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一方死了八千倭兵。
两人会面以后,眼睛里都带着血色,恨不得把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可,强敌江县还在。
他们还没到翻脸的时候,打了足足一下午的仗,手下士兵死伤无数,不仅士气大减,还各个疲惫、饥饿。
江县的村庄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这些人打不赢,只能无能发癫,大肆毁坏良田、房屋、借此来发泄怒火。
可这个时候,蛮子和倭人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个村子都有粮食、有牲禽的。
东边进村以后的一些村子,粮食和牲口都在,但县区中部、北部的很多村子,基本都被搬空了。
“这些该死的江县人!”
他们发泄一般,把那些空掉的村子肆意乱砸,甚至用火把,将村子点燃。
然后两方人回到县区东边,开始抢夺粮食、牲口。
吃的东西是有限的,他们每一方都有足足几万人,自然要想办法占据更多的村子,更多的粮食,和牲禽。
因为他们不甘心,要在这里驻守,打持久战!
江县的炮火确实恐怖,可反过来想,只要拿下这里,抢夺到这里的热武器,他们绝对可以称霸乱世!
倭人和蛮子双方本就有嫌隙,再加上下午杀红了眼,现在因为抢夺粮食、村落,开始大打出手。
加藤、阿勒都懂,这是江县人的阳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
可他们又无法避免。
吃了败仗,士气本就锐减,若是连粮食都争夺不到,还怎么继续开战?
双方忍着火气,没有动真刀真枪,但也打了许久,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才各自停手,开始生火做饭。
倭人、蛮子都占据了十几个村子。
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江县人的炮火太可怕了。
现在总算是能到了喘口气,生火做饭休息的时间,所以一部分人负责生火,其余的人则是在村子里大肆掠夺、或者躺下休息。
一个蛮子士兵把大量的麦子倒进锅里,加了水以后,迫不及待开始生火。
变故就是在生火的瞬间开始的——
火焰被点燃以后,藏在灶台里的炸药包,被点燃了。
轰!
炸药包轰然炸开,那个蛮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炸死。整个厨房里,还藏着许多炸药包、硫磺包。
炸药包炸开以后,火焰随之开始燃烧,硫磺给火焰添了一把助力,厨房里火舌四起,更多的炸药包被点燃。
院子里的蛮子们没反应过来,霎时间便被火焰和爆炸声吞没。
轰!轰!轰!
黑暗中,仿佛带起某种连锁反应,周围的村子,纷纷开始响起爆炸声。
有的是灶台里的炸药包被点燃。
有的是床上、衣柜里、院子里的东西被翻动。随着东西被翻动,藏在里面的火折子跌落,砸到事先准备的炸药包引线上,然后在蛮子、倭人当中骤然炸开。
无数蛮子、倭人惊恐抱头逃窜。
这一个下午,他们彻底被炸害怕了。
加藤、阿勒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脸色苍白的躲避。
村子外面。
一批先前在县区北部山林里埋伏着的士兵,带着没良心炮,偷偷潜伏过来。
大家将提前挖好,用麦梗掩护起来的坑洞翻开,然后迅速将没良心炮埋进去。
点火的瞬间,士兵们手都在哆嗦。
他们最后抬起头,眼含泪光的看着被火焰、爆炸声充斥的村落,只觉得心脏都在滴血。
这些村子,都是他们江县人一砖一瓦,勤勤恳恳建造起来的啊!
村里那干净的水泥路,村子里人甚至每天都有人自发打理清扫。还有那漂亮的砖瓦房,第一次住进去的时候,很多江县人都兴奋的彻夜难眠。
然而,一场灾难,全都毁了。
全都毁了啊!
“你们真该死,都给老子去死!!”
士兵们红着眼睛,愤怒点火。
轰!轰!轰!
惊慌逃离的倭人和蛮子们,再次被恐怖的炮火笼罩。
-
天祝山方向。
五万永州大军来到了江县。
他们其实傍晚就已经到了,但那个时候,县区内炮火连天。这群人为了捡漏,愣是没有第一时间进攻。
而是等到夜色黑下来以后,悄悄摸黑进了县区,准备等前面打的差不多了,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永州军不知道的是,从他们进入县区以后,便被裴宝来带队的士兵们盯上了。
是的,这次十几万大军来袭江县,陈庚年并没有把所有兵力都留在县城里。
天祝山这条路,由裴宝来带兵。
东边的山林里,则是藏着苏图和他的蛮子骑兵。
而这些蛮子骑兵,此刻已经盯上了进入江县县区,同样不怀好意的五万皇帝大军。
轰!
