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崩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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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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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葵在做梦。

是的。她知道的。她在做梦。

因为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上一秒犹在荒诞虚无的世界里,在敞亮的、安静的、纤尘不染的研究所里。

下一秒,她被打回现实。

那些逝去的潮湿的腐烂的现实。

2011年,她十二岁,第一次被弟弟抢走狗时,也曾天真地带着满腔委屈去找叔叔阿姨。

“……那是我的小狗。”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是我在车站捡到的,我帮它洗了澡……用我自己存的零花钱,在刘叔叔的店里洗的,没有用家里的热水,也没有把家里弄脏。”

“我替它起名字,我喂它吃饭,给它梳毛、剪指甲、擦耳朵,每天都有带它到公园玩。我们睡在一起,它陪我洗碗、洗衣服、写作业,它认识我,听到我的声音就会叫。所以它应该是我的小狗,就算是弟弟,也不可以一直抢我的东西。”

“反正这一次不能。”

她说得好决绝,大人都听笑了。

阿姨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一只狗吗?反正弟弟也是养在家里嘛,谁的都一样。”

叔叔说:“秋葵,这样说就是你的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跟小宝是姐弟俩,什么你的、我的,哪能分得这么清楚?为一条狗就划分得这样清楚,长大以后随便出点矛盾,岂不是要跟我们所有人都断绝关系?那可是恩将仇报。”

“行了,她才多大,哪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姨嗔怪着,两根手指捏着纸巾一角,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又说:“秋葵,阿姨知道小宝确实有点调皮。但是小孩都这样,看到新玩具就抱着不肯放,你越抢他越喜欢,要是你不抢,他反而很快就腻了,到时候再还给你也一样的,对不对?”

“还有,你毕竟是姐姐。”

“姐姐是大孩子,弟弟是小孩子,大孩子本来就该让着小孩子,这跟叔叔让着你的道理是一样的。再说你以前也在作文本里写了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欺负弟弟,保证好好爱护弟弟,有没有这回事?”

“叔叔阿姨当时看到那些话可感动了,都觉得你是个听话又乖巧的好孩子,所以你现在一定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吗?这样吧,你为刚才推弟弟的行为道歉,然后这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她在提醒她曾经许下的承诺,理应无条件向弟弟让步。

“道完歉还是一家人。”

叔叔坐在昏黄的灯泡下,抬指碾灭烟蒂。

他说:“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条件,小宝出生的时候不好,这些年来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你就不一样了,好歹过了几年日子,什么公主裙、水晶发卡、洋娃娃,哪个短过你?后来厂子倒了,欠着几十万的债,我跟你阿姨实在走投无路了,差点半夜起来灌农药!那阵子是什么撑着我们活下来?不就是小宝吗?”

“当年我去庙里给小宝算八字,人家师父都说了,小宝是来救我们家的,他就是我的宝贝儿子!不管我日子过得多穷多差,你出去看看外面哪个敢欺负我王成楚的儿子?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都跟他拼命!也就是你年纪小,你阿姨又拦着,我才不想多说,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他在强调她曾经领受的恩惠,暗示她知恩图报。

时过经年,以旁观者的身份,林秋葵一眼看破成年人必备的体面话术。

无论他们不经意的眼神流转,唇角微撇抑或眉梢轻抬,背后秘而不宣的用意,她都明白,都能看懂。

可惜这是23岁的她。

14岁的她还太稚嫩,完全不理解事情是如何演变成弟弟抢了她的狗,她却要向弟弟道歉。

她想重新梳理整件事的逻辑,抬起头,不期然以两只红红的眼睛,掉进另外两双成年的眼睛里。

他们眼里有对她的谴责和期盼,那些情绪藏得不是很好,简直鲜明得快要像洪水一样倾泻出来。她愣愣地看了几秒钟,总算看懂了。

她回过身,低头对弟弟说:“对不起。”

弟弟得意地朝她做鬼脸,随即扭头抱小狗走进客厅。

“好了,事情都解决了。”阿姨拍板定案:“秋葵回房间去吧。”

“……嗯。”

她转身踏上通往阁楼的阶梯,一步,两步,走到第步时忍不住回了头。

窗外夕阳朦胧,自玻璃往客厅地板映出虚幻的橙色光芒。

美满的全家福下,小小的沙发前,她看到阿姨用手肘撞了撞叔叔。

叔叔认命起身,从厨房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鱼罐头。

“汪汪!”

小狗热烈摇晃起尾巴,绕着新主人一圈一圈地转。

这个家最最珍贵的宝贝笑了,一边握拳捶小狗的头,一边随随便便把鱼肉拨到地上,把地板弄得很脏。

不过叔叔阿姨没生气,他们也笑了,眼底有且仅有浓浓的宠溺。

她看着这一幕恍然大悟,原来不仅小狗是他们的,灯光也是。

在幸福完美的氛围外,只有林秋葵和林秋葵的影子不属于这个家。

有过第一次的经历,再来第二次,林秋葵便表现得淡然许多。

当弟弟似真似假地抱怨小狗不够威风,大狗好像又太能吃太费钱时,她头也不回:“喜欢就送你了,我房间里还有张200块钱的宠物店会员卡,本来打算买狗粮用的,想要你就拿走。”

“谢谢老姐!”

