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准备拼命的时候,收藏家却忽地消失,紧接着,右手边的马车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
重新挂上黑布,放好火把,破碎的声响隔着一层木板传递过来,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萤火知道她必须尽快。
光源准备完毕,将镜子放在预想中的位置。感受到心脏正在砰砰直跳,看着死神牌,萤火深吸一口气,将它与自身的灵性相连,尝试驱动。
在一阵微妙的感应中,萤火只觉得自已身上多了些东西,五感变得更加清晰,能够看到本不该看到的事物。
她本能地认为通过这张牌,她能操纵一些不属于自已的力量。
恍惚间,萤火只觉得脊背发凉,对于死亡的预警从脚底直冲大脑,遍及全身。
危险!
她下意识地弯曲双腿,快速蹲下,下一秒,木板被破坏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冷风从她的头顶上方掠过。
在那一瞬间,萤火看见了一只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骨爪从侧面伸出,挂起大片大片的木板。
单是这一爪就让萤火所处的这辆马车的车厢被摧毁了大半。
在被削去了整面木墙的车厢里,她能够看到惊愕地望着这边的拉尔斯,能看到惊慌的车夫,也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收藏家!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已的灵魂仿佛被一双双无形之手拉扯着,想要挣脱束缚,从名为身体的牢笼中跳出。
在萤火的视野中,一团蓝色的,巨大的火焰仿佛重叠般笼罩在收藏家身上,虚幻似无,但又真实存在。
这些都是被收藏家杀死后奴役的魂灵,是萤火使用了死神牌才能看到的灵魂之火。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有人尝试过的净化子弹不起效果了。
这些魂灵围绕在收藏家的身边,主动替它承受伤害,在它收集的魂灵被彻底消耗完以前,它不可能受到伤害!再加上灵体本身免疫物理方面的攻击……
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压制下去,萤火双脚前撑发力,朝着远离收藏家的方向退去。
因为自身的身体较小,车厢里的货物又被她扔了许多,腾出了一片空间,所以萤火很流畅地完成了这个动作。
随后,她调动死神牌的力量,灌注灵性,同时举起左轮对准那颗骷髅头扣动扳机。
砰!
黄铜子弹在无形之中被镀上了一层灰暗的光芒,在火把的照耀下,迅捷地穿透那团蓝色火焰,准确命中了头骨。
咔……
一道细微而又难以察觉的碎裂声响起,头骨的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密的裂纹。
笼罩在收藏家身上的灵魂之火稍微变地暗淡了一点,但相比于它的总量,就像是一位百万富翁丢失了几金镑,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枪起效果了,不多。
蓝色火焰跳动了一下,关在铁笼里的头骨的嘴部上下张合,仿佛是嘲讽一般,发出一阵低沉诡异的摩擦声。
紧接着,收藏家一改之前虐杀的缓慢,迅速抬起利爪扑向萤火,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爪尖泛着幽蓝色,拖出一道残影。
萤火瞳孔缩紧,脚尖一点,忙向一旁闪避。
然而,那只骨爪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转向,朝着萤火躲避的方向重重挥下。
“糟了!”
看见比自已先一步到达预想位置的骨爪,萤火只能强行更改自已的发力点,朝着存放货物的方向躲避,但也因此身体失衡,跌倒在地。
嘭!
木屑飞散,脚下的木板被收藏家硬生生击穿,露出一个不规则的大洞。
萤火有些狼狈地趴在木板上,额角渗出一丝冷汗,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破碎的大洞里,泥土从眼前快速掠过,像影片一样播放着。
萤火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抬起头,看见收藏家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没有趁她倒地而继续攻击。
仿佛猫戏老鼠一般玩弄着,不发动致死攻击,给予猎物虚假的希望,然后在致命死亡的温柔怀抱中挣扎,直至最后在溢出的绝望中死去。
“和传言中的一样,这怪物果然有施虐的爱好,真是奇怪的恶趣味……不过,也正是这种恶趣味才能让我活到现在。”
如果传言都是真的话,那么收藏家自始至终都还没动用过任何一项特殊能力!
