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睿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一定是阿暮!”
束青骅停顿片刻,问道:“你是说我的面子还不如你的面子大吗?”
束睿皱眉,他不是这个想法:“不是……”
“我给李崇做了那么多事,找他帮个忙他不愿意,还要靠你跟他儿子关系不错?”
“不是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下午阿暮……”
“好了,爸爸不是怪你。是以后想问题不要那么表面,大人的事小孩子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阿暮确实是个聪明孩子,他们父子之间也许比我跟李崇的朋友关系好沟通。也许还真是你说的那样。”束青骅把话翻过来倒过去地说,既说好又说坏。
“嗯。”
“说到阿暮这孩子,倒真是比你本事不少,他父母是没有爸爸妈妈学历高的,按理说不应该。”
束睿抿抿嘴,没有说话。
“让你跟他保持距离,你不听,那你跟他一起玩儿,就要多学学他的思维啊。你在咱们家资质最差我接受了,但要连一个纨绔少爷都比不上……”
“阿暮不是纨绔……”
“没有说你的朋友不好,就是你要学习他的优点,然后再超过他。我跟妈妈已经老了,咱们家就靠你来撑了,你要是顶不起来,你妈妈的承受能力你也知道。那就完了。”
“我知道了。”
束睿没再辩一句,用顺从的态度结束了这通电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父母跟他小时候印象中不同了,他们变得说话矛盾,漏洞百出,既要,又要,而且好像并不爱他。
也许他们从没变过,只是他越长大越发现那些道理非道理,只是一种利己的精神绑架。
可是怎么办?
即便他逐渐知道父母是困住他的牢笼,可他怎么能背弃他的父母?
大舅的事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个家里面的诸多问题。束睿以后大概不会灿烂地笑了,那可能会让爸妈觉得他笨,也会觉得他没努力学习。
李暮近的司机没有问地址,丁珂就知道回不了了。
司机把车停在超市,李暮近下车,绕到丁珂那一侧车门,打开,没有说话,意思明确。
丁珂下了车。
李暮近问:“自己走还是我牵着你走。”
丁珂想磨磨蹭蹭距离他三米远的心思被他看穿了,她赌气:“你牵着我走。”
李暮近本来都回头了,闻声转过来,像是没想到她这话,但也没有很惊讶,把手伸过去。
丁珂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手心向上,等待她,她又打起了退堂鼓:“要不……”
李暮近拉来她的手牵住,不让她反悔。
进入超市,丁珂以推车为由松开了他的手,但还是被李暮近一只手夺过了推车把手,另一只手倒没有继续牵住她。要在购物车里装东西了。
丁珂像一个自主行走但走得慢的挂件,全程只是跟着他,转了一圈,他什么也没买,她就知道他在等她往车里装。
她才不要,万一被他戗,她宁可当一个喘气挂件。
“想吃什么拿什么,回去做。”李暮近终于放弃等她自觉。
“我没钱。”
李暮近把手机放她手里:“现在有了。”
丁珂敢怒不敢言,鸠州平原,不会出现高反情况,她却不如在马特洪峰时声音大了。
就这样,李暮近推车,她负责拿东西。
蔬菜拿了满满一车,李暮近说她:“你是只羊吗,只吃草。”
“我就爱吃。”
李暮近听不了她的,开始放和牛,三文鱼,螃蟹,羊排拿了两份,烧鸡两只,水果更是看见什么装什么,他逛超市好像从不用考虑预算多少。
最后两个购物车都险些不够装,四个大号购物袋。
付款时,丁珂还在装东西,服务员说了两遍:“您好,一共4650。”
李暮近叫她:“给钱。”
丁珂反应过来,李暮近手机在她那里,赶紧扫码。
四个袋子,两个人一个两个,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但李暮近根本没等丁珂分配,一手拎两个,胳膊一用劲,筋和肌肉线条都变得瞩目。
丁珂两手空空跟上去。
后面排队的妇女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到车前,司机下车帮李暮近提进后备箱,李暮近回头看丁珂在车门处罚站,过去开门,说:“以后我不给你开你都不上车了?”
他说话太气人,司机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道歉:“对不起,我……”
李暮近没理他,看着丁珂:“请上车。”
丁珂仰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能这么损这个人?她没好气地上了车,坐到最靠边,贴着另一侧车门。
李暮近也上了车,关车门,仰头靠在头枕,闭眼假寐一会。
半途,丁珂想起还拿着他手机,要还给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怎么解锁的?又试了一遍,发现她能面部识别打开他的手机。
她一时失神,忘了还给他。
扭头悄悄看他,鼻梁高挺,鼻基底优越,唇也长得好,整体侧脸十分好看。下巴和喉结也是,额头到胸中线的弧度几近完美。
眼神向下,最后落到他戴的那副手套,绑到小臂的黑色绑带没完全遮住他的伤口,绑绳处露出了血迹。
是又回家了吗?
丁珂转回来,也靠在头枕,闭上了眼。
回到家,李暮近先给丁珂开车门,再从后备箱拿了购物袋,他跟司机一人两个,他再拉一个行李箱,背一个背包,行李放在进门不远,食物拎到西厨,司机离开。
阿姨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也被李暮近挥手拒绝了。
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李暮近说做饭真做饭,把东西拿出袋子,一一摆上操作台,随后去洗澡,换了短袖长裤,出来看到傻站着的丁珂:“出去一趟,认生了?”
