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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杀父

瘦梅绿枝下布着一张石桌, 石凳上坐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方才说话的正是他。他的面容苍白如纸,修长的指节都能冒出青气来, 仿佛再走近些,就能闻到身上的药苦味。

他一头乌发仅用根梅枝随意盘起,柳闲隐在远方的阴影下, 看着那张被散落的黑发挡了些许的眉眼——

他想,这就是和雍国名动京城的国师大人了。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惊恐地盯着这人。

“天资既足,技巧也会,又何必急于一时功力?”国师白衣如雪,他一手支着头,一手轻点着盛放糖糕的血玉碟:“不如先坐下来休息片刻,小心着凉了。”

“好。”谢玉折听话地收了剑走去,和体弱无力只能散漫坐着的国师不同, 他坐得极其端正,双手接过国师递来的碗,似乎想将里面氤氲着热气的姜汤一饮而尽。

可喝第一口时,他又因为太着急呛到了嗓子里,轻咳了一声后便紧咬着牙,强行咽下了咳嗽的冲动,双目忍得通红带泪, 终是没有咳出来。

那碗姜汤随着他的动作洒了大半,终究全没入口, 谢玉折强忍着咳意,泪眼婆娑地看着国师, 喉咙发痒,歉疚得半晌说不出话。

国师身披雪白厚狐裘, 见此拢了拢手上的汤婆子,温声问:“你是觉得咳嗽声会吓到我,还是觉得会影响到你的美誉英姿?”

忍得太狠了,谢玉折失神了良久,眼角最终划出一行泪来。他终于轻咳了好几声,哑着嗓子道:“对不起,哥哥。是我太心急想把它喝完,没想到反而费了这碗汤。”

他接过国师递来的手帕擦掉了脸上汗与泪,垂着眸,低声问:“可今日是十五,从前每月此日您都在宫中,这次怎么回来了?”

许是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国师短促地“啊”了一声,看着天上圆月高悬:“陛下怜我,特批了我一天假,让我回家陪义子过过中秋,也算体恤谢将军。”

国师将谢玉折养大,二人的关系的确称得上是义父子。

屋角有寒鸦飞过,谢玉折闭了闭眼,眉心跳了跳,像是在挣扎什么,他道:“陛下大恩,玉折没齿难忘。”

国师身怀不治之苦,如画的眉目间总拢着一层灰,此时映着月亮幽幽的光,更显得深邃。他笑说:“好不容易能陪小玉过个中秋,怎么能荒废掉呢?”

他朝谢玉折伸出手:“把你的佩剑给我吧。总是看你舞剑,今日我也为你舞一支。”

呛得太狠了,谢玉折站起身时微晃了晃,他拔出佩剑,盯着云雾般单薄缥缈的国师,三指抵着冰冷的石桌,用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手提长剑走向国师,剑尖明暗显隐万千,他的每一步都很稳。

国师笑得轻松,舒展着苍白修长的指节,做好了接剑的势头。

而后草木随风动窸窣作响,剑光映着月色,“歘”的一声,携着如虹之势竟然直直穿过了国师的胸膛,腥红的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风声盖不住利刃破空刺入心脏的闷响,那抹白像终于有了重量似的,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后谢玉折又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带血的剑,他默然地盯着那具笑意未消的尸体,连风都停止了呼吸,只有殷红的雪顺着铁剑剑身,一滴一滴跌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了朵朵妖花。

国师的心口破出了一个洞,汩汩地往外流血,雪白的狐裘被血染成了深黑色。

而后长剑哐啷一声坠地响,谢玉折脱了力,双手死撑在石桌上,深深垂着头,脸在阴影中看不出半分神情,脊背却不住地颤抖!

看着谢玉折突如其来的灭亲之举,原本还想阻止他递剑的柳闲缓了脚步,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他悄然坐到先前国师坐着的石凳上,脚边的国师流了一身黑血,逐渐腐化发出滋滋的烤焦声。柳闲嫌恶地把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踢开,朝濒临崩溃谢玉折递了一颗糖。

柳闲无所事事地捏起碟里糖糕,捻捻又放下,弯腰探头看了眼谢玉折的表情,见他双目泛红,试探性地眨了眨眼。

他见谢玉折双眸有片刻的茫然,那颗糖掉在地上,而后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个怀抱,那双坚实的手臂用力禁锢着他,连呼吸都不畅,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之中!

他见他在抖,声音被棉柔的衣料封了个含糊不清,柳闲不解问:“谢玉折,你在害怕吗?”