县区村子里爆炸声远远传来,那是蛮子和倭人在遭受轰炸。
爆炸的动静很大,夜色中火光冲天。
祁王和皇帝的人都被惊动。
裴宝来等士兵们,看向那爆炸的方向,一个个眼睛发红。
大家都懂,那爆炸声代表着什么——
蛮子和倭人死不足惜,但,江县也毁了啊!!
“杀!”
裴宝来眼睛里浮现出浓重的杀意。
夜色中,无数没良心炮、火箭、连弩对准永州军,展开最猛烈的攻击!
另一边。
苏图率领这四千骑兵,同样把炮火对准了皇帝的大军。
炮火太猛了。
又是黑黢黢的夜间。
根本看不清江县有多少士兵。
惊慌的永州军被迫撤离,裴宝来带队,将他们往县区东边一路赶去。
然后,祁王大军和皇帝的人,在夜色中碰面。
与此同时,在村子里被轰炸的倭人、蛮子也因为被轰破了胆子,仓皇出逃。
倭人、蛮子,祁王、皇帝四方人马,在江县的炮火轰炸中,相遇了。
黑黢黢的夜色,分不清是敌是友。震天的炮火当中,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动的手,随后便开启了不死不休的大乱斗。
倭人和蛮子本就有血仇。
皇帝和祁王两方更是互相敌对。
哪怕明知道这是江县人的阴谋,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不杀对方,就会被对方杀死。
四方混战,杀声震天,整个县区都是他们的战场。这种时候,只要被波及到,就是生死难料。所以目的达成以后,江县的人马立刻撤回县城。
大战一旦开启,互相杀红了眼,不分个胜负,很难停下。
因为一旦停下,就代表着死亡。
这场混战,足足持续了一整夜。
天亮那一刻,整个江县到处都是尸体、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村庄尽毁,原本肥沃富饶的县区,入目之处尽是黑烟焦土。
江县,县城。
这一夜,无数百姓都安然活着。可同样也是这一夜,大家听着外面震天的嘶吼声,轰然爆炸的炮火声,哭的撕心裂肺。
那是他们用双手一点点打造出来的美好家园啊!
全被这些可恶的敌人给毁了!
江县的百姓,勤勤恳恳,凭借自己的双手吃饭,和老天抗争,从来不服软,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乱世凄苦黑暗,这里像是一座发光的灯塔,引来无数绝望的百姓投诚。
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直到今日,梦,碎了。
天亮那一刻,晨光熹微,照亮了无数百姓通红的泪眼。
陈庚年和县衙的人,以及百姓们登上城门,纵然心里有所准备,可在看到四面满目疮痍的场景,陈庚年还是没忍住,眼泪汹涌而出。
在县太爷身后。
裴宝来、孙成、胡铭、李泉、邵安等一群年轻的兄弟,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愤怒。
将近五年时间。
从二世祖成长到如今独当一面,他们陪着江县一起成长,共同见证了这里从贫穷走向富裕,共同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看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用双手和勤劳,为自己的好日子而努力奋斗。
当年城墙建造起来的时候,他们一群年轻的兄弟,曾经在这里起誓——
誓死守卫江县!
江县,守住了。
可再看看这满目疮痍的场景,真的算是守住了吗?
在他们身后。
富春、娄姝、杜勤、徐焕等人眼泪汪汪,胡志峰、陈申、裴仲等一群乡绅老爷们老泪纵横。
百姓们泣不成声。
而后来投奔来的金洲书院学子,流民们,以及连贺将军和他的部下,同样也在哭泣。
他们为了江县的美好而来,可才刚刚到这里不久,又亲眼见证了她的消亡。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啊!
他们什么错也没做,怎么就连个最后安身立命的地方都不给呢?
“县太爷,县太爷!”