弟弟心满意足地退场,林秋葵也就停下假装忙碌的手。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对自己说,偏爱亲生孩子是世间所有父母的天性,同理喜欢罐头超过廉价便捷的狗粮,大约也是狗的天性。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更没必要小鸡肚肠地记挂抱怨。

毕竟人活着不能事事如意,像她这种情况,只要不贪心,别敏感,就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困扰。

她一直这样奉劝自己,所以被抢走小狗没关系,不能上大学没关系,车祸来临时被阿姨反射性推出去也没关系。

反正她活下来了,在一本里。

还得到一只新的小狗。

祁越。

他可能是她有生以来遇到过最难相处又最好哄的‘流浪狗’,第一次出现在教学楼底下时又脏又冷漠,活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拽狗。

第二次入镜无人机,第次是他躲在食堂发起偷袭,强行绑架无辜路过的女大学生当活地图。

那会儿他还不爱说话,不爱撒娇,成天用手铐锁着她,动不动威胁她,恐吓她,开车技术烂得令人发指还不许人说。

不过后来好多了,养着养着就熟了。

从称呼她为‘东西’升级到‘人’。

从不屑问名字必要时一口一个喂,到饿了渴了困了无聊了,有事没事都喊几声

第135章 崩溃()

林秋葵。

从把她丢在怪物堆里不管死活,到偶尔想起人质的存亡的问题,再到无论如何都要保障她的安全。

祁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粘人,越来越温顺。

他渐渐报备起行程,每晚出门前必有一句:“林秋葵,打架去了。”

渐渐一天到晚喜欢挨着她,跟着她,像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一样围着她打转。

头疼就说:“头疼。”

要吃鱼就说:“我要吃鱼。”

打完架把手伸出来:“脏了,林秋葵,帮我擦掉。”

说了不要自由又很生气地咬她:“反正你就是得管我。”

“看我。”

“看着我。”

这话是他经常说的。

还有对应的还有:“我爱你,真的爱你,最爱你。”

“所以你也得爱我,一直一直,都特别爱我。”

提起祁越,林秋葵总能想起很多很多。

例如他湿漉漉的头发,弯曲的脊骨,狭长的眼眸。

想起每次她说过来,他便义无反顾地朝她抛来。

她让他低头,他便乖乖低下别人面前再傲慢不过的卷毛脑袋。

记忆里,祁越有时在笑,有时炸毛,更多时候乱发脾气或者摆出不耐烦的脸色,两只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他没有酒窝。

他有虎牙。

他的左食指右侧生长着一粒小小地痣。

他喜欢吃肉,不喜欢果蔬,不喜欢绝大多数带刺带骨头的食物。

不排斥辣椒,可是不能过度辛辣,否则很容易引发急性荨麻疹对所有皮毛过敏……

有关祁越的一桩桩一项项尽数浮现,迅速组成一幅幅生动鲜亮的画。

就好像他从头到尾都在偷看,准备看看他的企鹅究竟有多了解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爱他。

幼稚。

林秋葵轻轻地笑了,可是当她真的伸出手时,他的影像忽然破碎,宛若一场大梦迎来幻灭。

知道这时候她才反应极慢地想起一件事,想起那个致使自己坠入梦境的原因。

——祁越死了。

就在她的面前。

他被熊熊的火光吞没,他们说他死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他是祁越啊。

祁越接受过军事训练,反杀过训诫所所长,解决过全国第一只d级以及c级异种,甚至经历过无边无际的兽潮、险恶至极的光海基地。

无论条件多么恶劣,多么险象环生,他从未失败过,从未真正倒下。所以他绝对、绝对不会死在异种手里才对,更何况只是一颗区区的异种拟心脏。

那一定是梦,林秋葵想。

也许是她最近做了太多梦,真真假假混淆难辨,以至于误把最最荒唐的那个当成现实。

没关系。只要醒来就好了。

只要能够醒过来……

“林秋葵。”

一片迷蒙的大雾中,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兀然响起,“要是我死了,你也会哭么?”

……是祁越!他问过这个问题!

“祁越!”林秋葵登时睁眼四望,“你在哪?”

祁越不肯回答,固执地问:“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别玩了!”林秋葵居然听到自己声音中隐隐的颤音?

“不要再玩了。”她说:“你出来,我看不到你。”

祁越不说话。

怀疑他没有听清,或者在闹情绪,林秋葵提高音量喊第二遍:“出来,祁越!”

话音刚落,她望见重重迷雾的深处,似乎隐约勾勒出一抹瘦削的轮廓。

“祁越!”

“我看到你了,祁越!”

她朝他走去。

他朝反方向跑。

因此她也不得不立刻奔跑起来,边跑边问:“祁越,你跑什么?你为什么跑?”

祁越还是不说话。

他一直跑。

她就只能一直追。

清凉的微风拂过面庞,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在追逐。可他们之间的距离非但没能缩短,反而越变越长,长得好像一条银河,永远都无法逾越。

“祁越!!”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不免有些恼火,也有些委屈地喊:“我就在这,你到底还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