谢玉折的声音从头上不真切地传来:“是。”

柳闲的声音清越好听:“你在怕什么?”

谢玉折不答。

鼻尖紧蹭着他身上的薄棉服,柳闲能清楚地感受到谢玉折身上精实肌肉的轮廓。只有几丝光能透过布料缝隙照入他的眼睛,被清冽的松香环绕,绕是大咧咧如柳闲,也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罢了,刚亲手杀了自己义父,崩溃点也正常,为了保证主角死前的心理健康,就让你抱吧抱吧。

他大发慈悲地允许谢玉折任性地搂着他,侧着耳朵,新奇地听着谢玉折怦然有力却紊乱无比的心跳声,他跟随着他心跳声眨眼,心道这一切真是新鲜极了。

居然有人刚杀了人就去找别人求安慰,而这个被找的对象竟然还是他,他还和被杀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还以为真善美的主角会想到别的方法破开梦境,没想到他直接一剑杀了自己义父,是果断还是无情?总之是让人刮目相看。

许久后谢玉折终于松开了紧箍着他的手,扶着他薄薄的双肩上下打量,紧张的神情渐渐缓了来,他红着眼眶,连声音都在打颤:

“柳闲,我刚刚很害怕,我怕真的是你死了。”

“怕我死?”柳闲皱着眉问。

竟然不是因为杀了国师而伤心,而是害怕我死?很少有人对我说这种话,他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曾对他说“上仙慈悲”,说“请上仙开恩助我”,说“求上仙与之一战”,那些人希望他能拼劲全力抛头洒血,人之常情,柳闲能理解。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怕你死”,不由得匪夷所思。而这样的一句话,是那个代号为“国师”之人留给他的。

那片刻柳闲的灵海竟然有点空,他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谢玉折凌厉的下巴,漠然道:“如果你是把我当成国师了,请不要这样,既然我没有他的记忆,就不是他。”

谢玉折有些落寞,不忍地道了声“好”。

其实他只是从根源上不想让眼前这个人死去而已,不论他是谁,可柳闲不明白。他本想开口解释,却看到柳闲冰一样的眼神深处,愕然发现,这人似乎缺少了一些东西,一些能让他理解这些的东西。

“不废话了,先去把那两位找回来吧。”

谢玉折胡思乱想时,柳闲却毫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拍了拍他紧绷着的后背示意出发,惬意地往前飘。

谢玉折跟上去,柳闲又好奇问他:“你是怎么清醒过来的?难道你根本没有忘记?”

主角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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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却摇了摇头:“刚恢复意识的时候,我的确以为这就是我的生活。”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真实的,过去他本就在日日国师府练武。他沉浸在能放松一切的美梦中,可当看到瘦梅下坐着那个人时,他立即就清醒了。

他敛眉道:“国师从来不看我习武。”

虽说他从小和他同住,可国师总是很忙,能见上一面已是极好,体弱到连走路都需代步的他,又怎会于风中树下观剑、甚至为他执剑一舞?

从看到他在树下的那一刻起,谢玉折就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依着他的意愿的旖旎春梦,他必须清醒过来,去找真正的柳闲。

所以他连国师递来的姜汤都没入口,借着咳嗽的理由全洒了,而后就动了剑。

“人家披的可是国师的皮。刚与故人重逢,就算他是假的,只是想为你舞剑而已,你就舍得穿了他的心,不多看几眼?”

谢玉折定定地看着他:“国师从不看我习武,更不可能为我舞剑。见可疑之人便杀之,这是你教我的道理。”

这句话的确是他说的,柳闲哑了口。原只是他颇恶劣的一句提醒,没想到谢玉折竟执行得如此好,真不知该说他听话还是心狠了。

能毫不犹豫地杀死前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义父”,他突然发现,主角似乎不只是书中描写的那类正道之光。

未来他想杀自己的时候,眼里也会有方才那团浓郁的黑吗?

片刻后他笑道:“的确。这花妖杀人十分讲理,不会杀不自愿去死的人。但在他们心中,你答应了他的请求,就是同意了他杀你,你把剑给他,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谢玉折了然:“这是我的梦境,又该去何处找另外两位前辈呢?”

柳闲道:“烂漫迷境通常是梦境之主为自己打造的美梦。但想要使用花妖的力量,就要为他们献上鲜活的灵魂,供它们吸食。所以在附近吸入了迷香的我们,都被拉了进来。”

“所以在梦主为自己制造的梦境之中,我们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美梦,目的是让里面的妖邪杀了我们?”

