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坏血(男高) 苏他 9502 字 2024-02-18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李暮近第一次来面包店是坐在外场,桌上堆满面包、蛋糕、糖果。雨停了,落在门前遮阳棚,自下往上看,压沉的位置像一只被困的船。

不久前,他像其他顾客一样,从自选区这一头到那一头,装了冒尖一托盘,到收银区,目不转睛看着丁珂结算。

他的珂珂不爱笑,但有一双看起来就很会笑的眼睛。没有人在看到她听到她以后觉得她不温柔,但确实一开口就锋利得像把刀。

“四百三,扫码。这里。”她甚至不愿抬一下眼皮。

李暮近付款,继续看着她打包,漂亮手指挣开纸袋,食品夹装袋,把封口处折成波浪,手持标签机,熟练摁一下按键,每一袋都贴上印有名称的标签。

同事从杂物间出来一眼看到李暮近明目张胆的眼神,看向面包师,发现她也在看着她,不由使眼色:还说没那意思呢,看看这眼神,多吓人。

面包师觉得她滑稽,摇头一笑:别瞎操心。

李暮近拿上面包也没走,坐到场外休闲区,观察起丁珂工作。

截至此时,他已观察超过半小时。

丁珂在吧台看书,偶尔随手端起旁边的凉茶喝一口。

同事收拾好外场的单桌,回到吧台,假装随丁珂看书,八卦地问:“还没得手?别太清高了,他那车看着就贵,有这种条件就赶紧答应了吧,别再作没了。姐是过来人,到相亲年纪再相亲全是歪瓜裂枣,条件还不行。”

丁珂注意力在书里,随口反问:“相亲也不是必须。”

同事打心眼里为她着想:“不相信那就是凭感觉呗,但凭感觉找的一般不务实,结婚过日子还是要有经济基础。贫贱夫妻百事哀听过吗?毕业以后就得谈上了,谈两年差不多得结了,不然太晚生孩子对你身体也不好。”

丁珂抬起头,“不结婚生孩子,不用面对这些问题。”

同事张开嘴却无言。

李暮近的声音这时传来:“这主料是什么?”

丁珂合上书,走过去,并不知道藏青色工服被她穿出制服风,本来别在领口的蝴蝶结卡在头发上显得她十分乖。

“面。”

“配料。”

“酵母、鸡蛋、黄油、鲜奶、奶油、水果、果干、榛仁、花生、瓜子、巧克力。”

李暮近失语长达半分钟。

他就问一个,但她好像知道会问完,把所有都说了。

“这个包装,什么材料。”他又问。

“纸,不建议食用。”

他再不问了。

正好下班了,丁珂交班、换衣服、抱着书、拎着面包和布包朝外走。李暮近也没有多待,紧随其后。

雨后还是热,闷热,却不影响行人出行,来往车辆兜风疾驰,碾得地面油煎一样滋滋响。门市的明堂很宽,距离人行道都还有一段,这会儿已经遍布路人。

下午没课,丁珂计划去图书馆待到傍晚,去看个展,再去夜跑好了。

她大脑大部分血液集中在处理记忆相关的内部体验区域,这让她更擅长动脑,喜静,但也让她对外部刺激无感。

于是浪漫她觉得麻烦,活动她嫌累,哈哈大笑显笨。久而久之,身体发生变化,为了少走几步,她会想好几种切实可行的捷径。

比如……

比不下去了!

她扭过头,看着李暮近。

李暮近也停下,挂一脸彩,头也不低半寸。

丁珂转移注意力也没能忽视他跟在身后这个事实,严肃说:“你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李暮近不说话,意思是:你随意。

“我不是她。”丁珂说。

可以听出语气里的麻木。

李暮近说:“我也没问,不用强调。”

“我不当替身。”又是一句快说到吐的话。

“没说你是。不过你能是她的替身,也是你的荣幸。”

好贱的话。

丁珂不想理,扭头就走。

李暮近还跟,两人距离明明说话就能听见,他偏发微信:朋友圈为什么打开了。

丁珂拿起手机看到是他消息,无视。

李暮近还问:加新人了?

好烦。

李暮近继续:给我看的。

丁珂打开勿扰模式,铃声一瞬消失。

但李暮近就在身后,她能屏蔽他的消息,却暂时不能屏蔽他的声音,听到他又说:“你挺会拉扯。”

丁珂又扭头:“你也挺会自作多情。”

“我都能承认我就是要上你的当,你怎么不能承认?”