一片哭泣声中,张阿花从人群里冲出来,她眼泪汪汪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凄惨画面,随后来到陈庚年面前,声音凄厉的说道:“求您了,您一定不能放过这群坏人,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话说到这里,她哭的更凶了。
坏人肯定要受到惩罚,可单只是惩罚了坏人有什么用?!江县被破坏成这样,谁来负责啊!
“不仅仅坏人要受到惩罚,我们还得重建江县!”
张阿花颤声道:“县太爷,求您了,带领大家重建江县吧。我们,不能没有江县啊!”
简单的一句话,听得陈庚年哽咽出声。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哭泣、伤心的熟悉脸庞,心里的某个想法越发坚定。
“对,重建江县!”
“咱江县人,永远打不倒,我们得爬起来!”
张阿花的话,获得了无数江县人响应。
然而下一刻,就听县太爷哽咽道:“花婶儿,咱,不重建江县了。”
什么?
不准备重建江县?!
人们闻言彻底慌了。
怎么能放弃呢,怎么能不重建江县呢!
他们可是奇迹江县人啊,谁都别想把他们打倒!
但——如果江县都没了,那江县人怎么重拾信念呢?
陈庚年抬起手,擦掉眼睛里的泪水。
他确实不打算重建江县了。
先前在皇帝、祁王之间来回周旋,又被倭人盯上,他想方设法反击,只为给江县谋一条生路。
在他挣扎求生的这段日子里,也不是纯粹孤立无援,有连贺、有金洲书院、有许多百姓、流民来投奔,来共同守护江县。
但,乱世之大,却唯独容不下一个江县。
不是江县不好,反而是,江县太好了。正因为太好,招来了无数敌人贪婪觊觎,才导致了今时今日这场祸事。
那么,该如何破局呢?
答案是,走出去。
绝地反击,浴火重生。
如今他守住了江县,护住了江县人,那这就是一场足以歌颂的胜利奇迹!因为江县人在,奇迹就在,而这些百姓,才能带着整个江县,浴火重生啊!
“外面世道混乱,到处都是战火,纵然我们重建了江县,今日的惨状,来日仍旧会发生。也正因为外面水深火热,才显得江县的幸福生活弥足珍贵。江县打响了名头,不仅有四方百姓来投奔,也遭受到了无数饿狼觊觎。”
陈庚年颤声道:“一个江县,不足矣抵抗敌人,但两个江县,三个江县,十个、数百个江县联合起来,再强大的敌人,也会溃败!江县没错,错的是这个乱世!我以前总觉得,不敢担当起重任,不敢起兵谋求天下,不敢为天下万民百姓负责。我厌恶战争,因为战争代表着苦难、死亡、伤痛、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现在,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里,看着大家脸上的悲痛,看着我亲手创建的江县,被战火毁掉,满心都是愤怒和哀痛。然后我意识到,原来凡事都有两面性——”
县区被摧毁到一片狼藉的那天清晨。
站在城门楼上,被初晨阳光浸染着的县太爷,面对江县百姓,说出了令大家永生难忘的一番自白。
就见县太爷那双泪眼越来越坚定,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他说:“唯有战争,才能结束战争,唯有胜利,才能取得胜利!这乱世一天不结束,我们的日子,我们的江县,就不可能安稳!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定天下法,如果没人能定一定这乱世的规矩,那就让我陈庚年来定吧!我,陈庚年,从今时今日起,向这乱世宣战!而在场每一个江县人,也就是你们,都是我的助力!”
江县人听呆了。
本来还在哭泣的张阿花,迷茫的问道:“县太爷,我,我就是个小厂长,我哪里能帮得上忙啊。”
“不,花婶儿,你可以的,每一个江县人都可以。你们回头看看那些不远千里来投奔的流民,他们为何而来?仅仅是为我吗?为美好富饶的江县吗?那江县现在破了,他们会离开吗?”
陈庚年看向那些流民,看向金洲书院的学生们。
“主公,我们不会离开!”
“来到这里,我们就是江县人!”
“江县富裕的时候我们来了,肯定是想过好日子。但江县遇见危机,我们也绝对不离开!”
