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莱茵醒来的时候,他已身在此地。
痛!
真他妈的痛!
后脑勺传来的阵阵抽痛,以及浑身上下散架般的无力感,都使他处于一种非常模糊的清醒。
我这是在哪?
莱茵的记忆还停留在那道淹没了所有人的白光。
队长他们呢……嘶……
迷迷糊糊间,莱茵想要起身,他挪动手脚,却意外地触摸到了一棵树。
手掌传达而来的感触是其表面粗糙不平的质地,还有块状的凹凸起伏。
干燥,又带有一种微妙的弹性,就好像是在抚摸女性的肌肤。
这应该是一棵树,应该是。
直观感受让莱茵做出了大概的判断,可是他的心底仍然升起了一丝疑惑和难以言说的抵触感——这促成了一份好奇心的诞生。
于是,莱茵偏转脑袋,看到了一个他能够理解的事物,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
一张带有五官的女性面庞被扭曲,被拓印在树皮上,树皮也是由人的皮肤构成。
那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有无数的斑块突出,它们围绕成了一个圆柱,一道树干,偶尔还能看到稀疏的青色斑纹和蛇一样的鳞片,在那张脸附近尤为集中。
这具有代表性的特征让莱茵迅速联想到了一个人,也让他从迟钝中反应过来。
这根本就不是树!是一个人!
这是他的队友!
这是伊莎贝尔!
莱茵瞪大了眼睛,一股恶寒涌上心头,摇摇晃晃地朝后退去,想要看到这棵“树”的全貌。
伊莎贝尔的手臂变成了从中分开的两处支干,她的手指被拉得像树枝般细长,她的头发生长在手指上,随风摇曳,努力模拟树叶的模样。
她的双腿被缝合在了一起,植入地下,莱茵甚至下意识地幻想到了脚趾充当树根,吸收养分,吸收淡水的场景。
她的一切外在都是人的模样,她的一切构造都是人的器官。
只不过形状是一棵树而已。
莱茵被眼前的诡异景象震撼地无以复加,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止了。
“伊……吖……啊……呜……伊……伊……”
那张五官齐全的脸庞在这一刻发出了声音。
伊莎贝尔还活着。
强烈的恶心感瞬间冲击他的大脑,他反胃一般开始呕吐,可除了酸液之外,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莱茵擦了擦嘴角,却猛然瞥见了不远处有一群人朝这边赶了过来。
那是刚刚从遗迹返回的米兰等一行人,他们同样注意到了这棵“树”的情况。
“第十二起。”桑德尔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地吐字,只是眉头紧皱,显示他内心并不如面部表现的这么平静。
“这是画家干的?”獠牙女士作着确认一般的询问。
米兰的表情凝重,重重地点了下头,说道:
“对,这就是画家一直以来表现的艺术风格。
“他独有的形式。”
画家。莱茵听到队长的话语,霍然摆脱了混乱木然的状态。
他当然知道这个最近满城杀人的恶魔,也知道他是自已穿越刚来时火车爆炸案的始作俑者。
“队长,我……”
正当莱茵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卡洛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的神情愤怒,咬着牙低沉着声音咆哮道:
“为什么他只杀了伊莎贝尔!为什么他没有对你动手!为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
莱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本想解释,但自已全身上下连一处像样的伤口都没有。
米兰伸出手,按住了卡洛斯的肩膀:
“卡洛斯!冷静一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画家是如何了解到我们在遗迹中,我不知道画家用了什么方法袭击了我们……
莱茵有些苦涩地蠕动喉结,侧头望了眼被画家制作成“树”的伊莎贝尔,吐了口气道:
“伊莎贝尔还活着。”
旋即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米兰才用略微沙哑的嗓音低声道:“让她休息吧。”
萤火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叹息一声,说道:“我要回家了。”
经历一整天的战斗,高强度紧绷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就变得相当疲惫,剩余的事情也不在她的责任之中,萤火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米兰微不可见地颔首致意。
……
离开格林墓园,萤火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休息了一阵,等待灵性恢复少许,才拿出口袋的化妆镜,念诵咒语:
“嗤笑现实的虚无之主啊。”
……
一阵涟漪荡漾,萤火已经返回了矢车菊街13号,她的炼金工坊。
回到现实之前,萤火把死咒卷轴留在了镜中世界,她认为这种危险的东西应该得到封存。
在有能力抵抗死咒卷轴带来的负面影响前,萤火暂时不会有利用卷轴的想法。
将镰刀随手置靠在墙边,放下没有使用完的各种药剂,她打开书房的大门,沿着楼梯走向一楼。
噔,噔,噔。
高帮短靴独有的脚步声踩在木质楼梯上,还未走过转角,萤火就已看到了白发碧眼的少女。
此刻凤华正半躺在更加宽敞的那张双人沙发,手里拿着不久前她学习自然魔法所写下的笔记,口中念叨有词。
一旁的壁炉里燃烧着一块块质量上好的无烟木炭,那块块的红色将温暖普及到了整个客厅。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看到萤火出现在楼梯上,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露出浅浅的笑容道:
“欢迎回来,小梅希。”
“嗯。”萤火点头回应,唇角勾起一丝微笑。
等到萤火走到一楼,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凤华这才继续讲话:
“你回来的刚刚好,我做了酥皮奶油蘑菇汤,正想着凉一会再吃,顺便背诵魔法咒语,结果就看到你了。
“事先说明喔,我可没有专门等你。”
视线投向餐桌,看了眼已经不再散发热气的奶油蘑菇汤,萤火单笑了两声,没有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