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心中不想理他,面上却笑着:“我在想,留安王怎么会和宋小娘子成亲。”
宋圆的父亲宋廉是兵部尚书,兄长宋牧是禁军统领,是裴如寄的顶头上司。当初太子李幻参选太子妃时,皇帝便有意立宋圆做太子妃,后来因宋圆被毁容,太子李幻又被煞咒几乎害死,此事便不了了之。
倘若只是李琮娶了毁容的宋圆,画角也许不会想太多,可是李琮和团华谷弟子暗中来往,这就耐人寻味了。
画角目光一转,瞥了眼熙熙攘攘观礼的人群。
因是雨天,众人都撑着油纸伞,伞沿下压,根本看不清伞下是何人。她很快发现,观礼的人比她刚才下喜轿时多了许多。而且,前方不远处的街道上,还陆续有人赶了过来。
画角隐隐觉得不妙。
她垂下广袖,掩住纤长的手指,悄然施法。
无论如何,留安王和团华谷弟子来往甚密,这个消息还是要递出去。
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身旁还站着一个顶着裴如寄躯壳的妖王。
一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便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脸上笑得花一般:“娘子,新人到齐了,陛下也来了,典礼快要开始了,你可不能再走神了。”
画角抬眼看过去,只见几辆华丽的辇车穿过雨雾辗辗而来。
辇车一停下,内侍们便围上去,高高举着明黄色的华盖,将皇帝、太后和太子接引了下来。
事已至此,画角反而沉下了心。
好在,雷言带着一众天枢司的伏妖师护卫在皇帝身边。
虽说天气不好,但仪式却隆重而繁琐。
先是礼部乐师齐奏“奉平之章”,其后,皇帝在祭坛前上香,司祝跪读祝文,祈求上苍化解人间灾祸。
既是傩戏驱邪,重头戏自然是傩舞。十对新人的典礼冲喜则在傩戏之后。
十八名舞者身着色彩斑斓的服饰,戴着精心制作的木雕面具,伴着锣鼓声声,在高台上边舞边跳。
傩舞是给神看的,据说戴上特制的面具便可以通神。
画角却有些担忧。
倘若有不轨之人想潜入行凶,戴上面具躲在这些舞者中,是最好的法子。
她隔着裴如寄看向留安王李琮,见他神色平静地望着高台上,唇角虽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整个人的身影却透着一丝沉重和悲伤。
画角绷紧了神经,一边留意着这些舞者,一边关注着留安王。
傩舞结束后,礼部官员上前宣布成亲的典礼开始。
司礼的侍从们给画角递上大红色绸带,画角和裴如寄各牵起绸带的一头,随着众人鱼贯步入到正中的巨大华盖下。
礼部的乐师开始奏“花好月圆”,喜庆缠绵的乐曲充斥在诺大的广场上,压住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乐止,司礼走上前,高声唱喏:“新郎新娘齐登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话音方落,忽听得头顶上一声惊雷炸响。
“轰隆”一声,坍天破地,几欲将人的耳朵震聋。
众人从未听过如此炸裂的雷声,皆捂着耳朵朝天空中望去。
只见头顶上浓厚的云层堆积,天光越来越暗。
一声雷过后,天地间又恢复了寂静。
天气不好,司礼也想尽快结束,又高声唱喏道:“新郎新娘,一拜……”
“轰隆”又一声惊雷炸响,这回就响在司礼头顶上。
司礼被震懵了,良久没有说话。
只要司礼不出声,天空便归于寂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过了好一会儿,司礼才壮起胆子再次开口。
“一拜天……”
猛然间一连串的惊雷声,一声接一声,在司礼头顶的半空中炸响,似乎随时都会劈落在他身上。
司礼惊得脸色煞白,忽然双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画角一颗心剧烈跳动,仰脸望向天空。
这秋雨原本细细绵绵,并非雷阵雨,忽然间雷声大作,太过不正常。
她怀疑云中有东西,然而,云层厚重,什么也看不到。
她松开绸带,呼哨一声,唤出了耳鼠千结。
“千结,上面。”画角清声说道。
千结摇了摇尾巴,鼠身刹那间膨胀成马匹大小。
画角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而起,纵到千结背上,足尖轻点,千结带着她腾身飞起。
众人只来得及看到她大红的裙裾飘展,眨眼间,一人一鼠已经消失在云层深处。
画角太过心急,驱使耳鼠飞得极快,耳畔风声呼呼,穿过云层时,一股湿润的水雾袭来,她不自觉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已到了云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