丁珂失语。

不久前噎李暮近的情景再现,只不过这次换她被噎。

“又想撩又没诚意,一句实话没有。”

丁珂神情表现无力:“你是不太久没谈恋爱了?谁教你这么跟女生说话的?你身上哪点值得我对你拉扯?还有,谁撩你了,我警告你别败坏我,我看见你就讨厌。”

“我没谈过。”李暮近说:“你不知道吗?我靠抢,不管也不用你愿不愿意。”

丁珂能感受到他与生俱来的傲慢、病态残缺的认知,她甚至能通过他的发言确定他从没什么东西想到却没得到。

她不再理他,逼自己忍一时。

还没到路口,迎面走来两个二十来岁膀大腰圆青年,不太熟练地拦住她的路,却很熟练地调戏:“去哪儿?要不要我送?”

“不用,谢谢。”丁珂绕开。

两人不依不饶,又拦住她:“哪个学校的,这么有礼貌,你这让我更心动了,咱俩加个微信呗?”他自以为幽默,又舔脸说:“加微信就是朋友,晚上一起吃饭不过分吧?”

丁珂不想理这两个神经病,转身看李暮近,他毫无反应,气定神闲,她更确信她的猜测:“你有病吧?”

李暮近还没说话,两人不高兴了,一改猥琐气质,神情凶狠起来:“跟你说话呢听不见?”顺着她眼神方向看到李暮近,并不在意,“你对象啊?你早说,我就爱有对象的。”

丁珂不由皱眉。

本以为他们是李暮近找来为难她的,还以为他闲得抽风要玩英雄救美,但听两人对他不甚在意的态度,不像受他指使。

她见过李暮近身边人对他多么卑微,说他是土皇帝都不为过,又怎么敢有嚣张气焰。

“等会儿还有雨呢,咱们找个舒服的地方聊聊天儿?”男人一边说一边上手。

丁珂躲开,大庭广众并不是丑恶的遮羞布,恶人作恶从来不管目标环肥燕瘦,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广众。多少当街捅人事件发生。她深知这点,所以直接走向旁边造型店。

两个男人上前拉她,刚要碰到,被突兀的一声制止:“你们干吗呢!”

路过的人都看向声音来源,丁珂没有停下,到店门口才转身,就看到风风火火的付知之挡住两人去路,瞪圆眼珠,手指着他们说:“干吗呢!欺负我妹妹是吗!是不是不要命了!”

丁珂看到付知之更觉得恶心,对李暮近俯首称臣的那些人里,他是最显眼的。

他的出现意味着她猜测正确。

付知之十分“绅士”地解决了骚扰丁珂的人,他们二人十分“狼狈”地逃窜无踪。

他还演上瘾了,当众吆喝起来:“没什么事,放心,怎么能让这种流氓当街欺负女孩子呢!作为老爷们我一定出手!”

本来打算就这样离开的丁珂却又走回来,立于人群,拨打报警电话,再扭头对付知之说:“遇到危险与其把希望寄托到过路人身上,不如自救。养成自救意识,有人来帮固然感恩,没人来,好歹不会慌。沉着冷静有助于想到好办法。”

付知之没听她说什么,满心思都在她报警这件事上,那他找人来堵丁珂的事不就瞒不住了?搞不好还得被警察批评教育,赶紧求她撤销。

围观者也觉得奇怪。

丁珂皱眉,表现得无辜,“他们今天被你吓唬跑了,万一咽不下这种气又来堵我,我不还是要面对危险?还是报警,警察比你的威慑力足一些。”

付知之脸红脖子粗,赶紧说:“那什么,你,可以,你可以,找我兄弟贴身二十四小时保护!”他顺势指向李暮近:“我兄弟从小什么天上水里拳击房射击馆,就没不精的。那个,家里有钱,什么都培养,有他在,你怕什么呢是不是!”

李暮近像置身事外,不搭茬,也没反驳。

丁珂表现得很惊讶:“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保护我?喜欢我?那他要是不再喜欢了呢?那我原本可以在这段时间去练防身术的,就因为没影的承诺不练了,他要是没兑现,我不仅失去了时间,还失去信念,这不是得不偿失?”

付知之完全说不过丁珂,狼狈地求助李暮近。

李暮近突然说:“我觉得你说得对。”目不转睛看着丁珂。

丁珂看向他,眼神倒是澄澈,他不知情?

付知之傻眼,眼神询问:干吗啊疯了?我这帮你呢,我还以为我想了一好主意!谁知道她嘴皮子这么利索!你可别卖我!真别报警,警察来了我怎么说?说那俩人是我找的?帮兄弟追人?

