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抱着孩子一进门, 立刻收敛了神色,露出笑容来:“你们可算回来了。”
“小悦悦来了,快让舅舅抱抱。”
赵娟娟与潘登云的女儿才将将要满周岁, 她挑着父母的长处长, 早已不再是刚出生时的红皮猴子,很是玉雪可爱。
赵云清一看小外甥女就喜欢,连忙伸开手想抱孩子。
结果潘悦搂住亲爸脖子, 只歪着脑袋谨慎的打量着他,似乎在评断他是谁, 有没有危险。
“她都没怎么见过你, 哪儿认得你这个舅舅。”赵娟娟笑道。
潘登云得意的颠了颠亲闺女, 笑着说:“悦悦认生的很,在家里头最亲我跟你姐,我爸妈想抱她都不让呢。”
看得出来,他平时没少管孩子,孩子也确实亲近他。
赵云清不信邪, 拿出特意买的拨浪鼓逗孩子:“小悦悦,我是舅舅,舅舅喜欢你, 你看这个拨浪鼓, 咚咚咚,好不好玩。”
“没用, 悦悦这孩子认生的很, 昨天我妈拿着拨浪鼓逗了半天都不搭理。”潘登云笑道。
哪知道下一刻, 他闺女就背刺亲爹, 朝着赵云清伸出双手:“舅……舅舅。”
“我外甥女已经会说话了?”
“就会蹦几个字,说得还不太流利, 倒是能走几步了。”
赵云清连忙接过去,抱是他自己要抱,结果小孩子软绵绵的,他抱着又是手忙脚乱。
“大姐快帮帮我。”
赵娟娟乐意看他笑话:“我不帮你,要是敢摔了我女儿,让你姐夫捶你。”
赵云清只得两只手抱着孩子,嘴巴还叼着个拨浪鼓,摇头晃脑的别提多乐,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最后还是陆川伸出援手,将拨浪鼓拿在手上,朝着小孩儿晃了晃。
潘悦谨慎的看了他一眼,把小脸贴在赵云清脸颊旁,不搭理他。
“看来悦悦跟云清投缘,自打从城里头回来,她谁都不搭理,现在却乐意跟弟弟玩。”
潘登云说的有些酸溜溜。
赵娟娟笑道:“你还不知道你闺女,平时家里来个人,长得好看的她就赏脸,长得不成的就扭头。”
赵云清高兴坏了,贴了贴小姑娘的脸颊,大声道:“我们俩就是投缘,走,舅舅带你去吃好吃的。”
“哎,她还吃不了糖。”赵娟娟叮嘱道。
赵云清摆手:“不是糖,我买了奶粉,进口的,就是给小孩儿吃的。”
“进口奶粉?那东西又贵又不是在,你咋还没这个。”赵娟娟生养了孩子,自然知道奶粉这东西,国内的奶粉就很贵了,更别提国外的,没票想买都买不到。
“我乐意。”
王春花笑着摇头:“你让他去吧,他那点工资全给花完了,那奶粉都是铁皮盒子的,看着就很贵,反正买都买了,让悦悦吃了补补身体也不算浪费。”
瞧赵云清抱着孩子过去,其他人都围过去看热闹,王春花拉了拉女儿。
“刚才进门的时候瞧你脸色不对,咋了,跟女婿吵架了?”
赵娟娟见无人关注,叹了口气:“别提了,那边正闹着呢。”
“你婆婆又闹事儿了?”王春梅皱眉,以前觉得亲家母挺明白事理的人,结果这结婚才几年,老是折腾点事情出来。
事儿不大不小,总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心底又不自在。
赵娟娟低声道:“不是婆婆,是他们家二姑姐,以前在北边当知青刚回来那个。”
“她回来了?”王春花倒是头一次知道。
“年底刚回来的,也回来没几天,我们也是放假回家才知道的。”
赵娟娟显然有些困扰:“妈,你是知道他家的,屋子就那么点大,原本住着刚刚好,现在她二姐回来了,爸妈都心疼的很,把我们那屋子给她住了,我们只能给小姑子挤一挤。”
“什么?”
王春花脸色一变:“登云可是家里头的小儿子,当初他家老大分配了宿舍,可说好你们就住在家里给他们养老,咋还把你们的屋子给女儿住了?”
“这事儿不成,你抹不开面子我去找他们说去,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娟娟拉住她:“妈,这大过年的闹起来不好看,算了。”
气得王春花戳她的脑门子:“算什么算,你堂堂正正的儿媳妇,可不能这么好说话,不然将来有你吃亏的时候。”
赵娟娟笑着说:“我有啥吃亏的,反正我跟登云在外头读大学,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多久,她住着正好,明年暑假我也有借口不回来了,毕竟回来家里头也住不开。”
王春花一听,就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赵娟娟又说道:“其实这事儿他们要是提前跟我们商量商量,我跟登云能不答应,二姑姐当年上山下乡,家里头兄妹几个确实是欠她。”
“但他们这么不声不响的,等我们回到家才发现屋子没了,实在是让人膈应。”
王春梅低声问:“那你的嫁妆呢,可别让人摸走了。”
“幸好我图平时使起来方便,早早的把东西搬到德兴市那边的屋子了。”
听女儿没吃什么亏,王春花才略略放心,但还是浑身不自在:“他们家怎么办事儿的,想一出是一出的,这不是欺负你们俩吗?登云是什么说法?”
