国会议员也杀给你看。”
苏柒心里一动，“你是说，他们其实也会因为钱杀人？哪怕目标不是……”
“废话，这是他们的资金来源之一，不过只接受以亿为单位的订单，你觉得苏柒值不值得这个价格？”
那可绝对不止这个价。
苏柒点了点头，“如果你是想知道这个，那我可以告诉你，苏柒是因为……符合献祭条件而被盯上的。”
赛莉深深看了她一眼，“好。”
说着从水池台面上跳下来，轻巧无声地落地。
“所以那也是她想要的，永生什么的，对吧，否则她不会去开发那种类型的能力。”
苏柒没有说话。
“那就开始这场赐福者之间的战争，在某个人成为目标的那一刻，对决就开始了，要不择手段地赢下去——”
赛莉停了停，“直到一切结束。”
这几句话并没有说出具体的主语人称，苏柒也能听懂这意思。
自己如今的伪装都只是针对密教成员的，倘若不是他们的人，她已经不介意被看穿身份了。
赛莉想了想，“你觉得她需要帮忙吗？”
苏柒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如果需要的话，那就会主动说出来的，再说你本体又不在这里。”
“……过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好吧。”
赛莉干脆地点了点头，“另外，如果你有机会遇到她，记得代我说声抱歉。”
苏柒平静地和她对视，“为了什么？”
“我能想到很多我需要道歉的场景。”
赛莉沉默了一会儿，“我脾气不太好，从小就没几个朋友，我知道我好几次说话都说得不好听，还有那次我们一起去嫖——”
苏柒赶紧打断她：“如果你说的是上新闻那次，那只是你们去买仿生人。”
赛莉叹了口气，“但媒体不知道，所以他们觉得是我俩开房，还说苏柒赢了我，是因为我们俩睡过，我故意让着她……”
苏柒想起这个也无语，“类似的脑瘫新闻太多了，他们自己也未必真的相信，只是拿来当噱头赚流量，任何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你们的比赛有没有水分。”
“但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眼力的。”
两人相对沉默。
“再说，你也是受害者，”苏柒轻声说道，“他们居然把你贬低成一个''和人睡过就要让着她''的蠢货。”
赛莉忍俊不禁，“但苏柒的处境更糟糕一点，对吧，他们觉得论真本事她赢不了我，所以……有些人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苏柒摇了摇头，“职业选手晋升的途中有各种抹黑很正常，我见过很多人被编排过各种自己完全没做过的事，还有好多人说诺亚是一路睡上来的呢。”
赛莉又吸了一口烟，“那个说不定是真的。”
苏柒面色古怪，“……应该不是。”
赛莉扭头盯着她，“什么？”
苏柒摊开手。
“天呐，”赛莉眼睛一亮，“所以他不是……所以感觉怎么样？”
苏柒轻咳一声，“至少，嗯，很有学习精神，所以还挺好的。”
赛莉大笑起来，“好好好，我早就和你说了，真人和仿生人风味不同……”
苏柒并不想在这里过多讨论类似的话题，赶紧叫停了。
赛莉也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对了，上上次嘉年华的时候，我还说了一些很蠢的话，她生气了，说同行当不成朋友，我就说她和虞季秋关系还是很好，她当场发了个语音给姓虞的，说''我们是不是对手和敌人''，虞季秋说了什么''当然了，所以你说话小心点，否则我随时录音爆你的黑料''之类的话，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她叹了口气，“他俩仍然是好朋友，我和她的关系变得一团糟，最多是在主办方让我们卖点亲密镜头时候演一演，其实我很怀念以前我们互相吃安利还有一起去夜店玩仿生人的日子，抱歉，是我搞砸了。”
苏柒乐了，“……如果有天我遇到她，我会转达的，不过你说的太多了，所以我就记住最后一句，是你搞砸了。”
赛莉笑了一声，“嗯，可以的，那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单薄，最终化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页，从空中打着旋儿飘落着而下。
苏柒伸手接过来。
手中是一张巴掌大的全身照，照片里黑发灰眼的女人侧着身，保持着离去时的姿势。
苏柒弯了弯嘴角，随手将照片装了起来，离开了洗手间。
她才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外面走进来的人。
“……”
对方显然是故意的。
苏柒已经躲闪了，肩膀却还是撞在了那人的胳膊。
“早上好啊。”
金发青年微笑着俯身，宽大的手掌按上了她的肩颈，那双森青色的眼眸里透露出满满的危险气息。
“苏珊。”
他低头凑在她耳边，状似亲昵地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
第60章
“……又？”