丁珂以前经常过来住,当然是被强迫,房子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她是当做宿舍的,放假会回家,上学期间都是被李暮近的司机一同接回来。
李暮近这套房子是一个复式大平层,她在这房子里有一间套房,一室一厅一卫,宽敞露台,露台有个秋千,站在玻璃围挡,可以看到海平线。
她不是认生,是李暮近专门去了一趟瑞士,让她心里很怪。虽然他以前也经常不打招呼出现在她身边。
不管了,她先去洗澡,换衣服,站在露台边缘看向要落下的太阳。这次去瑞士没看到日照金山,还有点遗憾。
她磨蹭够久,不能再拖了,还是下楼,准备看看厨房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李暮近拿着平板,皱眉研究菜谱,手边是已经切好的蔬菜和牛肉。
她看他实在笨,挽起袖子,洗手,接过他手里的工具,也不说话,顾自准备起晚餐。
李暮近也不走开,看她用什么,要干什么,他帮忙打下手。
六菜一汤,还有刺身,调料是丁珂自配的。
丁珂做完饭,却不想吃,坐在椅子,闷闷不乐。
李暮近也不吃,胳膊搭在桌边,看着她,等着她,等她心情好点。
丁珂抬起头,“你吃你的。”
“不饿。”
“那为什么要做?”
“我以前出去回来最想吃中国菜。”他是吃得下各类西餐的,也能品出好赖,只是中国胃还是更爱吃中国菜。
“那去外边吃不就好了。”丁珂知道原因了,仍然装作不知地说。
李暮近很坦诚:“那就没有买菜、洗菜、做菜这个过程了。”
他想跟她一起做这件事,再为她做一顿饭,只是高估了自己,什么都上手快也分情况,做菜就不是速成的事。
丁珂又低头,揪着她那一块餐布的一角:“你知道我故意接近你,还让我得逞,为什么?”
李暮近说:“你得逞了吗?”
“我不自作多情,但你给我报名夏令营,因为我有高反和慢性支气管炎去瑞士,回国后接我,怎么解释?这还只是近来发生的事,不算以前那些看似欺负其实给我方便的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你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丁珂抬起头,十分坦诚。
李暮近忽而有些像是自嘲的语气,给丁珂夹了菜:“我也不知道。”
丁珂不解,“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暮近后面的话似乎是在问自己:“我不可能看上你,你想的那些画面都不存在。”
“你想多了,我要是觉得你看上我了就不好奇你行为这么离谱了。”丁珂当即驳回去。
李暮近接着自己话说:“我只是想看你难受,你难受,我就开心。”但是有一天,又不太开心了。后来,你难受,我也挺难受的,我开始避免这种情况,所有让你难受的根源,我都一一规避。
突然,我发现自己初衷变了,明明是为了折磨你才把你绑到身边,怎么开始在意你的感受了?
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躲不开李崇的基因,也逃不掉被李崇那恶心的癖好影响吗?
我把你关在琴房,绑住你的手脚,要证明我没有,我还是正常的。可是药物影响我的认知后,我最深的执念居然是,想听你喊我一声,阿暮。
我正常吗?
我问自己。
到今天,我已经不去想原因,正不正常,就这样吧,只要坚定我不喜欢你,我对你的所有行为就都可以说成是游戏。
既然游戏,当然要投入,扮演一个被你傍的角色,我从你那里获取情绪价值,你从我这里得到这些方便。
自然而然。
也很公平。
丁珂不知道他心里一番想法,满脑子看她难受,他就开心,心一横直言说道:“但我不开心,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李暮近不动声色给她切肉,夹菜,也不说话,看上去没放在心上。
丁珂干脆站起来:“我说我不想玩儿了。”
李暮近抬起头来,“周霁让你接近我,你很反感。”
“是。”
“但又不想失去在国际学校上学的机会,所以答应她,但不照做,也不能不做,就敷衍地做。”
丁珂攥拳:“是。”
“反正已经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了那么久,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没拿这个要挟你,你不开心什么?”
丁珂也愣住了,是啊,都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突然说不开心了?
因为期待他说点别的,结果他说看她难受很开心?还是因为他说“我不可能看上你”时的表情太羞辱人?
她不知道。
反正她不开心了。
她跑回房间,把家里的钥匙拿下来,放在他面前:“结束吧我们,无论是什么关系。”
李暮近看都没看那把钥匙:“坐下吃饭。”
“今天我就搬走。”
李暮近放下筷子,“为什么?”
丁珂编了个理由:“想到琴房就怕。”
李暮近眼睫微动,不再问了,“我送你。”
丁珂拳头攥了松,松了攥,提最后一个要求:“你拍的我的照片,能不能给我。”
“那是我的。”
“那就传我一份。”丁珂停顿片刻,说:“周霁从没给我拍过照。”
李暮近手指翕动,答应了。
“今天天太晚了,明天再走。”
也没多晚,但丁珂没拒绝。
这一晚是丁珂住在李暮近家最后一晚了,他们以后会在学校碰到,会在校外碰到,但不会在一个家门同出、同进了。
疏远的首枪打响,终有一天,他们在校内、外碰到也不再有交流,毫无意外地形同陌路。
晚上,束青骅上了床,把却韵手里的书拿走,“这么晚了还要看。”
却韵皱起眉:“就看完了。”
束青骅摘掉她的眼镜,说:“阿睿说大哥的事是阿暮找李崇说的。你觉得有这么可能吗?”