柳闲点头:“杀了妖邪会让你们的梦境破碎;而梦主是钥匙,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回去了。”

“这是由所有人的梦境拼凑起来的地方……”也不知道谢玉折听懂了几分,他抬眸时目光灼灼地问:“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你梦到了谁?”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希望我梦见谁?你?”盯着他澄澈的双眸,柳闲笑说:

“可惜了……我从来不做梦。”

第026章 “美梦”

我并非想让他梦见我, 我仅仅是想知道他的梦境而已。

可是,原来柳闲不会梦到别人吗?

谢玉折闷闷地发出“嗯”的鼻音,可回过神时余光又瞧见柳闲略诧异的眉头, 急忙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闲浅勾了勾唇:“哦。那走吧。”

谢玉折无声点头,垂眸跟在柳闲身后, 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失落。

踏出府后,柳闲站在石狮子旁回头,最后瞧了眼这座恢弘的国师府,这是他越狱后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座府,不过,只是个幻象。

若非上面悬着浓郁的妖气,一切都真得让人挑不出错,国师赏花, 少年舞剑,这里就不冷清了。

可梦破后,红砖砌的高墙就连同着其中一切,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乌有。每往前一步,眼前的光景都毫无规律地变化着,晃得人眼睛疼,正是在踏入其他人的梦境。

大约走了五十尺后, 周围环境才稳定了下来。

天色昏黑,黑云都快沉到地面, 空气中厚重的尘埃清晰可见,只能听到惊雷的哀鸣。

枯树被蹂.躏在地, 空气黏腻到好像有长长带刺的舌头在舔舐来者的身体,腥臭的水雾就要落在身上, 好在柳闲早已要剑意将二人围成一个球,将污物隔绝在外。

看着眼前的永夜之景,他惊异道:“这可不像是个美梦啊。”

他没有梦,谢玉折的梦已经破了,那这个可怖的梦究竟来自真明珠还是周容恙?

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潜意识里竟然会把这样的地方当做美梦。

要想进入真正的迷境里,首先要从这个小梦里出去。可这地方连个活物都看不到,去哪找那两人?

谢玉折戒备地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一个黝黑地道:“或许有人在里面。”

他们疾行而入,地下石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坍塌。

入地洞如黑夜入水,隐约有窸窣人声,附有烟草点燃的焦甜香,似乎都能想象到有人在里头执着杆烟枪,黑暗中仅有火星子亮。

可惜他们还没走近,洞内已白光大盛,地面剧烈晃动,巨石裂开从顶上坠落,谢玉折一下往左把柳闲扑到了地上。

他道:“小心!”

“等……”柳闲制止他动作的手还没伸出来。

原被剑意支着稳稳站立的他猛地倒地,差点被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吐出一口老血。巨石还没有落到身上就已经随着白光一起消散了,他被呛得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委屈说:“你站不稳就站不稳,把我扑倒干嘛啊……”

谢玉折原以为这石头会砸到人身上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张了半晌的嘴都吐不出半句话。最终,他面不改色地支起身,拍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抿着唇给自己找补,薄红的耳垂却暴露了一切:“是我下盘不稳,不是故意的。”

勉强从混乱的大脑挣脱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口不择言。

下盘不稳……柳闲大咧咧张臂躺在地上,拧着一双好看的眉眼,联想到从前他听周在颐给人看病所说的话,“下盘不稳,多为肾中精血亏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其他的技能点那么高,原来是在这方面被削减了。

难怪他看了一半都不记得主角的感情戏,原来是因为他养胃。

“无妨。”他怜悯地摇了摇头,肃穆道:“都是男人,我懂。这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虽然现在治不了,但未来或许有的治。”

“我没有。”听了柳闲明显在借题发挥的一通废话,谢玉折微瞪大了眼睛,硬着嗓子道:“我不是、我……”

后面的几个字他把嘴唇咬破了都说不出来。

不过谢小将军言出必行,绝不是空口说大话的人,总有一天能找到机会,身体力行地有力证明“我不是”这三个字。

炮灰只顾着笑话主角,却没意识到其实在自作孽。

见谢玉折又急又恼眼眶都红了,柳闲咬牙收了笑意,可眼睛仍是弯弯的,他朝他伸出手:“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拉我起来。”

