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进京(2 / 2)

震旦1·仙之隐 凤歌 9322 字 1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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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也有妖的良心。”

“啧啧,妖怪里的慈善家。老海星,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请便,不过……”海星怪有点儿犹豫。

“不过什么?”

“你们车里有一个度者吧?”

“你说什么?”简怀鲁变了脸色。

“我看到了他的气。”

“你想做什么?”吹花郎声音冷锐。

“别误会。”海星怪慢吞吞地说,“我可不爱吃人肉,人肉又酸又臭,喝了你们的血,会把我活活醉死……”

车里的人脸色难看。简怀鲁吹了一声口哨,冷笑说:“没错,老海星,你不喜欢我们的血肉,你只中意我们的魂儿!”

“那是两码事。”海星怪扬声说,“这位度者,我想跟你说说话!”

申田田扯了扯方非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接口,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说什么?”

“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度者吗?”

“我不知道。”方非摇头。

“哦!”海星怪沉吟一下,“我猜,他们说的就是你了!”

“他们?他们是谁?”

“他们跟你们同类,又和我们很相似。我们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招惹我们。”

海星怪的话跟绕口令差不多,方非听得稀里糊涂,简氏夫妇却变了脸色,简怀鲁微微冷笑:“老海星,你说的是魔徒吧?”

老海星置可否:“昨天有两个人经过这儿,他们鬼鬼祟祟,一路打着暗语。可是对我来说,‘无音鬼语’没有用。我的顶心眼,可以透过他们的嘴唇,读出他们所讲的话。他们说到了度者,还有别的可怕事情。这些话太可怕了,我如果说出来,一定惹来灭顶之灾。度者啊——”海星怪的声音低沉下来,“你不能前往玉京,灾祸藏在那儿,正在等着你呢!”

众人吃了一惊,方非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那我该去哪儿?”

“我不知道!”海星怪意气消沉,“天下之大,没有你藏身的地方。你也许不会马上死掉,可你面对的东西比死亡更可怕!”

人常说,死也不怕,还怕什么。听海星怪的意思,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方非越发迷惑,简怀鲁却冷笑说:“老海星,你的舌头打了结吗?魔徒的话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是一只老海星,只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度者,听我的话,别去玉京!你逃得越远,活着的机会就越大。”

“你不是说了吗?我无论逃到哪儿,都没有藏身的地方!”方非只觉悲愤莫名。

“唉,是的!”

方非热血冲脑,大声说:“那我宁可去玉京,有什么灾祸,就让它来吧!”

“为什么?”海星怪十分惊讶。

“哪儿都一样,我又何必东躲西藏呢?死亡来得早,来得晚,还不都是一个样?”

“这是气话,蝼蚁尚且贪生,多活一天是一天呀!”

“所以你才活得那么长?”方非忍不住反唇相讥。

顶心眼无神地盯了少年一会儿,海星怪摇头说:“道和妖就是不一样。”它举起锤子,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雕像造好了一半,跟它活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小夔牛闪到一边,华盖车向前驶去,简怀鲁叫:“老海星,造像顺利。”

海星怪尖声发笑:“我的像造得怎么样?”

“呱呱叫!”

“至道者,你是一个妙人儿,欢迎你来北溟海做客。”

“来可以,我可不吃海胆哟。”五眼章星以海胆为食,吹花郎借以打趣。

叮叮声越落越远,渐渐听不见了。申田田把车一停,气呼呼地说:“那个老不死的五角星,我才不信它的鬼话。照我看,它在耍滑头,要把我们和度者分开。哼,杀死一个度者,就能弄到两个魂儿,对妖怪来说,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买卖。”

简怀鲁埋头抽烟,吐出的烟气换成了鱼虾水族,静荡荡地飘在空中,鱼儿不时尾鳍一摆,悄然化为一团烟气。

“我觉得……”吹花郎沉吟说,“老海星不像在说瞎话,可他老奸巨猾,一点儿麻烦也不肯惹。这么一来,我却想不通了。一个小小的度者,又碍着魔徒什么事?”