却韵咂摸一遍他这话,觉得她没理解错:“什么意思?就是说李崇没卖你的面子,听了他儿子的,才帮了我们一把?”
“我本来觉得不可能,没道理以我跟李崇的关系,他能帮却不帮。我真以为他是帮不了才拒接我电话。后面帮了忙,我也以为是他觉得于我不好意思,又花心思找了一番,这才把那家人找到。”束青骅说完停顿片刻:“如果真是阿暮去跟李崇说的,那我就知道我们一家在李崇眼里是什么了。”
却韵也觉出这种意思,手搭在束青骅小臂上:“仔细想想,李崇对你的提携都在底线内。但若不踩线,他那么多财富是怎么来的?却望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心术不正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不信任,又想享受我们的忠诚,于是给我们仨瓜俩枣。”
束青骅闭眼,越想越心烦。
“那他最好把狐狸尾巴给藏好了,别让我发现他任何把柄。”束青骅幽幽说道:“他对我不信任,那我也得对他设防了。”
“嗯,谨慎点,总有好处。”
束青骅握住她的手:“他这个人滴水不漏,要是对手就有得斗了。”
“是人都有软肋,他也没什么独特,顶多是家里老爷子给他坐镇,细水长流,迟早会露出短处的。”
“嗯。睡吧,这么些日子,为大哥着急上火,还没睡一个安稳觉。”
九月开学,开学典礼。
李暮近和丁珂在校门口遇到却别过,薛诗与看李暮近没有上前把丁珂带走,以为她们闹掰了,立即问:“你们吵架了啊?”
丁珂没答。
以为他们之间从此无瓜葛,她做好以后就当这个人不存在的准备。
薛诗与心情格外好,哼起了歌,笑得灿烂,像太阳。
走出一段路,李暮近问束睿:“她回头没有?”
束睿扭头,回头:“没有。”
李暮近肉眼可见的脸色发生变化,“正合适。”
“放心吧,她不仅没回头,而且走得更快了。”
李暮近扭头看他。
束睿觉得他眼神有一点凶:“不是正合适吗?”
李暮近没搭理他。
国际学校是有霸凌现象的,不动手,是一种精神霸凌,言语攻击。他们霸凌路数有一定规律,首先一定是一个小团体,其次要有一个带头的,条件最好,然后他们出发点都是觉得对方“该被修理”。
被修理的理由长得丑啊,邋遢啊,家里穷啊,耳朵有耳屎啊,衣服破了洞啊,学习太好了啊,学习太差了啊。
很少像电视剧里因为你抢了我喜欢的人这种。
丁珂跟这些人是没交集的,也不想招惹,他们比李暮近还要可怕。他们是打着趋利避害的旗号煽动更多人一起抵制他们霸凌的人,每每闹大,仍能振振有词。
但点背就是什么都能碰到。
因为VCE课程的严娜逃课被处分,主任只好临时安排丁珂进人文周成为策划之一。严娜就是一个小团体的头。
中午,自助食堂。
薛诗与这两天心情特别好,自助食堂走一圈人均四百,她请了客,丁珂去买了两杯咖啡,到隔壁甜品坊拿了几块小蛋糕。
回到座位,严娜已经坐在薛诗与的对面,还有她两个朋友,把四人位的餐位占去了三个位置,丁珂没地方坐。
严娜吃着变色棒棒糖,舌头都是绿色的,她笑起来还能看到舌钉。
她看看座位,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就想坐在这里。”
丁珂很平静:“随意。”说完拿起餐盘,准备换一个位置,还不忘叫上薛诗与:“走了。”
薛诗与起身就被摁回去,皱眉问:“干什么!”
丁珂看她们不放人,就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过道,坐下,看完左边看右边,把她们三人看一遍,说:“那就一起。”
严娜托住下巴,笑着问:“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主任把我撤下来了?”
丁珂吃一口蔬菜,眼都不抬:“主任说救场。”
“有录音吗?没有录音就是你用手段让主任把我换下来了。连续两年都是我,为什么今年不是了,我说出去大家都会觉得奇怪吧?”
丁珂咀嚼着食物,说:“没有录音,你可以去问主任,他办公室也不会长腿。”
严娜和两个同伴对视一眼,造谣张嘴就来,“你也没钱,不会是出卖了点别的东西吧,看着纯情,其实不是吗?”
黄谣在学校里是最猖獗的,丁珂早习惯了,不痛不痒:“你连续两年都是策划,你出卖了什么呢?”
严娜眼神一陡,像是习惯这种对峙,丝毫不慌,随即又说:“我被撤下来,换成你,我只是问问原因,你这么咄咄逼人是心虚吧?”
“你问了,我说不是,是你不信,还要怎样,剖腹取粉?你咬定我用手段,那应该你拿出证据来,没有就散吧,我们要吃饭了,或者你们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
丁珂看眼手机,时间不早了,但不觉得她们会就此罢休。
果然,严娜又说:“我很好奇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学费一年六十万,你家有钱供你吗?”
丁珂不回答这种问题。
薛诗与忍够久了,拿开她们的手:“不光学费六十,入学还要面试,品行不佳一律不收,你这德行是怎么进来的?”说完忽而反应过来一般,又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能连续两年当策划,主任都下得去嘴,你口味很重啊。”
都是少爷小姐,谁又惯着谁?
