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说扮相,还是说戏。
第一出戏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铜锣再响,大幕拉开,里面上一场的景象全然变了。
‘这次演员演的是十七年前的太君后,先皇刚死,他执掌朝政,坐在皇上身后垂帘听政。
朝堂上所有的大臣,看的不是皇上的脸色,而是听帘后那人的声音。
明明他是辅政,可在这一出戏里,他主次颠倒,宛如他才是新皇,皇上不过是他的傀儡,他说一皇上不敢说二。
这时太君后开口,说要增加赋税。
皇上刚想张嘴,就听太君后清咳一声,皇上只得沉默不语。
赋税增加,百姓苦不堪言。
收缴上来的银钱入了国库,太君后以修皇陵为由,将差事分给他母族的妹妹去做。
扮演太君后妹妹的这个人,瞬间从一个小瘦子,一扭身,再转回来的时候,肚子就已经撑成了一个大胖子。
这个肚皮滚圆的胖子身后有副画,画的是老虎吃人的场景。
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老虎是由人饲养,它吞咽人的时候,身边站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
这一出戏,唱到最后的时候,台上所有的光亮慢慢暗去,唯有那副画,由明亮的光衬着,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底下看戏的朝臣,脸色都变了。
这哪里只是老虎吃人,这暗指的是太君后的妹妹吃人。她中饱私囊贪污银钱,吃的是那些被赋税压垮的百姓。
这场戏再结合刚才的那场戏去看,感觉瞬间不一样了。
上一场戏里,太君后省吃俭用要把银钱留给赈灾百姓,这场戏里,他却是纵容妹妹“吃人”的饲虎者。
国库为何没钱,太君后为何节俭?因为银钱都进了他胞妹的肚子里。
太君后搭在椅子上的手指瞬间紧握,上一出戏还能笑出来的脸皮,这会儿绷得死紧。
从戏里的太君后主次颠倒起,他就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越往下看预感越明显。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他以为老三死了,皇上也该死心了,谁知皇上竟然给他准备了这么一出戏!
皇上却像感觉不到太君后的眼神一样,指着那个扮演她的演员跟太君后说,“您看,您看那个人她演朕演得多像啊。”
太君后冷呵了一声,压抑着火气问,“皇上是什么意思?”
要是没有皇上点头,他不信小小的梨花班敢唱这样大的戏!
这班子是沈云芝请的,这戏也是她过了目的,难道说这么多年,沈云芝其实是皇上身边的人,这次极力撺掇他办寿听戏,目的就是让他看这样的戏?
真是一条好狗啊!沈云芝这演技,可比台上的演员厉害多了,至少他这么些年,没看出来她是皇上的人。
沈云芝也慌啊,这戏跟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挑的戏全是称赞太君后的,哪里有什么老虎吃人的内容。
沈云芝心慌地看向太君后,不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太君后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大幕落上,场上几百口人,却安静到连个呼吸声都听不见。
太君后坐在太师椅上,原本握紧椅子把手的手指慢慢松开。
他轻叹一声,似是苍老无奈,“皇上想要替安王翻案,翻就是了,何必弄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哀家身上呢?”
他见过了太多大风大浪,怎么可能因为两出戏慌了手脚。
太君后反客为主,让众人以为这两出戏不过是皇上想为安王翻案,而栽赃在他身上的。
太君后以退为进,放低身姿,看向皇上,“哀家没有女儿,哀家扶你上位以来,一颗心为的都是你跟梁国,如今年迈落下一身疾病,哀家图什么,就图个寒心吗?”
“这大梁的基业,这大好的河山,姓的是梁……”
太君后像是难受到说不下去,缓了缓,才又道:“哀家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过自己的私心啊。哀家嫁进皇室以来,做的每一件事情,为的都是我梁国更好。”
“皇上,你怎么能因为一件旧案,就这么伤哀家的心。”
太君后已经咳了起来,“你要翻案,翻吧。你就不能等哀家死了,再翻吗?到时候你想如何便如何,总归哀家是看不见听不见了。”
太君后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刚才还震惊的文臣谏官们,这会儿又开始向着太君后说话了。
“是啊,太君后又没有女儿,他做这些何必呢。”
“一出戏而已,不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编排太君后。”
“可……”
可很多老臣都知道,这不是一出戏,这是当年的事实啊。
当年增加赋税一事的确是太君后提出的,事后国库没有银两也是真的。只是朝堂上如今新臣众多,所以知道真相的人不多。
底下议论纷纷,皇上适时开口,“礼部尚书沈云芝可在。”
沈云芝立马出列,行礼站在皇上面前,“臣在。”
皇上皱眉,厉声呵斥,“这便是你排的好戏!敢当众编排太君后的过往,扭曲事实,该当何罪!”
沈云芝立马跪下来,极力否认,“臣不知臣冤枉,这不是臣排的戏,请皇上给臣一炷香时间,臣定查清真相。”
“不是你排的,还能是梨花班排的?她们有这个胆子?”皇上怒道:“你出现如此大的纰漏,竟还想着狡辩,朕的大臣要是都像你一样,出事就会推卸责任,朕这大梁早亡了!”
“臣不敢,求皇上给臣时间,让臣去查。”沈云芝现在想的是戴罪立功。
她跪向太君后,“求太君后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臣定把背后改戏的人揪出来。”
太君后垂眸看她,眼底是讥讽跟淡漠。
她这是跟皇上一唱一和演戏呢?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吗?
早知道沈云芝有这本事,还请什么梨花班,请她上去唱戏不就得了。
太君后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手指撑着额角,“这事皇上做主吧。”
沈云芝惊诧地抬头看太君后。
明明上次进宫时,太君后还很依仗她,让她在文臣清流中带节奏,阻止皇上重提安王旧事,怎么、怎么现在要抛弃她了?
“礼部尚书沈云芝,污蔑编排太君后,办砸寿宴,”皇上看着沈云芝,“着其停职待查,尚书一职暂由礼部侍郎代理,先这样吧。”
沈云芝自然要喊冤枉,可惜的是皇上开完金口,就有人过来把她拖了下去。
皇上这才微微弓腰跟太君后说话,“太君后不要动怒,沈云芝不知藏了什么私心这才狗胆包天做出如此事情,您何必跟她计较。您看,朕已经停了她的职。”
意思是,饶沈云芝一命。
沈云芝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后背阵阵发凉。
皇上特意在太君后面前为她求情,只会让太君后更加相信她是皇上的人。
如果连太君后都舍弃了她,那她怕是真的没救了。
沈云芝脸色瞬间惨白,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
她扭头四处看,果不其然在一处光亮微弱的地方,看见了岁荌。
沈云芝瞪向她,眼睛恨不得将她活剐吃了,“是你!”
是岁荌改了她的戏!因为只有岁荌这么恨她!
岁荌微微笑,朝沈云芝慢悠悠走过来,“沈大人聪明,的确是我。”
是她拿着皇上的令牌带着木槿去梨花班改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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