“登云说当年二姑姐下乡了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她好不容易回来了,熬得年纪也大了,大学也没考上,家里能照顾一些就照顾一些。”
王春花气道:“他就是太好性子,我看他们家就吃准了登云的脾气。”
赵娟娟叹气:“其实要我说,当年登云和小姑子都没到年纪,他们老夫妻商量了一番,舍不得都退休,只让老太太退休把工作让给了老大。”
“家里只有二姑姐一个人到了年纪,她不去谁去,要怪也只能怪父母,哪能怪当时还小的弟妹。”
“就是这个道理,咋,她还敢为难你?”王春花皱眉道。
赵娟娟淡淡道:“她就算想摆大姑子的派头,我也懒得搭理她。”
这话王春花听出不对劲来,显然这潘家的大姑子不像小姑子那么好相处。
“你做得对,可别因为她那点事情就纵着她,不然她只会得寸进尺,得让她知道你不好招惹,以后才不敢欺负上门。”
王春花甚至说:“既然家里头住不下,那你就回来住,反正家里头挤一挤也能腾出一个屋子来。”
“妈,我正想跟你说呢,这次我跟登云回来就多住几天再回去,家里头正在闹呢。”
王春华一问才知道,闹的就是二姑子和小姑子。
潘家父母当年为了保住二儿子,夫妻俩又不想一起退休,只能牺牲了二女儿。
如今二女儿回来了,他们又觉得心疼愧疚。
潘家老二下乡多年,确实是吃了苦头,说考大学,考了两年也没考上,今年年底靠着探亲的借口才回来,说是探亲,这一回来,她就不想再去了。
可她的粮食关系还在知青地,人回来了,粮食没回来,吃的喝的都得靠家里头补贴。
潘家老大是早就分了家出去的,如今孩子都好几个,夫妻俩养着吃力,经常回家打牙祭。
潘登云夫妻俩又在外头读书,他们俩还得养一个女儿,那点补贴自然也没得多。
唯有潘家老头子还在工作,他是老工人工资高,潘家小姑子在饼干厂,福利待遇也好。
原本老头老太愿意养着女儿,他们都是没意见的。
可这潘家老二回来了几天,就闹了几天,非得让二老给她安排个工作。
考了两年大学,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八成是考不上了,就想跟大哥妹妹一样进工厂上班,当个体面的工人,这样也能找个好对象。
潘家老二心底盘算过,她现在年纪大了,这些年在乡下晒得黑漆漆的,姿色没剩几分,要是再赋闲在家,将来能找个什么人家。
成了工人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就成她挑别人,而不是别人挑她。
潘父要是愿意将工作让出来,当年就不会让女儿下乡,现在哪儿可能松口,他现在一个月可是能拿到手四十多块,在临川镇都是说得上名号的。
潘家老二闹了一阵,见父亲也不松口,就把心底打到了小妹妹身上。
赵娟娟撇嘴道:“她又是哭又是闹,还说要跳楼,非得让小姑子将工作让出来。”
“你家小姑子能答应?”
潘家四个孩子,就潘登云能读书,其他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以潘家小姑子的学历,当初要不是赵娟娟将工作让出来,她是进不去的。
“怎么可能。”
赵娟娟淡淡道:“她年纪小,脑子却清楚,这工作要是让出去了,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当姐姐的也不会念她的好,还觉得自己应得的。”
“这可真是……”
王春花算是知道,这潘家二姑子是个什么德兴了。
她叹了口气:“以前看潘家哪儿哪儿都好,哪知道结了婚生了孩子,也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这么早就嫁人,再等两年考上了大学,指不定找个更好的。”
赵娟娟倒是不以为然:“妈,其实不管嫁给谁,婆家娘家总会有一些事情,就像是咱家,不还有二婶那样的亲戚。”
不提二婶,就大姨一家的听着也让人害怕。
“您不用担心我,这么点小事儿我还是能应付的,左右我跟登云一年到头不在家,相处的时间也有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赵娟娟笑道。
王春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既然他们家老二下乡了,当初你跟登云都要去上大学,你的工作让给了小姑子,那登云的呢?当时咋不让她回来接班?”
赵娟娟嗤笑一声,在她耳边说:“能给谁了,被老大又跪又求的拿去了,不过老大也没做绝,是给了点钱的。”
王春花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这公婆实在是糊涂人,四个孩子没一碗水端平,亏了这个,薄了那个,将来可有得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