苏柒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别说得好像我们真见过一样。”
她试图拂去肩上的手。
然而骨节分明的五指纹丝不动，如同钳子般牢牢扣在那里，手背上淡青色筋络微微浮鼓，越发衬得肤色苍白。
金发青年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闻言弯起嘴角。
他明明是在笑，那笑意却不及眼底，俊美昳丽的面庞上，反而显出透着几分癫狂的怒意。
“是吗？”
他用一种平静得几乎称得上温柔的口吻说道，“所以和桑切兹是互诉衷肠、冰释前嫌然后重归于好，和我就是''没见过''？”
苏柒终究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你总是这样，你个混蛋。”
金发青年看上去好像还在笑，“你就不能……”
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下一秒，苏柒忽然感受到一股精神力量的入侵。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那些永无休止的噩梦便是这样展开的，因此几乎是本能地反击了。
扭曲的空间绞碎了袭来的力量，同时挡开了落在肩上的手。
他似乎是撤收不及，手背上被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直接延伸到小臂，深可见骨的伤口里鲜血崩流。
金发青年似笑非笑地抬起头，丝丝鲜红飞溅到面颊上，从眼角蔓延到唇畔，看上去诡艳又妖异。
“……所以你宁愿相信他？威廉姆斯？你们俩以前说过几句话吗？”
伤势在眨眼间复原了。
苏柒皱眉盯着他。
这家伙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出手，想看看她复制了谁的能力。
金发青年低声咒骂着，似乎陷入了一种崩溃狂躁的状态，“他都可以？他都可以？！而你看到我的船却还要躲我——”
“安德森——”
“叫我名字！”
“……洛林。”
苏柒头痛地开口道，接着又觉得不爽，“等等，凭什么听你的，我就要叫你安德森——”
洛林忍不住爆了几声粗口，“好吧，你想叫什么都行，但是我——”
“我之前在空堡吃饭的时候，遇到虞季秋了。”
苏柒打断了他，“我给他要了个签名。”
洛林忽然安静了，“……什么？”
苏柒摇了摇头。
话已至此，意思也很清楚了，虞季秋并不知道她是谁。
她从腰后将枪拔出来，“你看这个。”
“他好像是不擅长分辨异能量……”
洛林垂眸看着枪上的印记，“我给你签个更好看的。”
苏柒投去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你写字比他难看多了。”
洛林则是露出一个假笑，“哦，当然，毕竟他和你一样是高材生，而我在那个年龄还因为杀了我爸在少管所里坐牢。”
苏柒也假笑，“嗯嗯嗯，对的，我们就是每门课只能勉强及格还经常不及格、时不时逃课打比赛的高材生呢。”
两人互不相让地盯着彼此。
苏柒眯起眼睛，“我不知道你在演些什么，安德森，我知道你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生气，如果你指望我相信你表现出来的任何东西，那你就把我想得太蠢了。”
洛林轻轻一哂，原先的怒意如同退潮般消失，整个人又恢复到一种看似平静的状态。
苏柒：“……”
这家伙还是癫癫的。
只能说精神异能这种东西多少沾点。
苏柒无语地摇了摇头，挪开视线看向走廊，四下里寂静无人，帕米尔也不知道去哪了。
窗外的天色越发阴沉晦暗，层层厚重的云翳遮蔽了晨曦，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你确实脑子有问题。”
洛林冷笑着说，“如果我是密教的人，只要有机会，我就不会放过，会立刻再杀你一次，所以如果我是的话，在维昂纳的空间站里，你就会再死一次的。”
那些拥有复活能力的轮回之手成员，被密教成员杀死一次后，可能会复活，然后再被杀。
毕竟每死一次，始作俑者都能获得死神赐福。
所以他们肯定会逮住每一次机会，能多杀一次是一次。
如果能永久杀死，获得的奖励或许更多，但大部分时候这事也不容易做到。
苏柒闭口不言。
“所以那时候你并不是觉得我是密教的成员……”
洛林眯起眼盯着她，“你只是不相信我，或者你当时太弱了，不想面对我，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所以你才不敢来见我？”
苏柒再次面无表情，“你想多了，我可能只是单纯觉得莫名其妙，而且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
“我也可以——”
他脱口而出，“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接着又冷笑起来，“但你不会相信的，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是假的。”
“哦那你就这么想吧。”
