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这群寻宝阁的人配有快马, 下午从凉州出发,夜里稍作休整,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江县。
他们到的时候, 裴宝来等人正在山林里演练,陈庚年由于不放心,亲自跟了过去。
县衙里,胡铭和孙成正在合计城建进度。
翻过这个月,就是十二月了, 天气越来越冷,很多项目都到了要停工歇息的时候。
只不过临近收尾期,反而比平时更忙一些,大家都在抢时间忙碌。
忙完最后一阵,这一年就算过去啦, 辛苦了整整一年, 总算能安稳休息休息,在家安心猫冬咯!
而且现在煤价也便宜了, 基本上各村各户都屯了很多煤。
想一想过些天下雪以后, 坐在暖炕上闲聊的舒坦生活,人们心里就美呀。而且雪一下,菠菜汤也能安排上了,现在日子好了, 喝汤的时候再放俩鸡蛋, 能鲜的人口水直流。
而且好多江县人,今年都盖了砖瓦房。
在宽敞又干净的暖炕房里猫一天, 啥活儿也不用干, 那滋味该有多舒坦呐!
因为盼着猫冬, 最近人们干活儿都很有劲头。
连开垦荒地的流民们听说了‘暖炕’以后, 都干劲十足眼睛发直。娘嘞,江县人连过冬都这么舒坦?虽然已经感慨了无数次,可大家还是想说,这里真的是个神仙住的好地方啊!
“果真是个富饶的好地方,宋大人,这下咱们找到真宝贝了,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的!西北戍边常年干旱疾苦,这江县却如此富饶,这是祥瑞之兆,说明天佑我大晋啊!”
从官道进入江县县区以后,瞧着远处错落有致的漂亮砖瓦房,潺潺流过的渠水,以及地里长势旺盛翠绿到惊人的庄稼,这群寻宝阁的人惊呆了,随后狂喜。
原来凉州城里关于江县的传闻,竟然全都是真的!
多宝阁这一队人当中,为首那位被称作‘宋大人’的人目光震撼的看着远处的富饶村庄,随后反应过来,激动道:“快去,去他们的猪圈里看看,看那些猪是否真的有将近两百斤!本官还从未见过如此肥硕的猪呢,想来陛下见了,也能被逗乐。”
随着宋大人一声令下。
他的十几个属下就这么骑着快马,一路横冲直撞进了村子。这群人嚣张惯了,在凉州或许还得收敛些,因为忌惮娄献。可这戍边无名小县,除了县令之外,其余人对他们来说都是蝼蚁。
于是,这个最靠近官道的江县村子,遭殃了。
最近县城里忙着城建收尾,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年轻青壮力都在那边干活儿。村子里基本都是年长的老人,要么带着孩子溜达,要么在村口三三两两汇聚,坐着笑呵呵闲聊。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突然冲进村子,老人们惊呆了,一脸震惊。
有人惊慌的去护住被吓傻的孩子,有人站起来颤声问道:“敢问各位好汉——”
“钦差巡视,尔等刁民不得无理!速速闪开!”
最先冲过来的一位寻宝阁人员伸手亮出腰牌,不出意外,在他喊话过后,这群刁民脸色大变,一个个颤抖着匍匐下跪。
于是,寻宝阁的十几人,骑着马匹进村。
等抵达一户人家以后,他们迅速下马,一脚踢开院门,朝着猪圈走去。
“这——好肥的猪哈哈哈。”
“宋大人,我们不如运一两头去京城,给陛下瞧个新鲜?猪虽然是腌臜之物,但长得如此肥硕,一定是祥瑞!”
“这菜园子里的菜瞧着可真水灵,竟比南方富饶之地都要更加翠绿。”
“你们瞧见了吗,这村子,竟然有一半人家都住砖瓦房。怪哉,凉州竟然会有这么富裕的村子。”
“快去看他们的粮仓,满满的全都是粮食!”
“天啊,竟然是真的,每家每户粮仓都是满的。”
“我也注意到了,这群刁民当真可恶,大晋现如今各地缺粮,陛下为此愁的睡不得一个安生觉,这群刁民却私自屯粮,半点不体谅陛下的辛苦。”
他们犹如土匪强盗一般,挨家挨户冲进去,遇门就直接用脚踹。
进去以后,也不管里面人的反应,四处查看。
“你们是谁?快从我家出去!”
屋子里的江县人被惊动,跑出来查看情况,等瞧见竟然有陌生人冲进自己家,当即嚷嚷着让他们出去。
然而,寻宝阁的人却从腰间卸下鞭子,狠狠朝着那江县人抽了下去。
啪!
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声,那人收回鞭子,冷笑道:“放肆!这普天之下,哪里不是陛下的地方?住着陛下的房子,还敢让陛下的人出去,你这是——等等,这是煤??!”
被甩了一鞭子的江县人痛苦的倒下,整个人因为疼痛而蜷缩,脸色发白,神情惊恐。
这群人究竟哪里来的,他们是强盗吗?但为什么说‘陛下’?难道是朝廷的人?