萤火心中冷静地分析着,但脸上却装作害怕的样子,手脚并用,瑟缩地一点一点往后挪动,表现出绝望,畏惧,无助等情绪。
“你不是想要这个吗?我给你!”萤火亮出了手里的死神牌。
扭曲的火光照耀着这张精致美丽的脸蛋,她的话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如红宝石般亮丽的眼睛起了一层水雾,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求饶。
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将死神牌递出,眼中充满了恳求。
在即将靠近收藏家的那一刹那,萤火猛地回收手臂,向内弯曲,像扔飞刀一样将死神牌从马车的缺口飞出。
在这一动作进行的同时,身体借势弹射而起,以不可思议的爆发力翻滚到车厢外,跳向草丛,拔腿就跑。
收藏家未作任何阻拦,只是安静看着,看着萤火的身影逐渐远离,逐渐失去色彩,看着她又重新出现在马车里,仍旧倒在木板上。
萤火的幻术被看破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她做出的幻象而已。
这是最后的底牌了,到此为止萤火所能使用的所有能力全都用了出来,她已经无路可走。
看着那双沾满了鲜血的骸骨利爪慢慢靠近自已,萤火露出了一个惨淡而无奈的笑容,投降似地抬起手,高举过头顶,然后一把扯住身后的黑布,用尽全力往下拉拽。
黑布随着她的拉扯一寸寸滑落,一面刻有繁杂符号的等身镜从中显现出来,映射出一个身着棕黄色大衣,正向萤火伸出双手的骷髅。
这是收藏家的镜像!在等身镜前留下的完整镜像!
“惊喜!”
在镜像出现的一瞬间,萤火挑了挑眉毛,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裹着那块黑布滚动到另一侧,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为了能够让收藏家在这面镜子上留下镜像,萤火顺着它虐杀的喜好,扮演一个用尽手段想要努力求生的形象,一步一步地让收藏家靠近,落入陷阱。
等身镜是可以将它拉入镜面世界没错,但必须足够近,必须留下完整的镜像。
现在这两个条件都齐了。
蓝色的火焰仿佛停滞一般在生锈的铁笼内凝固,停止跳动,在萤火翻身打滚的同时,收藏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侧面移动,企图远离这面镜子的映照范围。
它成功了,但在那面等身镜中,属于收藏家的镜像依旧停留在那里,保留着伸出骨爪,想要将萤火抓入掌心的姿态,一动不动。
咚!
伴随一声碰撞的响声,收藏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飞一般地倒退,那颗狰狞可怖的头颅狠狠地撞在镜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这一撞,收藏家的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被牢牢地吸附在镜面上,像是被胶水粘在了一起。
一双双苍白透明,骨感干瘪的手掌从镜面中探出,一个接一个,抓住了铁笼,抓住了棕黄大衣,抓住了那近乎停滞的火焰。
那颗燃烧的头骨已经彻底沉入了镜面,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但收藏家仍旧在挣扎着,像它以前虐杀的猎物一样挣扎。
它的骨爪撑着镜面边缘的框架,试图站立,试图将脑袋从中拔起,试图逃脱镜子。
萤火不会允许它这么做的。
捡起长剑,将灵性注入死神牌,萤火起身对准收藏家的身体砍下,锋锐的剑刃划破了棕黄的大衣,露出里面大量堆积粘贴的腐烂头颅。
剑刃再一次高高举起,但就在萤火准备砍出第二剑的时候,棕黄的大衣之下,一颗还算新鲜的头颅突然窜出,直冲她的脖颈。
“糟了!”
萤火睁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躲开,但身体仍在忠诚地执行上一个动作,无法躲避。
砰!
一道枪声响起,那颗头颅应声炸裂开来,血液四溅,溅在她的衣服上。
扭头看去,是拉尔斯,他用那条被鲜血浸染的手臂握住枪柄,枪管还冒着缕缕青烟。
棕黄大衣之下又一次传来响动,更多或腐烂或残缺的头颅从中涌出。
而这一次萤火已经有所防备,她后退几步,抽身躲闪,同时将自身的灵性全部灌注到死神牌里。
血红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虚幻的波澜以萤火为中心荡漾而开,穿过了头颅,带走了它们眼眶中的蓝色火焰。
啪嗒,啪嗒啪嗒。
一颗颗头颅从半空中掉落,砸在木板上,溅起不知名的液体。
噗!
像是拔掉瓶塞一样的声音传入萤火的耳旁,那件贴在镜面上挣扎的棕黄大衣猛地立起,脱离了等身镜。
“!”
正想骂出脏话的萤火突然顿住了,她有着痴呆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没有脑袋,衣领之上空无一物的收藏家。
“头呢?”
她又看向了等身镜,在镜面里,一颗关押在生锈的棘刺铁笼的头骨静静地待在木板上,时不时冒出几朵蓝色火苗。
在萤火愣神的时候,一缕阳光不合时宜地从马车窗口照射进来。
“天亮了?”
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萤火微微侧目,有些惊讶,她发现周围的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就像冬日里的白气一般,正在缓缓消散。
照这个势头,再有一分钟,收藏家带来的怪异影响就会彻底消失。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萤火又转回脑袋,却发现收藏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木板上的几颗腐烂头颅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成功了。”
吐出一口浊气,萤火的视线扫过周围,看着地上的那些腐烂头颅,心中一阵激动。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抹微笑,闭上眼睛,面对太阳,享受着从未注意过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