“也许他的点化人得罪了那帮混蛋!”申田田看了方非一眼。

小度者坐在旁边,闷声不吭。他心知肚明,魔徒为什么要找自己,可他答应过燕眉,决不说出隐书的事。方非不胜苦恼,刚才的豪言壮语,根本不像是他说的,这时冷静下来,真是大大后悔——他的身子里究竟藏了什么?自从来到震旦,怎么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点化人也许去了玉京!”简怀鲁还在苦苦猜测,“老海星的意思是不是说,点化人跟魔徒结了仇,点化人去了玉京,魔徒也跟着去了。如果这时度者跑过去,魔徒对付不了点化人,就要对度者下毒手。度者一死,点化人也就完了。这么一来,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方非的心咚咚乱跳,脑子一团炎热,突然间,所有的胆怯、恐惧,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燕眉也在玉京,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她的点子多,本领大,什么也难不倒她。那个鬼八方,不也被她耍得团团转吗?燕眉为了他才和魔徒结仇,如今点化人有难,度者就该袖手旁观吗?

尘世间,少年的感情最为不可思议,有时纯净得像一块冰,在他们眼里,只有神圣美好,一切不美不圣的东西,都会丢在一边;有时又冲动得像一团火,热烈、盲目,什么也顾不了,什么也挡不住,没有算计,没有犹豫,天上地下,唯死靡他,就是死了,不也有人变成蝴蝶、翩翩对舞吗?

方非禁不住自我感动。那个卑劣胆怯的小人儿躲得不见踪影,胸中燃起的热情,把他变成了一条好汉。

他一时激动,一时决绝,最后化为一张灿烂的笑脸。众人看得惊讶,简真粗声粗气地问:“方非,你傻笑什么?”

“我想……”方非假装叹了口气,“申伯母说得对,老海星是个大骗子。”

“没错!”申田田瞅了简怀鲁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听到了吧!”

线索太少,简怀鲁也无从推断,只好说:“妖怪一向心思莫测,老海星有五只眼睛,就有五个脑子,一个脑子想做好事,一个脑子就想做坏事,五个脑子天天打架,打到后来,连它自己也闹不清了!”

众人放声大笑,只有方非心怀鬼胎,笑得无声无息,他的心里又激动、又猴急,恨不得坐上一支火箭,一道烟飞到玉京去。

阴河中不乏弄月之蛟、吞舟之鱼,可者羞答答地藏在河底。有一次,一片鱼鳞顺流漂下,看上去比华盖车还大。可简怀鲁瞧了一眼,却说那是一片尾鳞,人人都知道,鱼尾巴的鳞片是最小的。

方非十分不解,道者用了什么法子,能与妖怪和平共处。这些大家伙到了红尘,人类只怕已经灭绝了。可简直却说,早些年,道者和妖怪也不这么融洽,远在支离邪创立道宗以前,双方就冲突不断,怨恨越积越多,后来爆发了第三次道者战争。

这是一场道妖之战,打到后来,妖族尽落下风,几乎一败涂地。可它们天生地养,道者想要斩草除根,也是绝无可能。到了最后,两方面决定休战,订下了《道与妖的扎尔呼》,前四字是道者语,后三个字是狐语,意思是“和平”。

妖怪用一纸和约,向道者俯首称臣。从那以后,双方小冲突时而有之,大战争几乎绝迹。后来的道者战争,妖怪有时加入这边,有时加入那边,这些老家伙散漫惯了,就是最厉害的妖王,也很难把它们聚集起来。

阴河越往前走,水面越宽。某一刻,幽寂深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

阴河里也会打雷?方非好奇一看,前面浩浩荡荡,出现了一道浩大瀑布。

人们常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到这儿却得改改,叫做“灵河之水天上去”。只因为,这条瀑布是反着的——别的瀑布都是从上往下,这条瀑布偏是从下往上。

阴河水冉冉上升,越到上面,水势越急,好似不可一世的水龙,腾跃着升上天顶,化作了一朵白色的水云。

方非瞧得得眼发直,几乎神智错乱。“反瀑布”固然奇怪,更奇怪的是,面对这番景象,其余的人浑不在意,似乎正也好,反也好,全跟他们没有关系——申田田继续挥笔架车;简怀鲁吊儿郎当,靠着软椅抽烟;简真惹恼了简容,小东西恶狠狠骂他“饭桶”;“饭桶”闷声不吭,心里却把弟弟揍了好几次。

