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娟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斜眼看了一眼金志扬，叹息道:“他可是谁的话都不听，你俩好好劝劝他，倔强着呢！”

秦柳青说:“如果常规检查没有结果，查查结核吧，我陕北有个客户的病情和你很相似，最后给耽误了，前段时间人走了。”

“嗯？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我听你的，明天就去查查结核。”金志扬听了秦柳青的话，脸色大变，扭头盯着张文娟。

高芳华看见金志扬紧张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对秦柳青轻声埋怨道：“你别吓唬志扬，他的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张文娟听到高芳华说到“志扬”两个字，似乎特别敏感，她停下手里的活，侧脸打量着高芳华。高芳华感觉到了一束火辣辣的目光射向她，心里一阵紧张。她抬起头，正好与张文娟的目光相对。张文娟迅速转过脸去，回避了。

高芳华看到金志扬的脸色不好，用胳膊捅了捅秦柳青，示意该撤了。秦柳青心领神会，和高芳华一起站起身告辞。

金志扬身体欠佳，体力不支，不再挽留。他起身和张文娟一起送俩人到病房门口。秦柳青握住金志扬的手，再三叮嘱他要安心养病，配合治疗，祝他早日康复。

金志扬拍了拍秦柳青的肩膀，百感交集，欲言又止。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秦柳青和高芳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面露惆怅。

高芳华和秦柳青从医院的大门出来。秦柳青突然问高芳华：“你说谷碧莲知道志扬住院了吗？”

高芳华说:“应该知道吧，这么大的事情，志扬肯定会告诉她的。”

秦柳青说:“我看不一定，谷碧莲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来医院探望志扬，不过她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到医院来，一定会约上你。”

高芳华说:“你是说谷碧莲不知道金志扬住院这件事？”

秦柳青很肯定地点点头说:“你可以给谷碧莲打个电话试探一下嘛。”

高芳华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谷碧莲的电话。

“你好！碧莲，我是芳华，最近见到金志扬了吗？“高芳华问。

“你找他干嘛？他给我说，他要去陕南出差一段时间，回来了联系我。如果没啥急事，我就先挂了，我这儿还有病人。”谷碧莲淡淡地回答。

“奥，没事，我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随便问问，那你先忙吧！”高芳华叹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秦柳青说:“金志扬肯定是不想让谷碧莲去医院看他，才没有告诉她实情。”

高芳华说:“有这种可能，但愿吧，我们也装作啥也不知道吧！”

晚上十点多，高芳华刚睡下，就收到了一条谷碧莲发的微信：金志扬手机关机，短信不回，我也联系不上他，应该没事吧？

高芳华回微信：时间太晚了，估计金志扬已休息，明天再联系，晚安！

高芳华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安睡。秦柳青鼾声如雷，从客厅里传来。俩人自从有了孩子，就一直分床睡，合二为一的时候屈指可数。秦柳青常年泡在酒场上，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清心寡欲，聚少离多的生活更是让两个人难以步调一致。高芳华一度怀疑秦柳青在外面有了相好，但几经观察都没有觉察到任何蛛丝马迹。高芳华辗转反侧，脑海里一会儿闪过金志阳憔悴的面容，一会儿闪过张世杰勾魂的眼神，一会儿又闪过谷碧莲嘲笑嫉妒的表情。

高芳华失眠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自从在医院里看见金志扬那张憔悴的脸，她的内心就无法平静，充满纠结。秦柳青对她情绪的变化反应迟钝，他是一个粗线条的人。高芳华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黑暗中的她，仿佛看到了自已的脸，一张充满矛盾的脸，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的脸。她恐惧地看着自已，这绝对不是真实的自已，一定是戴着伪装的面具。她伸手去抓，怎么也抓不住，干脆扑了上去。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秦柳青出现在卧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吃惊地问:“你在梦游吗？”

高芳华被突然点亮的灯吓了一跳，立刻翻身下床。她顾不上穿鞋，就扑到了秦柳青的怀抱。秦柳青推测，高芳华一定是做噩梦了，于是把她紧紧地抱起，像抱个孩子一样抱到了床上。

床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很多人在床上感受生活的甜美，但很多人最终都是在床上离开尘世。床，既能给人带来欢愉，也能给人带来痛苦。

秦柳青也顺势躺在高芳华身边，一只胳膊搂着高芳华，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腹部，像哄一个受伤的孩子，俩人很快都进入梦乡。

高芳华做了一个梦，梦见金志扬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