李暮近神情冷漠、无动于衷:关我吊事。

付知之看李暮近不管,咬牙走到丁珂跟前,小声说:“珂姐,这就是个误会,能不能不报警了?”

丁珂微笑道:“要不就真的英雄救美,演出来骗人狗不狗?这么多人,要是信了,出事连自救意识都没有,你能负这个责任吗?”

“不至于吧。”付知之冒冷汗,很心虚:“多少会动脑子吧?”

丁珂凑近了:“你妈天天为你们家当牛做马,吃够了苦,还不离开,是因为不动脑子吗?”

付知之没听懂,脖子一梗:“你骂谁妈呢!”

丁珂觉得浪费时间,扭头离开。

李暮近第一次以群众的视角看丁珂,她在人群中时其实比在他的枷锁下更为耀眼。

他站在原地停顿片刻,还是追上去。

那他就给她打造一副纯金枷锁、缅甸玉极料枷锁、钻石枷锁。

他会用最贵的材料来匹配她。

丁珂上了公交车,他也上了。

丁珂有市政电子卡,只用刷二维码,往里走到有座位的地方,坐下。

李暮近没卡,按照刷卡器旁边指示下载软件,绑定支付方式。

丁珂坐在座位戴上耳机,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李暮近,公交车上信号不好,下载极慢,他又性急,不悦都在眉间,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蠢笨,丁珂不由笑,伸手遮一下唇角,把脸扭向窗外。

可能因为个儿太高了吧,一米八几,堵在前门口,前排对坐的几个大娘一直盯着他的脸。

无聊。

雨突然继续,耳机突然响起——

“……

我多想雨下不停

一直浪漫下去

……”

她眉头一皱,匆匆切歌。

下意识瞥向公交车前门,他还没下载好,侧身有些孤独,但居然也有些温柔?

再看眼报站屏,马上到站。

不会到下车还没弄好吧?这个人有这么笨吗?

刚切的歌这时唱到高潮——

“……

我看着你的侧脸

希望时间慢一些

……”

她脸一热,急忙摘掉耳机,手心同时冒出汗。

莫名其妙的日推。

她正要再切一首,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干什么呢?”

抬起头,李暮近站在她座旁。

“别管。”她说。

李暮近拿走她的一只耳机,戴上,听到一句——

“……

我时刻在想你

你是否能听清

此时此刻的情绪

我是否该逃离

才不至于彻底

……”

丁珂把耳机抢回去,脸也扭向一边,没想到坐在旁边的大哥也扭向她这边,两人陷入莫名其妙的对视。

公交车突发颠簸,丁珂不受控地靠向旁边大哥,眼看要撞上,她惊慌失措,很抗拒却被重力挟持,无能为力。

几乎毫秒之间,李暮近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最后与大哥亲密接触的只是他的手背。

丁珂偏头就能看到李暮近搂住她胳膊的手,但她偏不看,就任由那位置滚烫,像火在灼烧。

过了会儿,她拿开他的手,发微信:“滚开。”

李暮近回复:“过河拆桥。”

丁珂不理他了。

李暮近却突然拿起她手机,搜索一首歌,帮她戴上耳机。

前奏好听,她记住一句“如果雨之后”,还在猜测是不是歌名,就听到副歌——

“……

我只想说

我认真地爱过

两个相爱的人究竟犯什么错

需要爱得如此折磨

是深深地爱过

你在我的心中

从没有离开过

如果你要走也带我走

……”

丁珂听得认真,忘了翻开手机看看歌名,但被震动惊醒,翻过扣放的手机,看到李暮近的消息,他从音乐软件截取了歌词分享过来——

“我们还没结束,我好不服输。”

她手指甲刮了刮手机边缘,眼神向下挪一寸,歌词卡上有歌名,原来真是“如果雨之后”。

她关了播放器,摘了耳机,放进耳机仓,却因为耳机仓的裂口,两次都没放好。但她似乎习惯了,甚至没觉得奇怪,眼也不看,盲操作了几次,总算对付。

公交车到站,她推开堵在她座位出口的李暮近,随着人流快速跑下车。

李暮近透过车窗看着丁珂粉红的耳朵,她是不知道自己很白吗?那对粉耳就像两朵小樱花。

公交车门即将关上时,李暮近作为最后一名乘客下了车。

他不像前边悠闲跟在丁珂身后,加大步子追上,牵住手,强制性改变了她的目的地,变成马路对面的商场。

丁珂都咬人了,咬他的手,他就是不放,硬是带到一家体验店,问店员要耳机。

店员很有礼貌:“您选吗?无线还是有线?”