严娜一句话就挑拨了薛诗与目前和丁珂的紧密联系:“你还是别说话了吧?没她长得好看,又没她会说。”
“你说什么呢!”薛诗与站起来,“你眼瞎吧?”
严娜缓缓摇头:“我看得清楚呢,我要不是审美好,怎么能蝉联两年人文周策划人呢。”
薛诗与杵丁珂的胳膊:“我都替你说话了,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啊?”
她刚说完,李暮近端着餐盘走过来,放在丁珂餐盘旁边,也搬来一把椅子,硬挤在她旁边。
严娜不慌不急,“哟,这是谁啊。”
李暮近把海蟹夹到丁珂餐盘,抬头对三人说:“滚。”
“凭什么?”严娜可不怕他。
李暮近说:“人文周策划是我推荐的丁珂。”
丁珂皱眉。
严娜皱眉。
薛诗与咬住牙。
“现在你的仇恨目标换人了,至于你想怎么讨回去,回去慢慢想,我都有空。”李暮近一边吃饭一边说。
严娜站在原地,眼眯了又眯。
李暮近吃几口,抬头:“你不最讲理吗,说了是我,回去想辙吧。”
严娜走了。
薛诗与坐下来,没给李暮近好气:“你要不要再晚一点啊,你没看见她们怎么欺负珂珂的,我都骂不过来了,你可欠我个人情。”
李暮近没理她。
薛诗与讨没趣,拉着丁珂要走了:“走不走啊丁珂,没心情吃了。”
“我等下。”
薛诗与翻白眼:“你们悠着点吧,学校不让谈恋爱。”说完走了。
这一处餐位只剩下丁珂和李暮近。
李暮近压根儿不饿,阴阳怪气:“不是说结束吗?无论什么关系。”说完拿出手机,把她刚发的微信给她看。
丁珂低头,正好看到她刚才趁着看时间间隙,给李暮近发的微信,两个字“救救”,加一个定位。
“结束了还让我救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又不想失去我这么好使的功用。”
丁珂解释:“她们做的不对,但纠错的代价太大了,而且耗时间,找你以暴制暴不是良策,但事实证明管用。用了你我很抱歉,但下次说不好我还用,你嫌烦就拉黑。”
她叭叭说一堆,李暮近真嫌烦了,拿起手机,点两下,扔在一边。
丁珂以为他拉黑她了,在他放下手机那刻,她手机响了,她拿起就看到他的消息:“收到。”
她偏头,藏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如此,李暮近又被丁珂“傍”上了,又成了她的方便,只不过李暮近阴晴不定,她也不总是顺从,就免不了吵架,赌气。
体育课测验八百米,丁珂生理期差点晕倒,被李暮近小题大做带到了医院。
正好周五放假,薛诗与帮丁珂送了一趟书包。
她家老破小很难找,楼下有棵大树,楼门都是破烂,快到她家那两层楼梯都是酒瓶。薛诗与过关一般,好不容易才进了门,一进门就被躺在地上醉醺醺的周霁吓一跳,惊叫一声,听到周霁嘴里喃喃有词,她才恢复,试探着走过去,叫声阿姨,说给丁珂送东西。
周霁眼都没睁,指向一个杂物间。
薛诗与疑惑那就是丁珂的房间吗?还是走去,推开门,窄小,潮湿,窗户上油漆厚厚一层,下午三点这么大的太阳,哪怕一缕都不施舍一点。
但丁珂把小小房间打理得很干净,洗褪色的床单是潮乎乎的,但铺得整洁,枕头上有一架相机,这牌子,显然不是她的。
薛诗与下意识拿起来,打开照片,全都是丁珂,背景都是她去不起的地方,用不起的东西。李暮近带她回家住过?
为什么?
陈享因为测验上李暮近把丁珂带走,忍无可忍,在丁珂出院后,一直跟着她到她家,在她家对面楼租了间房,看到丁珂她妈对她又打又骂,心疼又觉得找到她的弱点,正好能从长计议。
谁知这时候薛诗与请他吃饭,一组照片彻底打乱从长计议的打算。
薛诗与哭着说:“肯定是李暮近拍的!珂珂肯定被他那什么了!你说怎么办啊?这事捅出去珂珂学上不了了,也没法做人了,你想想办法!”
陈享浏览着手机上这些照片,脸色逐渐难看:“你从哪弄到的?”
“我给丁珂送书包,看到一个相机,因为我也有同款,我就以为是我那个,毕竟珂珂条件不可能买得起这个,打开就看到这些照片,你看都是在豪宅拍的,肯定是李暮近家。”
陈享神情凝重,怒火在心底发酵,跟薛诗与分开后直奔丁珂家,在公交站牌等到她,拿这照片向她求证,但她说咬定不是她,还那么明确地跟他划清界限。
他伤心过度,不小心把照片发到群里,事后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给了一大笔封口费。
然而这事没多久,丁珂竟在笔记本写了他名字。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李暮近杀气腾腾地把他拎到了人文周活动的主席台上,逼他下跪,把他身为男人的尊严踩地上来回碾。
以后更是出现在李暮近视线中都不行。
他一气之下,找到他游戏群的群友们,把那些照片散布了出去。
如果薛诗与问,就说是不慎发到群里。不过他觉得,她不会问。至于别人,不会知道是他散布的。
九月中旬,丁珂成为国际学校艳照事件女主角。
李暮近第一时间报警,警察在学校里走了一趟,照片拿走检验,通过图库搜索,找到那几张裸露照片的原图,这才还了丁珂清白,但没有人去看澄清。渐渐大家都不再提起,却默契地认为是李暮近找人平息了事件。
风波正盛的几天,丁珂走到哪都收到异样眼光,干脆不上学了,周霁又不干了。
丁珂在房间背书,周霁一脚踹门:“你个赔钱货,死丫头,让你接近李暮近你在干什么?”