谢玉折别着脸不看他,有力的手臂却乖乖伸了过来。

柳闲顺势起身之后,永夜已经完全消失,视野开阔明亮,这个梦已经破了。

这就意味着,真周二人之一,没有答应亲近之人的要求,还让他们死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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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深处发生了什么?二人不知,也不感兴趣。虽说身份天差地别,可他们对待无关紧要之人的态度总是出奇的统一。既然破梦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用再分心于此。

梦破的速度比想象得快得多,果然还是和聪明人在一起才最舒心。过去柳闲也曾进入过烂漫梦境,那一次他同样想救人,可那群人没一个发现不对劲,全都甘心溺死于温柔乡,让他费了好大的劲。

而这几个人年纪虽不大,却能靠自己醒过来,毫不犹豫地杀了日思夜梦的人,真是……后生可畏。

现在只需要破掉最后一个人的梦,再一剑捅了境主就好。

四周一片青绿,柳闲给谢玉折贴了张匿形符,悄然走入树林,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两人。

小筑梨花开了满春,东风吹过,玉雨飘香。

青石板路上有个拎着小竹篮的少女,她穿着嫩鹅黄裙,鬓角别着朵泛了黄的小梨花。柔顺的马尾带有些微卷,发梢随着她的欢快的小跳步,一下下点在白皙的脖颈上。

石凳上坐着个织绣的成年女子,她衣着素雅,仅用一根竹筷盘起及腰长发。见少女回来,她把针线搁在手旁,温婉笑问:“阿姝,今日带了什么回来?”

少女拿起竹篮,兴奋地把收集起来的宝贝一个个摆在桌上:“王伯伯捏的糖人、李老道画的护身符、路上小娃娃塞给我的铃铛……”

女子宁静听着,不时点点头以作回应。最后少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地推到她面前,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师父,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少女注意到被她的礼物挤到一边的刺绣,拿起来左瞧右瞧,惊讶道:“我今天路过一家贴囍字的人家,那个姐姐的喜服上也有这个花纹,原来师父也会绣!真好看!”

女子眉眼温柔:“只是近日偷懒,得了闲就把玩下针线。”

她伸出青葱手指,把少女鬓边快坠下来的蔫花取下,又随手折了枝树上棠梨,剥去扎人的尖枝,别在她的发上。

洁白的花粒兜在少女长翘的睫毛上,几下扇动后又消失不见。

她脸颊泛出一点浅淡的红,低头看着脚尖:“师父,我听他们说,出嫁那天女子会给心上人送自己绣的手帕,可我还从来没有碰过针线。”

她希冀抬眸,对上女子清丽的眉眼:“您能教教我吗?我还能学会吗?”

“当然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四处疯玩,如今还不是被徒弟围着夸赞?”

女子笑着摸摸她,艳羡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公子,能收到我们阿姝一针一线绣的花。”

少女一把扑进她怀中,往温暖的臂弯里蹭了蹭:“在我心中师父都是永远排在第一位!”

二人言笑晏晏,像在一场不会停滞的美梦。

而柳闲立在院门之外,身边气压低到连草木都憋住了呼吸。他问身旁人:“你知道她们是谁吗?”

谢玉折的答案脱口而出:“她们身上衣袍用的是上修界一百年前的服制,那位姑娘和明珠前辈的衣襟上都绣有繁复的棠棣,应该是明姝前辈。”

他顿了顿:“但另一位前辈的身份,我不知道。”

年纪稍大一些的那名女子,一身朴素,看起来只是个民间普通温婉的绣娘。

女子清凌凌的眉眼就在不远处,柳闲避开她的眼神,脸庞隐在昏暗中半明半灭,影子被光拉的很长。

“穿针做骨,巧戏无常。”

他缓声自答,可朝着那女子的方向,模模糊糊地又像是在叫她:“方霁月。”

眼中流动昼夜,他歇了浑身的风流劲儿,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讲着故人:

“数百年难一遇的炼器天才,百炼谷第四代宗主,大乘巅峰,天下十绝,方霁月。”

第027章 境主

一宗之主, 十绝大能。

无论是她身上的哪一个名头,都值得让方霁月这三个字被永恒烙印在上修界的玉典之中,可有关她的记载却寥寥无几。

只知道她出生极显赫, 是先器宗宗主的独女,受尽宠爱的掌上明珠。

可百炼谷宗主并非世袭可得,而是优胜劣汰, 能者居之。谷内汇聚器修大能,群星漫天之中,方霁月从不会被星光淹没。

她是其中最闪耀的月,用淬毒弯刀伪装起来的弦月。

器修以器为兵,炼机关、炼刀剑、炼符咒,而她剑走偏锋,以器炼“人”,用针线制成傀儡。

青葱指尖上用细丝悬挂木头小人, 丝线连通关节,她用傀儡术操纵小人时,身负杀器的大型人偶就会跟着行动,无痛无惧、绝对服从,人形兵器,谓之兵偶,令人闻风丧胆。

也有人其实说她的傀儡并非木偶, 而是被她种了丝的活人。据说有人曾见她在战场上起死尸控活人,意志不坚之人稍微失了防备, 就有可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沦为杀器。