人们纷纷给出回应。
陈庚年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
“你们在哪里,江县就在哪里!或许大家不知道,我曾经面临过数次抉择,但不管哪一次,我都毫不犹豫的保护大家,保护江县人!因为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奇迹和幸福生活的缔造者。江县太小了,纵然打出名头,也只有一小部分人来投奔。但乱世之大,我们有这么多敌人,自然也会有更多、更多的朋友。”
他看向张阿花,看向江县人,笃定道:“他们没有能力来到江县,但没关系,我们走出去,走向他们!从今日起,我负责起兵,从西北开始,一个州城一个州城打过去!而你们,要跟在我身后,一个州城一个州城去建设!你们要去凉州,去定州,去宁州,将来去永州,去京师,去金州,甚至跨过中原黄河、南方长江,去最南部的沿海地区!凡是江县人抵达的地方,就会成为江县!”
“你们要在这些州城里,增产粮食,对抗天灾,发展经济,开养猪厂、开化肥厂,开棉纺厂!花婶子,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吗?这些都是江县人最擅长的啊!”
“你们搞好了经济,替百姓们赚到了钱,大家日子不再提心吊胆,我才能去征兵,去铸造武器,去发展军工实力,组建军队,击败皇帝、祁王、蛮子、倭人,彻底一统乱世,结束战争!”
陈庚年双眸含泪:“所以,我们可以为江县的暂时消亡而悲伤,但绝对不能绝望!因为乱世还在,敌人还在!悲伤过后,我们一起重整行囊走出去吧。我敢肯定,我们江县人抵达的地方,一定会有无数我们从未见过面、却早就把我们当成朋友的百姓夹道欢迎。不要害怕我们没有家了,因为走出去,处处都是我们的家!”
走出去,处处都是我们的家!
这话带着某种堪称震撼般的力量,让陷入绝望的百姓,再次重燃斗志。
一个合格的领袖,就应该永远给他的臣民们传递信念。
而这一点,陈庚年一直都在行动。
裴宝来、胡铭、孙成等小兄弟们互相对视,彼此揽住肩膀。
金洲书院的学生们激动的擦干眼泪。
裴仲、胡志峰、陈申等一帮乡绅老爷挺直了胸膛。
无数江县人不再哭泣。
县太爷说的对!
乱世一天不结束,战争一天不结束,就算他们重建江县,将来还是难免被再次波及。
那就——
一起走向这乱世,终结这场战争苦难吧!
这实在太难太难了。
但创造了无数奇迹、咬牙破掉无数难关的江县人,从来只信自己,不信苍天!
他们要跟随县太爷的脚步,向这乱世宣战!
“我,我一定帮忙,我要养好多好多的猪,让人们都不愁吃上猪肉。”
张阿花激动的脸色通红,可她还是很难过:“县太爷,如果以后,到处都是江县,那我们自己的江县呢,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啊,您……不要我们的家了吗?”
这话,让许多人忍不住眼泪又开始流淌。
“要,我不可能不要江县的,你们也要保证,就算外面全都变成了江县,也不许不要江县。我们来个五年之约吧,五年时间,我负责平息战火,你们负责安邦定国。五年之后,我们都要回到这里。我将来会登基,会建国,会拥有许多繁华的州城,但京都,一定会定在江县!”
陈庚年强忍住眼睛里的泪意,说道:“西北这片土地,太苦了,如今这场绵延乱世的战火,也因为西北而乱。我要把蛮子赶出这片土地,然后把京都建在这里,我们奇迹江县人,自然要守住这片最危险的地方,我们会成为一个新国家的开创者,也会成为新国家的守护者!五年之后,在这片废墟之上,我要亲手建起一座江城,抵御外敌,庇佑臣民!”
听到县太爷的话,无数江县人看向远方,目光中带着坚定和炙热,浑身热血沸腾。
这片被战火绵延的土地,将来一定会建起一座雄伟不夜城!
大晋亡国的那一年,深秋。
一个叫做江县的小县城,遭遇四方势力围攻,化作焦土。
很多人觉得江县‘死’了。
但也正是这一年深秋,无数江县人在陈庚年的带领下,整装行囊,挥泪告别家园,神情坚定的走出江县。
这一年,陈庚年宣告起兵。
同样也是这一年,奇迹,开始攻陷乱世。
江国,应运而生。
【作者有话说】
ps:
来县区的那四波人不会放过的,先在这里结束,下一章节都会全部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