正好来消息,丁珂一边拿起手机,李暮近问她吃什么。她放下手机,漠然说道:“翻来倒去这么几句。”
周霁宿醉未醒,摇摇晃晃,手指在半空一直晃:“不去上学你在家里干什么?等着我养你啊,我养了那么多年,白养你了!”
丁珂放下书,扭头说:“那您为什么要养我呢?”
周霁没想到丁珂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你那是什么语气,你是不是找死呢?”
丁珂听而不闻:“当然是要负心汉李崇的女儿勾引他的儿子,让他子女乱伦,痛不欲生。”
周霁前一秒还怒火中烧,这一秒开心大笑。这就是她的计划,完美。
她坐到地上,扬起酒瓶子,猛灌一口,酒从嘴角流下来,她那件已经从馊味转换成臭味的衣服又湿了。
“我哪来的钱呢?”她又突然皱眉问。
酗酒让她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她时常忘记她是谁,她为什么死守在这间房,女儿的爸爸去哪儿了,又在一个时刻突然惊醒,把李崇祖宗十八辈骂一遍。
如果不是考编路上遇到李崇,跟他发生了故事,哪会沦落至此?
丁珂投了毛巾,回头蹲下来,给她擦脸,轻声说:“我说得太简略,我们细节一点。你对外说丈夫跟小三跑了,金店盘出去,把钱留给你,这才有了我的学费,其实钱是李崇给你的封口费,他找律师跟你签了协议,你有损他的声誉,他会以诈骗罪把你送进去。你只能对你们的事守口如瓶,但你咽不下这口气,也赌他对你有一点心意,编造出一个丈夫,以为他会在意你有丈夫,没想到他真不管不问。你开始嗜赌,酗酒,即便这两项费钱,你也把他给你的那笔钱省下来让我去国际学校。不知道的以为你多爱我呢,其实是报复他比满足自己的欲望更重要,也比女儿更重要。”
周霁慢慢抬头,酒精让她的眼越来越模糊,竟看不清丁珂的样子了。
邻居又在门口骂了:“对门你什么时候能改了门口撒尿的毛病!真他妈恶心人!”
之后是哐啷声,听来门都重重关上了,动静还没停。楼道都是周霁的酒瓶子,她自己不扔,也不让别人扔,摆满楼梯,一过人就弄倒一片。
丁珂盘腿坐下来,跟她说起自己的规划:“我马上就要从国际学校毕业了,已经找中介咨询出国的事,学校也定了,推荐信拜托了有名的教授,明年这个时候,我大概就在苏黎世上学了。瑞士我去看过了,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周霁靠在门上,忽而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眼神向上挑,像翻白眼。
丁珂甚至不想碰她,拿酒瓶把她折进去的衣领翻出来:“你看看你,谁都嫌弃,周围巴不得你死,人怎么能活成这样子呢?”
周霁扬手要打,脸憋得通红,太阳穴筋爆出来,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能活吞她:“你个死丫头!”
丁珂轻松躲开:“打我那么多年,老是那几个动作,就算我是蠢的,也早记住并躲开了,怪我,太想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有无一丝怜悯。竟然真的没有,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她说着拉开袖子,挽起裤腿:“看看这些伤口。哦,我忘记了,你看不清了,酒喝太多了。”
周霁还要动手:“你说这干什么!哪次不是你犯错误我打你的!”
丁珂酒瓶一杵,她就重重摔坐回去,一口气喘得困难,不停地呼哧,看起来要憋死。
“周霁,如果你对我好一点,你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丁珂对她是有一丝怜悯的,都在此刻的眼神里,其余没有了。
“你什么意思,李暮近又不知道你是他妹妹,你们在一块你要什么没有呢?我对你不好吗?”周霁费力起身,吐字艰难,勉强拼凑出一句。
丁珂又去投了毛巾,没拧干,缓缓包住拳头,动作优雅且温柔,声音也是:“我最近陷入艳照事件,好几天没上学,你说,邻居眼里,你知道了这等大事,会不会急火攻心,要打死我?”
“什么?艳照?”周霁还在费力地站起,蹭得拖鞋都穿到脚踝。
“结果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板,正好磕到头部,正好丧命。”丁珂说话时嘴唇还有笑。
“你要干什么?”周霁觉得不妙,但话说出来那刻,已经晚了。
她连呼叫都来不及,就已经躺在地板,丁珂手上的湿毛巾自然脱落。
卫生间拧不上的水龙头还在滴水,啪嗒,啪嗒,像是序言,但更像是终章。丁珂作为周霁女儿的日子,就此结束了。
动作太急,衣服都皱了,她坐下来,外头轰隆一阵雷声。
秋天来了,这是告别夏季的雨吗?
她回头看周霁,神情冷漠,话也说得没感情:“如果你对我好一点,如果我反抗一点,一定会有人觉得你死得蹊跷,但你做得太绝了,我也装得太好了,周围只会为我庆幸。乖乖丁珂,终于摆脱了她那个恶毒的妈。”
雨没等到,等到楼下薛诗与的喊叫:“你在这儿干什么?我珂珂呢!”