指尖青葱引红线, 信手铸成傀儡军。刀光剑影之中,她只需闲坐亭中, 静静操控几根悬丝。

不过她从未被人抓到用活人炼器的证据,也从来没有对别人造成过伤害。疑罪从无,大家同样都是炼器,只是她喜欢把器做成人的模样罢了,即使有些不人道,但也更好控制了,不是吗?

因此她不曾被当做邪修通缉追杀,反倒凭着强悍的实力,在一次次角逐中,成了百炼谷千年来的第四任谷主。

谢玉折原以为她会是个和名声一样的冷面修罗,今日一见,却发现她和她的名字一样,婉约如月华。

他不禁怀疑,究竟是传言太不可信,还是她本就菩萨面、狠心肠?

他不由得又想到久负盛名的柳兰亭,真实的、不是活在别人口中的上仙又是什么样的呢?毕竟人不可能只有那一面的。

他有些苦恼地发现,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太过关心上仙了。

骤见故人,柳闲用冷淡压制了刻骨的烦躁,问谢玉折:“你知不知道方宗主如今在哪儿?这个,只是在一百年前的梦境中的她。”

难得听到柳闲对一个人毫不作假的敬重,甚至于可以说是忌惮,谢玉折诧异答道:“听闻是常年坐镇山中,非要事不出,并没有别的消息。”

恍然间他似乎听见柳闲舒了口气,还转移了话题问:“这地方可真奇怪,怎么没看见那两位小公子?”

谢玉折蹲下身,捡起嵌在泥里的一颗圆润的珍珠,擦净后递给柳闲。

他指着身旁那丛杂乱的花说:“这里有被人压过的痕迹,泥土的颜色也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像是被重物摩擦过。”

柳闲用二指捏着那颗价值不菲的珍珠,缓声称赞道:“我发现,你的眼睛总是很好用。”

那轻飘飘的语气飘进谢玉折耳朵里让他头皮发麻,好像下一秒他的眼珠子就不会在眼眶里好好待着,而是变成两颗珍珠被柳闲握在掌心把玩似的。

柳闲却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凶神恶煞。他看着梦境中心的小屋,淡然问:“看来真小公子被打昏关进那里面了。刚才那两个人里,你觉得谁是镜主?”

“我猜不出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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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折摇摇头,眉间不解:“还有一个人的梦没有破,我们怎么会进入真正的梦境,遇到镜主?”

柳闲答得理所当然:“万一那个人也不喜欢做梦呢。”

“境主造梦时从未想过会活着醒来,他们的愿望就是永远梦黄粱。只要一直有活人吸入迷香,灵魂被蚕食,美梦就能一直持续。”

这是种自私而残忍的邪术,如果放任不管,只会害更多的无辜之人葬身于此,沦为花的养料,必须捣毁。

柳闲补充道:“也因此只有先让误入之人从自己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他最终才能够回到现实世界。”

不过他很也清楚,所在之地是境中境,所谓现实世界也不过是一场百年前的无为天,就算在这里救了真明珠和周容恙,他们的结局也不会有丝毫改变,顶多变了变过程。

可他今天和这东西杠上了,就算是无用功也要把这两个人弄出去,而那位真善美化身的想法,更是不必问。

柳闲想起他在那个地洞里闻到了熟悉的烟味。他记得,杨徵舟总是喜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拎一杆烟枪,懒卧美人塌。

而杨和这两人是好友,在刚刚那个诡异的梦里死去的人,或许就是他。

他们一行四人,他无梦,破了两梦,既然在这里发现了真明珠遗落下的珠子,或许他从一开始就落在了真正的梦中,被境主察觉抓走。

这么说来,刚才那个犹如地狱的梦就是周容恙的,境主则是这两名女子之一。

现世的真明姝不知所踪,方霁月又杳如黄鹤,要真从这两人中认定一个境主,很难。

柳闲施施然走向小屋:“在这儿的每一秒灵魂都在被花妖蚕食,再逗留下去你也要变成傻子了,走吧,先去把真小公子叫醒。”

混乱的梦境很难察觉出气息的波动,一旁的境主又沉浸在师徒之乐中,匿形的两人很快就摸进了小木屋中。

不出所料,真明珠果然没声地躺在木席上,可出了所料的是,他旁边还躺着个周容恙。而本该浑身沾满了泥的真明珠,身上仍旧干干净净的。他们身上见不着一丝狼狈,都安宁地合着眼,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怎么会都在?