灵鱼在“反瀑布”前停了下来,兴冲冲地向后回游,两条光带一来一去,反复循环。华盖车随着河面上升,转眼爬到了瀑布的顶端。

一阵天旋地转,天地颠倒过来,瀑布华为了一条激流,裹挟车身,怒射向前。阴河水一下子飞到了身后,一眨眼,潜江升上了天,化为了一条奇丽无穷的天河。

天地反复,万物错乱,这感觉似曾相识,方非恍然大误——原来,这儿的河水,遇上了一面“任意颠倒墙”。

任意颠倒墙,双脚走到的地方就是地面;同理,灵河到了这儿,河水流到的地方就是河床。从阴河上看去,河水奔流真上,成了反转的瀑布;可一到瀑布上边,阴河水又成了挂在身后的一面水墙。

方非心中激动,频频回头张望。灵鱼在潜江里来回穿梭,起初杂乱无章,渐渐连成了一条条平滑的曲线,勾画出一张和蔼苍老的人脸——长眉细眼,直鼻阔口,整张脸占满了河道,回流的鱼群,就是他长长的胡须。

巨脸扬起眉毛,冲着方非打量。忽然它摇摆胡须,眼泪成珠成串,顺着脸膛流了下来,活是一个饱经忧患的老人家,遇上了免不了的伤心事。

“哎呀!”方非大叫一声。简真正和弟弟扭打,闻声忙问:“什么?什么?”方非指着后面,嗓音发抖:“那儿、那儿有一张人脸!”

“什么?”众人惊叫回头,可等他们看去,人脸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散漫无章的光点。申田田大叫:“天啦,方非,你真的看到了人脸吗?”

方非连连点头,兄弟俩死盯着他,都是一脸的妒忌,大个儿怒气冲天:“这不公平!我看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见过水巨灵的脸!”

小东西也抡起拳头,冲着兄长一顿乱捶“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一定会往后看的!”

“得了吧!”简真气急败坏,把弟弟摔了一跤,“你那个鬼样子,往后一看,水巨灵也被你吓跑了。”简容扑上去厮打,却被父亲扯开,吹花郎笑嘻嘻地问:“方非,你看到的是哭脸还是笑脸?”

“哭脸!”

“啊!”车里又是一片惊叫。简怀鲁夫妇对视一眼,而有忧色,简真却拍手大笑:“方非,哈,你要倒大霉了……”话没说完,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子,痛得他嗷嗷怪叫:“干吗打我?我说错了吗?笑脸吉兆,哭脸凶兆……”

“你还说?”申田田扬眉瞪眼,作势挥拳,简真抱着头,蹿到椅子后面去了。

“吉兆,凶兆?什么意思?”方非一脸茫然。

“嗐!”简怀鲁摆了摆手,“这些都是迷信,大可不必当真。”

方非缠着要听,简怀鲁犹豫一下,才说:“相传这条潜江里面,茂着远古的水巨灵。它偶尔会向过路的道者显灵,借河里的灵鱼,幻化成一张人脸。要是笑脸,这个人就有福了,若是哭脸,这个人就要倒霉。可是除了你,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这张脸。以前经过的时候,小真和小容老是看个没完,可连胡子也没见过一根,次数一多,他们的心也就淡了……嗐,扯远了,这些都是迷信,你大可不必当真。水巨灵消失了十多万年,只怕早与江河同化,哪儿还有什么笑脸哭脸呢?”

简怀鲁极力安慰方非,可他越安慰,少年越心慌,那张脸栩栩如生,哭泣的神情,就跟平常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难道说,海星怪的话都是真的吗?

方非心烦意乱,低头不语。申田田看着丈夫,迟疑说:“死酒鬼,要么,我们不去玉京了?”

简真一听,忙说:“好哇,好哇!”只要不考试,他什么也肯做。吹花郎还有犹豫,方非却说:“不用了,去玉京就好了,简伯伯说得对,这些迷信我才不信!”

申田田暗暗松了一口气。简真却气得要死,心里痛骂:“这个死方非,真是不讲义气!”