丁珂立即起身,走到窗前,向下看到楼门处站着的薛诗与和李暮近,还有对李暮近绝对忠诚的那几个外校生。
李暮近,他什么时候来的?
丁珂一下想到楼道那一阵哐啷声,仍然不慌,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水龙头是她隔衣服开的,上面只有周霁的指纹。只要把她刚才拿过的酒瓶的指纹清理,整个房间,就只有她房间有她的指纹了。
地面的水不多,毛巾滴的那些都渗进了年久失修的木地板缝隙,周霁摔倒的位置正好是块翘起的地板。
她为今天演练了许多次,早记熟每一个步骤,现在就剩下自己。
她在脸上抹防晒,打定妆粉,嘴也抹,再接一捧水,掬起泼在脸上,接下来就是慌张下楼。
薛诗与看到丁珂状态不佳,脸色煞白,直接与李暮近拦截她的目的联系在一起。不知是惊慌,还是恐惧,眼泪都掉下来,加上被李暮近吊在树上半天,看起来没比丁珂好多少,吼道:“是不是他怎么你了?是不是?”
丁珂一言不发。
薛诗与还想说什么,李暮近拉住丁珂手就走。
车上,丁珂和李暮近坐在后座,一句话没说,到了家里,阿姨去超市选购今日的食材了,也不在家,正好给两人说心事。
丁珂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她知道李暮近看见了,她等他说点什么,她再想怎么应对,他不说,她就装一个受害者。这她很擅长。
李暮近看她惊魂未定的样,什么也没说,走到西厨开始做饭。上次要给丁珂做饭失败了,她走后,他一直修炼,牛排会煎了,龙虾会做了。海外买的和牛、海鲜,本来要做生腌,她不喜欢吃生的,那就烤,或者蒸。
他一个人忙碌,丁珂面对熟悉的场所,没一丝故地重游的心情,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口讲第一句话,他们好像一下回到刚认识时。但似乎那时也不曾这样拘谨。
李暮近忙碌两个小时,做好摆盘、布餐,喊丁珂:“过来吃饭。”
丁珂扭头看去,他挽着袖子,双手撑在椅背,眼看着她,她心理建设许久,还是没动。
李暮近下一秒便朝她走去,把她牵到了桌边,轻摁她肩膀,在她落座后给她抻来一套餐具。
“尝尝。”
丁珂早就闻到香味了,看到这一桌食物的卖相,她也相信它们的味道一定鲜美。李暮近是不会让自己丢人的,他对做一个全能强者有执念。
“我不饿。”她扫兴地说。
李暮近说:“吃一点,也许有人担心你。”
丁珂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动,嘴上还是说:“没有人担心我。”
“有。”
丁珂沉默不语。
李暮近电话来的是时候,他走到一边去接,李崇尖锐的骂声跟周霁有异曲同工之用,丁珂不由一抖,忽而局促,如坐针毡。
她就是趁这个时候跑掉的。
李暮近在她起身时就挂了电话,追出去,拉住她,却被她甩开,她仰头看他时,眼泪无声:“别管我……”
“吃完饭上学。”李暮近听不懂她的话一般。
丁珂还是甩开他的手,跑向大门。
天下起雨,是小雨,但一直电闪雷鸣,五点正值下班、放学高峰,街上车多了,出了富人区是市中心,平日也是车辆密集之地,一变天,赶着回家的人都凑在了一起。
丁珂走到大道,一路淋雨,脑子清醒了不少。
李暮近的车一直在她身后,以不超过她的速度缓慢开着,她故意走入大道,她以为他会放弃,转弯时忍不住向后看一眼,他就在不远,手里拿着一把伞,却不打。
她加快脚步,走到一家网吧,开一台机子,快速找到位置,坐下,身子猫进巨型曲面屏。
她不敢抬头,怕跟他对视,只是本就累,这一趴,不知不觉睡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九点半,身上和腿上都盖了衣服,吊牌都没拆牌的新衣服,旁边还有购物袋。
对面就是商场,大概是他买来的。
她揉揉眼,坐起来,网管给她端过来一份饭,还有一杯生椰拿铁,笑着说:“一帅哥请的,守你好久呢,要不是来电话,估摸就等你醒来了。”
丁珂没接这话,礼貌道:“谢谢。”
下午那场雨已经浇醒了她,很多事,不能就是不能,强迫不来的。
她平静地吃完了饭,找一间旅馆住了下来,打定主意,等天一亮就去上学。
这时她还不知道,她被李暮近强奸的谣言正传得如火如荼。
丁珂一到学校,就被薛诗与拉到一边,她严肃地皱眉问道:“珂珂李暮近那天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他对外显摆他把你拿下了,现在所有人都在传你没来上学,他昨天也没来,是不是昨天你让他得逞了。”
她说话很急,话间信息量也不小,不给丁珂插嘴机会,丁珂也无意问她问题,她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你说句话啊,他到底有没有啊,没有那就要让他闭嘴,怎么能这么败坏一个女孩子的名声呢?”薛诗与要被气哭了,一脸愤愤不平。
丁珂回到座位,拿出书:“随便。”
“怎么能随便?”薛诗与不满意她的反应,还要再打扰她的耳朵,被她冷不丁抬头吓到,薛诗与不敢说话了。
班主任临时开班会,严令禁止在学校传谣,把几个讨论欢的、冒犯丁珂的直接给予处分。
这才消停了一阵,但不过是从台面转为地下,三天的工夫,已经传出丁珂为李暮近打过孩子,那组照片中,除了裸露的几张,剩下背景都是李暮近家,不知被哪个知情人爆出了这一点。