苏柒懒得多说，“让开，我要去参加葬礼了。”
洛林微微挑眉，“你真的想去听你的仇人虚情假意地为你念悼词吗？还是那边有什么其他人是你想看到的？”
苏柒抱起手臂，“真的？安德森，你要给我来这一套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和诺亚一样，暗恋我很久了？”
洛林呼吸一窒，那双森青色的眸子里腾起怒焰，诡异的横瞳微微缩张。
“他——”
金发青年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咒骂，“你根本不喜欢那样的人！”
苏柒没说话。
在深度精神异能交锋中，他俩看过彼此的很多记忆，所以他知道一些事，也并不奇怪。
反过来说，她也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点特殊，但那似乎是因为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而且发生过一些事。
她并没有从他那里感觉到恋慕喜爱，也可能是她段数不够能力差了点，但是——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苏柒无语地说，“你以前喜欢过的人，过上几年也未必再有相同的感觉。”
“嗯？”洛林再次俯身看着她，“你是想说你喜欢诺亚了，还是想说你不再喜欢之前的某个人了？有趣的是，我觉得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苏柒耸了耸肩，“……你想怎么觉得就怎么觉得，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确切答案的，譬如你就弄不明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洛林沉默了。
他被冷不丁倒打一耙，却发现自己还真没法反驳这个问题，在不说谎的前提下。
“……好。”
金发青年忽然直起身，伸手扯开领带，解开了领口，“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
苏柒瞳孔地震，“……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
洛林动作一顿，“什么？”
“呃，”苏柒投去一个鄙视的目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方面的感觉吧。”
洛林：“？”
他忽然明白过来，瞥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听着，我会清掉自己的记忆，至少一天之后才能回想起来这些事。”
苏柒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所以？”
“所以接下来参加葬礼的我，会认为你真的死了，你可以看看我会是什么反应，说实话，我自己也挺期待的。”
洛林说着就微笑起来，“反正你现在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我早早遇到过你，也未必能把你认出来。”
他显然是得到了一些密教和轮回之手的情报，再加上她这短短数日时间里进步太快了。
苏柒也知道这个，所以没在身份方面和他过多纠缠，“……我可能没时间欣赏你的表演，我还有事要做。”
“首先，那不是表演，那是真情实感的反应。”
洛林一本正经地说道：“其次，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我可能惹了点麻烦……”
“但凡你这么说了，那就可以把''可能''去掉了。”
苏柒打断了他，“你又整了什么活？”
“……我之前去找韩怿，想从他记忆里看到你死前的状态。”
苏柒不禁侧目，“你敢翻他的记忆？”
“是啊，我付出了一点代价。”
洛林似乎不愿多说，“总之，他也被我送了一个限时遗忘套餐。”
苏柒扶额，“虽然他确实不是很擅长这方面，但也没太差，指不定啥时候就能恢复……等等，你在他记忆里看到什么了吗？”
洛林冷笑一声，“我当时才知道他受过狄希斯赐福，当然，我毫不意外，他根本不和密教那些人联系，似乎也不喜欢用他那个印记。”
苏柒才要开口。
洛林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总之，我们打了一架，我差点死了，所以当我抹去他记忆的时候，我可能做得过头了一点，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可能不是很正常。”
苏柒麻木地看着他，“我也完全不觉得意外。”
面前的人倒是愉悦地笑了起来，“说明你很了解我。”
“我只是觉得你有毛病，所以你做什么都很正常。”
“那也算是一种了解吧。”
苏柒白了他一眼。
“总之，”洛林摸着下巴思忖起来，“我要开始编造前置记忆了，我要先找一个合适的地点，让我能想出符合我自己逻辑的理由……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说完就走了。