这时水声雷动,前方越来越亮,华兽车刷地一下,忽从一个洞口蹿了出去。

上下左右,又是一阵颠倒,河水爬过了任意颠倒墙,进入了一片辽阔的水域。河水虚无、千丈空明,由于某种神力,灵河的水族止于瀑布,来到这儿的,只有游鱼细鳞,不见江湖水怪。

华兽车拐了一个弯儿,忽然向左驶去,前言云开雾散,耸出一尊巨大的石像。巨像黑白间杂,挺立在灵河岸边,结云搅雾,少说也有百米高矮。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披铠甲,容貌阴沉,浓密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

他坐在一个乌龟壳上,龟壳里伸出四条利瓜,龟首出没的地方,悍然冲出一条凶狠的飞蛇。飞蛇一半藏在壳里,一半蟠着男子,两片翅膀尽情展开,晃眼一看,就像是长在男子的背上。

“这是谁?”方非忍不住问简真,大个儿怒气未消,也不理他。简怀鲁接口说:“这是水神玄冥。这个半龟半蛇,就是四灵中的玄武。玄冥乘坐玄武,镇守玉京的北方。”

“玉京快到了吗?”方非欣喜若狂。

华盖车爬上了岸,到了玄冥像前。申田田停车说:“小真,你去拜拜玄冥,让他给你一点儿好运气。”

简直嘀嘀咕咕,自去参拜玄冥遗像,方非无所事事,绕过龟壳,走到巨像的后方。

刹那间,似为闪电击中,方非身子一震,扑通一下,跌倒在高高的山顶上。

没错!眼前这条灵河,正从高山的顶上流过。河水奔腾直下,蜿蜒绕过山脚,利利落落,将一座大城剖成了两半!

一座壮丽的大城,正在方非的眼前展开——它是传说之城,也是梦想之都,它是道者的王城,也是震旦的中枢。无数的道者在这儿生,在这儿长,在这儿魂归幽冥。每天的朝圣者成千上万,他们途径千里万里,划过耿耿长空,他们满怀希望而来,又带着伤心和失落离开。

飞行器的流光汇成了一条大河,光河浮空而过,在城里流进流出,就像是无心的光阴,从天地的源头而来,又向天地的尽头流去,不舍昼夜,永无休歇。

站在玄冥山顶,浑天城扑面压来,那样子像是宇宙未开。它是中央的帝王,也是四灵的主宰。

这一座城不在地上,而是悬在空中,乍一瞧,就像是一个光亮亮的热气球,饱满鼓胀,蓄势待发。可是仔细再看,它又变成了一个苍苍黄黄的蜂巢,浑身布满了细小的孔窍。倘若凑近一些,这些小孔比城门还大,它们是浑天城的门和窗,这一座空中之城,没有楼梯,也没有桥梁,只有乘风驾雾,才可穿门入户。

浑天城下,积明湖一平如镜,天上的巨城年复一年,对着湖水顾影自怜。灵河水从湖口流入,又向南流出,汇合神源、心照两条沟渠,将地上的玉京分成了四块,这四座内城也以四神命名——东方勾芒、南方朱明、西方蓐收、北方玄冥。

远远望去,城里的道路细微如镂,好似数不清的皱纹,刻画出了古老都城的历史。城内的建筑千奇百怪,有一座高楼,恰似巨大的沙漏,两座金字塔针锋相对,一座四平八稳的坐落在地,另一座使巧弄险地倒悬空中。

还有一栋房屋,流水包裹四周,好似一颗亮晶晶的水球,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方非猜测得到,这座房子十九出自任意颠倒墙。可他又想象不出,这样的无门无窗,又怎么进进出出?

正瞧着,简真走了过来,咋咋呼呼,开口就说:“我参拜玄冥的时候,石像的左眼转了。左眼转运,右眼转劫,我就要时来运转了!哼,不像某些人,见了水巨灵的哭脸,一定要倒大霉!”

方非搅了他“不必考试”的美事,大个儿逮着机会,就想狠狠奚落他一顿。不料方非望着山下,心神恍惚,大个儿的宏论,他只听见了最后三个字,随口问:“谁倒霉呀?”