李暮近天资卓越,但人也太混蛋,口碑极差,一有他的事,无一不是落井下石的,但男人在这种绯闻里极容易隐身,还没被骂几句,舆论矛头又对准了丁珂。
李暮近这一次没像处理艳照事件那样报警,他选择了沉默。
沉默使流言更猖獗。
丁珂看着无动于衷,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一点没被影响,却又一次跟束睿在卫生间相逢了,仍是男卫生间。
束睿看到丁珂在男卫哭,想安慰又不知怎么安慰,就把请勿打扰的提示牌放在男卫门口。
他返回来,靠在洗手池,抽了一口电子烟。
本不抽烟的,只是不知不觉压力变大了,不抽一口,不知漫长夜晚要翻来覆去几百次才能睡。
时间消逝极快,眨眼这节课他们逃了一半。
丁珂哭声渐停了,束睿走过去,递给她一包纸巾,她没要:“有。”
“卫生间的纸太粗糙了。”束睿仍然扔去。
丁珂接住:“谢谢。”
束睿转过身,靠在墙上,眼睛看向对面墙上方那一扇小窗户,说:“很无助吧。嘴上的刀子不比冰冷的刀子杀伤力小。”
“习惯了。”丁珂擦擦眼泪,问:“你为什么逃课?”
“可能,我也很无助吧。”束睿按照父母期许放弃他喜欢的专业,但表现出来的天分近乎没有,父母觉得他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又给他报了很多课程,说先天不足后天补。
丁珂突然站起来,看向他:“会好起来的。”
束睿回头对她对视,她的眼神澄澈,如一潭清水,突然,他觉得被鼓舞了不少,烟都忘了抽。
这一个眼神,为后面他帮丁珂逃脱目前的困境奠定了基础。
流言传了一周,丁珂被折磨疯了,游泳课故意没走,在男生更衣室等束睿,束睿被她吓了一跳,片刻后,才问:“你也不怕有别人在。”
“别人都走了,李暮近也没来。”丁珂说。
束睿点头,打开柜子,拿毛巾擦擦水,说:“他最近被他姑接走去参加什么世界顶尖什么论坛了,他也很烦,但谁让他有本事。”
“他有本事你不开心吗?”
束睿淡淡一笑,转过身,靠在柜门:“没有人比我看到他好更开心,但他越好,我们的距离就越远。”
“如果我告诉你,有件事,你能做,他不能,你会不会做。”
束睿不以为意:“有这样的事吗?”
丁珂上前一步:“我不想活了。”
束睿一愣,半晌才想起向她确认:“什么?”
束睿吃饭时还在想丁珂说的话,被束青骅指背敲桌提醒了,他回神,道歉:“对不起。”
却韵给他夹了菜,问道:“怎么了,是学校有事吗?”
束睿想起丁珂跟他说过,可能需要他父亲帮忙,面对母亲的提问,他却说了没事。
却韵看出他有心事,放下筷子:“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的事就不要让我们看出来,被我们看出来却说没事,我没教过。”
束睿低头:“对不起……我只……”
“好了,吃饭。”束青骅又打断了他的话。
束睿已经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希望他怎么做,他好像怎么做都错。
谣言太凶,国际学校教导处本着对师生及家长负责的态度,报了警,警察到学校一趟,找到丁珂,刻意派出一位女警察询问她。
办公室里,警察把门窗都关好,打开录音笔放桌上,说道:“你不要紧张,也别怕,更不要隐瞒,你隐瞒的话,我们就没法保护你了。”
丁珂坐在长桌对面,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面,点头。
“你跟李暮近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不是。”
“他平时对你存在强迫吗?比如差使你做什么事,帮他写作业啊,帮他跑腿啊。或者有无违背你意愿的亲密行为?牵手亲吻这些都算。”
“没有。”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如果他有任何令你不舒服的行为,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为保护你而来。”
丁珂低着头,一点也不想提及此事的样子:“本来都没有,是他们传我们之间有。”
“好。他没强迫过你,也就是没有强迫行为,对吗?”
警察用的方式很柔和,可能让她问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有没有被强奸她觉得为难,丁珂感觉到温暖,抬起头来,说:“没有,那天我是被我妈妈打出门的,他在楼下,当时还有其他同学,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就到处传我被他强奸了。”
“你妈妈为什么打你?”
“因为她知道了学校里在传我的裸露照片,她觉得我丢脸。”
警察是知道这件事的,上次来报警的是李暮近,技术部门找到那几张裸照的原图,还了丁珂清白。
“父母家暴也是能报警的,我们会上门协调,肯定会对你妈起到一个威慑作用。”
“谢谢。”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李暮近没有对你做不好的事?”