难道是因为这两个人太弱,又没有谢玉折这种主角光环,连生成梦的能力都没有,花妖吃不饱就撑不住,梦境错乱,才出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这种说法挺扯的。

还有一个说法讲也得通,那就是躺在地上的这两个人里,有一个人在装。

第二个梦境成而又破,不可能没有主人。在现实世界,迷香炸开的那一瞬间,柳闲就已经给四周布了结界,绝不可能蔓延到别的地方,因此主人只有可能是这两人之一。

那个人在破了自己的梦境后,匆匆赶到小屋里躺着,装出和那片死地无关的模样,是在试图掩盖什么?梦里的“杨徵舟”又是怎么死去的?

从那种地方出来,污物可以用清洁咒消掉,受的伤却好不了。可这两个人,一个挨打都不还手,另一个先天体弱,是怎么从那种梦里安然出来,又怎么避开境主的探查的?

想不出来就懒得想了,此刻柳闲只想把这三个小祖宗带出去。

他用食指抵着二人的手腕,渡入一丝冰凉的剑气刺激其醒来,不消片刻,就对上了两双齐齐迷茫的眼神。

真明珠大喇喇从席上蹦起来,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惊恐问:“我不是在找明姝吗,怎么跑这里睡觉来了!”

而周容恙安静许多,他没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端坐在原地,眉头微微蹙起,眼底藏着几丝疑惑和茫然,似乎在试图想清楚来龙去脉。

显然,都不像演的。

柳闲觉得还是自己想太多。百年前这两人年纪都不大,哪有这么多歪心思?小概率事件也有可能发生,或许真的是因为太弱了,连形成梦境的精神力都没有,因此也死不了,加重了梦境的负荷,就生成了一些奇奇怪怪地东西。

毕竟哪有人的美梦是长那样子的?

轻轻松松就找回了三个金贵的小公子,在场最不值钱的炮灰笑弯了眼:“诸君都到齐了,那便只剩最后一步了。”

念及这地方太过脆弱,他怕它直接塌了,便只从芥子袋里拿出了一把极普通的铁剑。

他一手提着剑,垂眸朝屋外走去,铁质剑身冷冷地反射着屋外的棠梨,好像把上古神剑。

谢玉折对着他的背影问:“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两人里一个是妖邪,另一个是境主,死了谁都不会出错。”

木门吱呀呀地一声后,柳闲与正好推开房门的少女擦肩而过,他侧头笑道:“而且,她不是都来了吗。”

第028章 天落红梅

真明姝手里还拿着个捣药罐, 正一边走一边笃笃捣药,见屋里突然多了几个不速之客,她举起手臂挡住自己, 戒备问:“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见到妹妹,真明珠骤然亮了眼睛,他冲上前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却被她手上的捣药罐给挡住了。

他只好缩回手,轻轻地拍拍妹妹的肩膀,笑说:“明姝,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真明姝睁大了杏眼,讶然嘟起红唇:“哥……?”

真明珠笑得很开心:“是我。”

“我好想你!”真明姝激动地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眼里闪烁的却是沉郁的泪花,“还以为, 再也见不到你了。”

真明珠担忧问:“你过得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和师父一起生活在这里,过得很好呀。”

真明姝视线一转,把手上的药罐药杵递给明珠,笑颜如花地做了个捣药的动作:“师父身体不好,我正在为她捣药,很有趣,你要试试吗?”

真明珠正要接过, 却被人抬手用剑鞘挡住了,谢玉折冷声道:“不能帮她。”

“为什么?”真明珠不解。

要在这种时刻向他做出解释无疑很困难, 谢玉折言简意赅地开了口:“这里是幻境,再待不久我们就会死在这里;她极有可能是境主, 要想出去,得杀了她。”

柳闲原以为谢玉折说不出这种让兄弑妹的话, 没想到他比想象中决绝多了。她用剑挑走了真明姝手中的捣药罐,将它平平稳稳地放在桌上,执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