甩了一鞭子之后,寻宝阁的人目光在院子里随意巡视,结果在看到那一堆煤块以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目光热切又狠戾的盯着躺在地上哀嚎的江县人,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了过去:“大胆,你竟然敢私藏煤这种重要矿产!说,哪里来的!”
很快,不仅是这个寻宝阁成员发现了煤块,村子里其余各家各户,几乎都有大量的煤块!
寻宝阁的人这次是真的狂喜。
既然这个村子能有如此多的煤,说明这地方一定有煤矿!
老天爷啊,那可是煤矿!
他们要是把这座煤矿献给陛下,一定可以升官发财,下半辈子不愁荣华富贵!
这次果真是来对了地方啊。
听闻属下传回来的消息,宋大人狂喜。
他命人粗暴的把村子里的人拖拽出来,几鞭子下去,就打听到了煤矿的位置。
但因为怕这群人耍花招,在人们惊恐的注视下,三四个老人,以及两三个哇哇哭闹的孩子,被强行拖拽上马。
随后,一群人迅速骑马冲出村子,辨别好方向以后,朝着北部煤矿区一路疾驰而去。
这群人煞气太重,又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顾人死活,鞭子抽的又狠又毒。
等他们走后许久,村子里的人甚至才敢哭嚷出声。
原本宁静安详的村子,此刻一片哀嚎。
各家各户的门都被踹烂,院子里到处都是狼藉。对于这个村子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场无妄之灾。
“孩子,我的孩子被他们带走了!”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身上被打了两鞭子,皮肉都裂开了。”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快快,快去县衙报案,找县太爷求救。”
这两年多以来,江县人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好到甚至让他们忘记了,这其实就是个吃人的世道。大家惊恐又后怕的彼此搀扶着站起来,在有人提到‘县太爷’的时候,终于找回了理智。
对对,得去找县太爷求救,县太爷一定会给他们做主的。
村子里的人红着眼赶出牛车,几个伤亡最重的村民,被抬了上去。他们得去县城治伤啊,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一直往外冒血,太吓人了!
另一边。
寻宝阁的人穿过县区,亲眼见证了此地有多富饶,肥沃的粮田,翠绿的庄稼,满满的粮仓,村村户户住砖瓦房,鸡鸭成群,还有牛羊!
地里还有很多人在热火朝天开垦荒地。
和大晋王朝其余地方相比,这里简直像是一个独立的世外桃源。
但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别的了。
煤矿才是最要紧的啊!
“那些是什么人?”
“我听到马上有人在惨叫。”
“难道是流寇?”
“不好,赶紧禀报县衙!”
这群人在县区里横行,嚣张到半点不带掩饰。
很快,许多江县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恐慌在县区里蔓延。但他们的马太快,一晃眼就追不上了。
北部,通往煤矿区的水泥路已经修整完毕,这条路宽阔、整洁,通行的时候简直无比顺畅。
寻宝阁的人眼睛里浮现出炙热和贪婪。
这种修路的材料,以前从未见过,但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个江县,简直到处都是宝藏啊。
他们得尽快把这里的东西,上报给陛下!陛下龙颜大悦,一定会给他们加官进爵的!
“宋大人,快看,果真是煤矿!”
“哈哈哈哈哈哈,好,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这泼天的富贵,竟然应在了凉州!这次果真是来对了!”
“戍边野蛮之地的民众,竟然把煤矿这种好东西用来做饭取暖,简直可笑。有了这座煤矿,陛下能再养五万大军!”
“此地县令是谁,有这种好东西竟然不上报,当真可恶!”
“算了,我们还得让这县令出面稳住下面的人。这样,此次上报,给这县令一些好处,让他跟着咱们加官进爵吧。”
“当真是便宜他了!”
站在煤矿山下,目光贪婪又热切的看着这座煤矿,寻宝阁的人一个个神情近乎癫狂。
马匹上,有几个江县的小孩、老人已经被吓得晕死过去。
他们嫌弃的把人随意丢在路边,随后跟那两个还清醒着的江县人说道:“你们这里的县城在哪里,带我们过去见江县县令!”
-
县衙。
那帮寻宝阁的人骑着快马,还是血种很纯的好马,速度快的惊人。他们在县区里肆意疾驰,等县衙这边接到报案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许久。
无辜遭殃的那个村子,大概有七八个人,都受了严重的鞭伤。
他们坐着牛车急吼吼进城,此时县城里到处都是干活儿的工人,瞧见他们这浑身带血的惨状,都露出惊骇的神情。
“娘嘞,这是怎么了?”
“有一群人来了江县,骑着快马,手拿鞭子,见人就抽。”
“什么?有这种事情!是流寇吗?快去禀告县衙!”
“林神医今天在居民区坐诊,你们快过去治伤。”
“不是流寇,他们自称是朝廷的人,我听得一清二楚!说是钦差!”