“没有。”
警察收起录音笔,起身,最后的声音更温柔:“没有的事,就不怕,今天之后不会再出现谣言了。”
丁珂怯懦地点头。
如警察所说,他们来一趟,谣言果然又熄了。
学校游泳课更衣间是没有监控的,这次束睿把丁珂堵在了女更衣间。
“你想好了吗?”束睿问。
丁珂毫不犹豫:“嗯。”
“你为什么觉得我爸一定会答应?”束睿说:“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仅知道他在相关部门任职,就冒这么大险?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谨慎又忠诚,绝不会背弃岗位。你确定你没找错人?”束睿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家出事我们在瑞士时就有传,以你家跟李暮近家关系,你爸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他爸,但这事拖了很久吧?”
束睿渐渐皱起眉。
“这事早在你爸和他爸之间埋下隐患的种子,我出事,李家一定第一个被查,这是你爸想看到的。”
束睿不同意:“但这不就把阿暮推火坑里了?”
“他又不在学校,不会波及他。事闹最大也是网上掀起动乱,就算严重到成立专案组,也是先查李崇。李暮近在整个事件中都干干净净,顶多被叫去问话,你把住嘴,他就只会一问三不知。”
束睿看出来了,“你这是想了很久了,然后?死的人去哪里找,你又用什么样的身份活下来?”
“这就要拜托叔叔了。”丁珂说:“他如果觉得查李崇很必要,他就会帮忙,他如果觉得不重要……”
束睿也在担心这一点,等她下文。
“还请求你,询问你爸时隐去我的信息,以保证我,就算不成,也不至于被你爸告发。”
束睿看着从容拿衣服的丁珂,还有心情分给他一块巧克力,震惊一波接着一波,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女孩?
他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帮你?我跟阿暮那么好,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你的打算?”
丁珂喝一口水,转过身时说:“又不伤害他,你也不会再无助。”
束睿微怔。
“我是请求你帮忙,其实有没有帮到你,你很清楚。”丁珂拧开一瓶新的水,递给他:“吃完喝口水,解腻。”
束睿接过来,心里已经答应了她,却仍觉得她疯了,准备答应她的自己好像也快疯了。
憋了三天,束睿还是问了束青骅,他只说如果有办法让李崇现在的风光受到威胁,要不要照这个办法做。
原本在沙发上看书的束青骅果然放下书,抬头看去:“说说看。”
他痛快得束睿一愣,原来李崇现在的好日子真是他不愿看到的,束睿吞咽口水,呼口气,说:“有一个女孩跟阿暮关系很紧密,就总有谣言,已经关乎最重要的声誉问题,还有可能威胁生命。她都快抑郁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她想换一个身份生活,但这可能需要一个新身份,也需……”
束青骅打断了他:“她是想死遁。”说完继续看书。
束睿傻眼,丁珂也没说他爸这么了解。到底是谁爸?
束青骅一边看书一边说:“可以,我想想办法,你就守口如瓶。”
“不会很困难吗?”这是束睿知识盲区。
束青骅再度抬头:“我都答应了,阿睿觉得呢?会不会困难呢?”
束睿不问了,把来龙去脉说给他。
事情顺利地像是丁珂越过束睿跟束青骅联系过一样。
束青骅本没有大海捞针的关系网,是李崇的见死不救让他意识到这件事务必提上日程,却契事件解决后,他就走动了这方面的关系,现在找人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了。
全国报失踪的女孩和意外死亡的女孩多不胜数,找一家给他们白送一个女儿不难,束青骅偏要找跟丁珂同名同姓、年纪相仿的。
他可以帮忙,但不能白帮,小孩子还是很好掌控的,上门一杆枪,不用就浪费了。
皇天不负,真被他找到一个同名同姓、刚从一场大火中丧生的。
津水的一个女人,是跟家里断绝关系私奔过去,已经在拐子诈骗男一把火下丧了生,女儿救人也没出来,最后只有男孩抢救了过来,但重度烧伤,得住在医院。
身份解决了,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就是要立刻从殡仪馆把尸体运出来,一路换车、不走高速,尽量避开监控探头,提前挪到计划好的案发现场,免得尸体与案发时间间隔太久,尸检上不好糊弄。很极限,但能做到,就是要出大血了。
不能拖,所以丁珂没有准备时间,第二天就是放假日,正好,学校都没人。
火一起就跃得极快,所以要找湖中心的兴趣教学楼,久未修葺,还多是木质桌椅,周围也没有其他建筑、植物,只有一片湖水。最合适不过。
学校教学区有监控,有氧绿地区没有,但周末有绿化工人,会给园区浇水、修剪、维护,不过没人到湖中心。
尸体早于前天傍晚被绑在垃圾车,带到湖中心大楼。
垃圾车司机原本是欠下高额赌债的人,束青骅假意让他中了网彩,境外账户打给他一笔钱,他没有查来源的认知,很快又办通行证去了澳门,他的岗位空闲下来,其余好运作了。
为保证万无一失,束青骅全程只用了一个人,这人长期受他恩惠,后续家里病人治疗又需要更多的钱,自然不会背叛他这财主。
他这边计划好,就是要丁珂放一场大火烧死自己了。
丁珂像往日一样来到学校,监控下一路走到湖中心,跟绿化工人打了招呼,划船到湖中心,进入大楼。
坐在音乐教室里时,她很平静,脑袋空空,手机一直响,都是李暮近来电。
她一个没接,打开微信,看他这段时间发来的消息。
“出门一趟。”
“刚吃完饭。”
“[图片]天上的云很好看。”
“李芈说这个活动受邀者最小年龄的纪录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你也聪明,也应该来。”
“旧金山日落,金门大桥。[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