“给我女朋友。”

“……”丁珂气完了。

店员立刻为丁珂服务,问她更倾向哪种。

体验店也有其他顾客,见状哼哈的觉得很滑稽。什么时候体验店的员工这么注重服务了?体验需要从旁协助吗?无非是从那个男的身上嗅到什么气息。

丁珂要走,李暮近拉住她手腕,没跟她解释,只是对店员说:“入耳式骨传导。”

店员去拿,李暮近回头看丁珂,说:“之前二十万转卡里取出,手续费是二百,正好换这个给你。”

丁珂说:“你没数吗?我给你是十九万九千八,你自己有病,凭什么手续费要我出?”

“没数,我说是二十就是二十。”李暮近就像无赖。

丁珂的三观不允许她这么无耻,自然对他无言以对。

店员把耳机拿来,李暮近买单,丁珂看着这只耳机标价三万二,而她坏了没舍得换的那个也就两百,联想到他帮她完成的业绩,加一起对他来说够一件衣服的钱了吗?

可这大概是丁卯两个月的押金、护工费,也是她一年的生活费。

她家小区往南有一块空地,平时一些爷爷奶奶在那儿卖自家种的菜,占地不小,后来有人报警说他们菜有农药残留,城管一来,把他们菜摊都拉走了。爷爷奶奶被吓坏了,手足无措站在路边,豆大的汗接连掉下来。

没几天那地方建起七八排板房,招来大批蔬菜、水果贩子入驻。

不远处路口还有一个巨大标牌“爱民市场,新鲜干净绝无农残”。

李暮近回来,把包装袋连带赠品递给她。

她接过。

李暮近也没问她为什么接受了,反正这是他的目的,达到就好,不用问丁珂说服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早说过,不是好来的钱,省着给李崇造更大的笼子给普通人?

下午三点半,丁珂终于进入图书馆大门。

图书馆冷气很足,丁珂遮不住膝盖的短裤就显得没什么功用了。

在她不记得第几次不自觉摩挲膝盖时候,一件带着温热的外套盖在她腿上,操作的人还把两只袖子系在一起。偏头看到蹲在旁边的李暮近,他蹲下时,桌平面正好跟他胳膊肘齐平,他轻松搭在桌棱,仰头跟她对视。

她第一次低头看他,意识到俯拍为什么倍受青睐,大概因为这个角度会令人产生怜惜。

她正发呆呢,李暮近突然说:“进门牌子写了,馆内不让谈情。”

“……”

她多余看他,真是吃饱撑的,瞥一眼凶巴巴说:“臆想是绝症。”

李暮近也没想看着她读书,没什么意思,就到她座位对面坐下,她看她的书,他看他的珂珂。

她以前喜欢看书?

忘记了。

李暮近只记得她喜欢到东市一个豁牙漏风的老头店里买金丝饼,还写过一篇《母亲》,登上少年读库,后来收入中学语文的阅读理解选题。

稿费三千多?反正买了辆电动车给她妈,没新鲜两天就被偷了,再来学校时,粉脸煞白。

他那天没再像往常一样把作业丢给她写,反而被他看到她笔记本上别人的名,陈享。

在此之前他对这人毫无印象,认识这人的第一天,这人就给了他一个闪亮的见面礼。后面他对这人记忆逐渐模糊,却总会记得餐厅那一幕。

丁珂是他们这所国际学校唯一一个父母社会保险基数不达标的,母亲还有失信记录。

似乎是验资报告超过标准,她平均学分绩点又高,才录取进来。

李暮近半道入学,正好跟丁珂一个班,那天阳光不是很灿烂,但风很温柔,雪落下的声音都有些浪漫。

两年前。

老彭把李暮近送到国际学校,后视镜内看着后座正玩手柄游戏的人,毫无情绪地嚼着糖,想说随他去吧,但李崇的嘱咐又不能不听,提一口气,对他说:“阿暮,这所学校培养内容十分全面,自然没那么多规矩,对你来说也更适合。你爸希望你在学校开心,当然最主要还是少跟同学发生矛盾,也不要对老师出言不逊,尽量低调,你其他的卡就会给你恢复了。”

这是李暮近从美国回来后第一天上学,刚过完生日,隆冬的一场大雪挂住鸠州老街的国槐,树下自行车架停放的老式自行车也被覆盖,雪色让它们恍然没那么陈旧了。

老彭得不到回应,耐心又重复了一遍:“知道吗,阿暮。”

“嗯,卡恢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