“钦差就能无缘无故打人?”
“这帮狗官!”
“我听说,钦差都是很厉害的官,比县太爷大的那种官。”
“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恐慌、愤怒、忐忑在县城里蔓延。
那辆牛车,拉着浑身带伤、不停痛苦哀嚎的村民从街道上经过。这些大部分都是老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如今被打的皮开肉绽,痛到连神情都开始涣散。
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江县人,都神情愤怒。
恰逢这时候,一队人马高调进入县城。
寻宝阁的人看着县城里干净的水泥路面,漂亮的砖瓦房屋,目露惊叹。这偏远小县城,真的有太多太多惊喜啊。
至于周围民众们仇恨的目光,他们看见了,却毫不在乎。
“钦差巡视,通通闪开!我们可是给陛下办差的,尔等刁民胆敢无礼?!”
他们骑着马,在县城里一路疾驰,遇见路人也不躲避,引发一片惊呼哀嚎。
县衙里,陈庚年不在,胡铭跟孙成收到消息以后,都很震惊。
若来的是流寇,那一切都好解决,但对方若是钦差——他俩现在都不是先前遇事冲动的毛头小子,深知这事儿有多棘手。
但为了应对,胡铭还是迅速召集差役们集合。
可尴尬的是,今天宝来他们练兵,把差役们的佩刀都借走了。
差役们显然也都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县衙一片义愤填膺。
寻宝阁的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县衙的。
哐!!
县衙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砸开,十几匹骏马嘶鸣着冲进来,朝着县衙的差役们横冲直撞,半点没有减速的意思。
众人神情惊恐的躲避,包括孙成和胡铭,都险些被马蹄绊倒。
等马匹停下以后,逃窜的差役们回过神来,神情愤怒的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宋大人目光在这群人里巡视,没有瞧见县令,最后只能看向胡铭,他穿的是县丞的官袍。
但说是官,事实上这一个县区,只有县令是朝廷承认的命官,其余人,不值一提。
“此地县令何在,钦差到来,为何不出来迎接?”
居高临下的打量胡铭片刻,宋大人不耐烦道:“赶紧让他出来。”
操!
胡铭这暴脾气,他本就是二世祖出身,也就这两年进了衙门,性子开始沉稳下来。若非这群人自称是钦差,他摸不透路数,早就让人动手了。
可就算是钦差,骑着马进县衙撞人也特么让人忍不了啊!
“敢问大人,是哪里来的钦差,可有公函——”
胡铭深吸一口气,示意周围的差役们稍安勿躁,忍着怒气询问。
可他还是太年轻,经历的少。他不知道,有些人,是不会给你讲道理的。
强权压迫要什么道理?
因为他本身就代表着‘道理’。
没等胡铭把话说完。
宋大人迅速出鞭,在周围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一鞭子狠狠抽在胡铭背上:“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质问本大人?”
啪!
这宋大人显然懂武艺,鞭子抽的又快又急,胡铭根本来不及躲闪,背上霎时间被火辣辣的疼痛占据。
“胡铭哥!”
“你凭什么无缘无故打人?”
“兄弟们,跟他拼了!”
“操,抄家伙!”
衙门里的差役,都是一群年轻小子,平时朝夕相处,关系都处的很好。
眼睁睁看着胡铭被打到皮开肉绽,谁能忍?
胡铭倒下以后。
孙成眼睛都红了,他飞速扑过去:“串子,你没事吧?”
-
县区东部。
这次对抗演练取得圆满成功,不仅裴宝来等民兵们神情振奋,就连陈庚年,脸上的表情也松懈很多。
等凉州那边的兵走后,裴宝来带人返回山林,将那近三十人的流寇押解出来。
这群流寇一个照面就被解决,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对手,现在早就被吓破了胆,被押解出来的时候,浑身都还在哆嗦,一个个喊着‘大爷饶命’。
裴宝来厌恶的看着这群人。
因为先前凉州的官兵说过,这些流寇趁着乱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说不定身上还背负着人命。
李泉问道:“县太爷,这群人该如何处置?”
陈庚年摆摆手:“送去挖煤矿做苦力,全部上镣铐,要是敢逃跑,打断腿。”
对于这些恶人,没必要客气。
流寇们闻言满脸惊恐。
“这感情好,把最脏最累的活儿给他们干,让咱自己人也能歇一歇。”
“刚才我在山林里埋伏的时候,还听到这群垃圾说,要去咱县区里抢东西。”
“真是该死。”
民兵们押解着流寇,大家一边谩骂,一边跟着县太爷往回走。
等出了这片山林,就是县前村。
可让众人疑惑的是,山林外面,一群县前村人都在焦急等待着。
上午,县太爷从这里进山林,县前村的人都瞧见了。
“县太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有一队人骑着马来了江县,在县区里见人就打,他们拿着鞭子,可骇人了!”
“对对,听说他们还自称是钦差。”
“小牛村的人,有七八个都被他们打伤了,浑身冒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