挖苦不见效,简真有点儿心急,正想说得更加露骨,急听得得连声,华兽车开了过来。大个儿把嘴一扁,变成了一只闷嘴葫芦。

上了车,申田田眉开眼笑,见了方非就说:“艾呀,我们家的小真参拜玄冥,石像的左眼珠转了,这可是个大大的吉兆哇。我们家小真,呵,就要时来运转啦。”

方非还没接嘴,简怀鲁冷笑一声:“石像转眼珠,有什么了不起?当年韩昭拜玄冥,左眼珠不也转了吗,可他就是没考过。李狂呢,玄冥转了右眼,后来不也考过了吗?”

“死酒鬼,不能拣好的说吗?你怎么不说卫仙芝拜玄冥,左眼转了,她也考中了。你说的李狂,哼,他入宫的第一年就横死,玄冥的右眼可不是随便转的。”

申田田的唾沫星子飞到了吹花郎脸上。简真站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眼里那股得意劲儿,好似已经做了八非学宫的学生。

华盖转顺水下山,向着玉京驶去。道者大多高来高去,偌大一条河流,显得冷冷清清。

眼看玉京在望,“嗡”的一声,一个道者驾驭飞轮,闪电般拦在车前。

这人一身白衣,戴一道头箍,箍上红光绿焰,百里外也能看见。飞轮忽左忽右,道者伸出食指,指了指华盖车,又点了点胸前的纹章。纹章上金光闪现,写了两行小字——

震旦交通司玉京副司

巡天士某某某

“喂!”申田田紧张起来,“他要干吗?我们什么都没做呀!”

巡天士很不耐烦,示意众人下车。夫妇二人只好下去,简怀鲁赔笑说:“长官……”话没说完,那人白眼珠一翻,叫声“驭车牌”。

简怀鲁悻悻拿出牌子,巡天士瞅了一眼,冷冷又问:“职业?”

“吹花郎!”

“车载人数?”

“六人!”

“最近修车时间?”

“九个月前!”

“进京理由?”

“送儿子考试!”

巡天士的嘴里连珠发炮,两眼盯着一面通灵镜,右手拈着符笔,刷刷刷写了一通,抬起头来,眸子冰冷:“牌上说你是玄武羽士,为什么不驭剑?”

“秃子顶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禁飞令?”巡天士一抬眉毛,“举起手来,我要查你们的飞行记录。”

“喂!”申田田跳了起来,“小伙子,你可别太过分!”简怀鲁一皱眉,按住妻子,摇了摇头。申田田狠狠咬着嘴唇,胸口不住起伏。

“对巡天士无礼……”巡天士一挥笔,“扣三分,罚十粒金,自行到猫鬼钱庄缴纳。”

申田田脸涨通红,拳头捏得咯崩作响。巡天士抬起头来:“怎么?还不举手?哼!再扣三分,你们明年都别想用车了。”

“没这回事!”简怀鲁高举双手,“我们都是斗廷的好公民!”申田田迟疑一下,咬了咬牙,也举起手来。方非呆在一边,瞧得无比气闷。

巡天士掏出一颗粒白珠子,绕着二人飞了一圈,看了看珠子,冷笑说:“算你们识相,遁光珠没亮!”

“早说了,我们都是斗廷的好公民!”

“少废话!”巡天士冲华盖车一指,“这辆车,不许进京!”

“为什么?”

“影响市容!”

“你……”申田田还没说话,又被丈夫扯住,吹花郎笑说:“长官,我们的车停哪儿好呢?”

巡天士一指西边:“那边有个驻车场,专收这些破烂货!”

“谁是破烂货……”申田田失声怒叫。巡天士冷冷瞥她一眼,举手扫过两人,“你们两个少给我添乱,哼,天狱的垃圾场,如今空得很呢!”说完呼地飞走。

“喂!”申田田挣脱丈夫,嘶声尖叫,“你没听见吗?他拐着弯儿骂我们是垃圾!”

简怀鲁摇头苦笑。申田田愤愤不平,跺脚大骂:“这个狗奴才,他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两只牲口。混帐东西,他根本是来找茬,死酒鬼,你拉着我干吗?哼,依了我,一巴掌把他的眼珠子扇出来。”

“好了好了。”简怀鲁连连叹气,“看在玄武神的份上,你就消消气吧!”

申田田气得大声哼哼,可也别无他法,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向驻车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