苏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外，只觉得槽多无口，想了想还是往礼堂走了。
在礼堂侧门入口处，帕米尔从里面窜了出来，“抱歉，刚刚有几个人算是我妈的合作伙伴，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苏柒摇摇头，“进去吧。”
礼堂里一片肃穆，两边座位坐了数十号人，大家神情各异，来客们三三两两聚成团，也有好几位坐在角落，前后左右的位置都空着。
苏谴站在高台上致辞，看起来悲伤不已，说话时还不断抹泪，语调沉痛。
“我还记得很多年前，她和那些孩子们讨论异能开发和锻炼，她看上去非常有耐心……”
苏柒恨不得撕碎那张虚伪的脸。
她状似平静地坐到后排，视线越过前面的层层人影，看到一脸若无其事的堂弟。
从侧后方看过去，褐发蓝眼的青年低着头，正在玩光脑，似乎对整个葬礼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苏柒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搜索着，想看看叶桓是不是在这里。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也不会轻易用精神力感知，只能用眼一个一个找过去。
相对来说，这葬礼规模比较小，来人数量有限，她很快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叶桓。
他也可能伪装成别的什么人——只是这概率较低，因为在场的好几位SSS级，这是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的。
苏谴絮絮叨叨说完了悼词，又抽泣着一会儿，“还有谁想和她告别吗？”
礼堂里十分安静，话音落下，周围倒是有人交头接耳说话了。
苏柒看着高台上的空棺材，只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年轻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快速走到台上，站在漆黑的棺木旁边。
“嗯，我想说几句，我是苏柒的同学……”
他忍不住看向下方，一眼瞥见某些只在屏幕里出现过的人物，顿时紧张万分，只歪着头望向棺材。
“……那时候我经常逃课，有几次飞出学校的时候还遇到她了，当然她是逃课去打比赛，我是逃课和我对象约会……”
有了这位开头，另外几个亲戚同学也相继上去致辞，他们的发言都很简短，但也相当真诚。
很快有职业选手上去了。
他们有人是特级组的，有人还只是高级组，都不是很有名气，也是早年认识她、和她关系不错的。
虽然并不常常聊天，但也保持着联系。
有人说着说着在台上落泪了，旁边的朋友赶紧将她扶下去。
苏柒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
然而她也不好立刻告诉他们真相——
毕竟叶桓可能还藏在什么地方，要么想找机会再杀她一次，要么想借此寻找别的目标。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杀死叶桓，也未必就是这件事的终点，创生之神设置的考验，恐怕不止是干掉一个SSS级那么简单。
毕竟叶桓已经杀了一个SSS级，却也只是成为大主教，尚且不是神使。
当然，也可能两位神祇对信徒的要求不同。
但她总觉得应该是相对近似的难度。
苏柒陷入头脑风暴时，更后排的座位上，又有人站了起来，似乎是也想上台致辞。
前面有人小声说了句什么话，前排的客人们顿时纷纷回头，接着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好朋友啊……”
“确定只是朋友……？”
“你看他活像是死了老婆一样……”
纷乱的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苏柒知道自己后排还坐了什么人，此时为了融入人群，也装模作样地回头看过去。
黑发黑眼的青年缓缓向前走着，那张清隽深邃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阴霾。
他看上去面无表情，双目幽邃却空洞，甚至走路时脚步都有些飘浮了。
苏柒坐在靠边的位置，回首时恰好他走到近前。
她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表情，看到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就难受起来。
而且对方体内异能量状态似乎也不太正常。
“！”
礼堂里响起惊叫声。
虞季秋走了两步，忽然晃了两下，然后颤颤巍巍地向旁边栽倒。
紧接着，他摔在了苏柒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