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心跳更剧,吃力地说道:“全庄的性命,那阿晴……”仙碧淡然道:“她么,怕是已经死了。”陆渐脸上血色尽退,大声道:“我不信……”
“骗你做什么?”仙碧摇头叹气,“我也是为那物件而来。大恶人知道我来了,假手这庄丁示威,让我知难而退……”
她忽觉陆渐奋力挣扎,不由生气道:“你明知是送死也要去吗?”陆渐眼眶一红,咬牙道:“她死了,我也不活……”
仙碧不解道:“小丫头狡猾狠毒,值得你为她送命吗?”陆渐脸一红,低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只要见了她,便觉十分欢喜,若不见她,心中便像是丢了什么。”
仙碧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若是那人对我有这孩子的一半,我也心满意足了。”想到这儿,忽一咬牙,大声道,“北落师门,乱神。”波斯猫轻叫一声,幽黑的瞳仁变成了一道细缝。
仙碧托起陆渐,飞身纵起,“嗖嗖”两声,两道水箭凌空射来,彼此撞在一处,迸出夺目水花。仙碧一拂袖,将那团水花扫开,只见银光闪动,又有十余道水箭激射而来,可是全都落在两侧。
“坤元!”仙碧忽又锐喝一声,北落师门的瞳子应声收缩如针,刹那间,陆渐身周的气流急速旋转,屋顶的青瓦似被无形异力牵引,冲天而起,密密层层,结成两道屏障。
忽见黑影闪动,七个仆婢跃上房顶,碗口粗细的水箭从口中吐出,水箭近身,屋瓦皆碎。北落师门“喵”的一声,颈毛竖了起来。仙碧脸色煞白,一顿足,跃起丈余,轻飘飘地落在仆婢身后,袖间吐出一道银虹。陆渐只听破空锐响,回头望去,仆婢的头颅骨碌碌滚了下来。
陆渐惊叫道:“你……你怎么杀人?”仙碧的手中多了一口细长的软剑,微微喘气道:“别大惊小怪,他们不过是活死人,一旦成了水鬼,就跟死了差不多。”说话间,又有十个仆婢跃上房顶。
仙碧紧了紧手中之剑,露出一丝苦笑。方才那七道“水魂之剑”聚合了七名“水鬼”的浑身精气,仙碧虽然用“坤元之术”挡下,内息却大受震荡,只好出剑抵挡。可是“水魂之剑”无孔不入,只有她本身的内功方可抵挡,若以寻常兵刃应敌,稍不留神,便为所趁,她本身虽不畏惧,陆渐却难免遭殃。
为难间,远处火光冲天,一闪即灭,那些“水鬼”若受无形召唤,纷纷纵身下房,一跃丈余,向着远处奔去。
仙碧面露喜色,搀起陆渐向前飞奔,她料想胭脂虎若要求援,必寻姚江寒,当下直奔前厅。奔走间,只见许多“水鬼”也向前厅奔去,不由暗暗吃惊,忽听一声闷响传来,顿时花容惨变,叫道:“败血之剑!”足下一急,抢到前厅房顶,探头望去,姚氏父女被水鬼团团围住,似正在争论什么。
仙碧见姚晴无恙,大大松了一口气,陆渐更觉欢喜,正要叫喊,忽见姚江寒面露杀机,举剑向姚晴刺出。
仙碧身经百战,一瞧姚江寒神色,便觉不妙,急急发动“乱神”之术。姚江寒心神震动,一剑刺偏。仙碧飞身纵下,始一落地,陆渐便冒死抢出,将姚晴拉了过来。
谁知姚晴伤心之余,竟把满腹的怨气发在了仙碧身上。仙碧冒险救人,反而落得如此结果,真是又惊又怒,也懒得分辩,只是冷笑不已。
姚晴见父亲举止癫狂,又伤心,又难过,忍不住说道:“妖女,快解了我爹的妖术。”仙碧越发气恼,心想:“若不是我的妖术,你能活么?”赌气之下,解开乱神之术。
秘术方解,精芒电闪,姚江寒一剑掣空,突地刺来。他号称“千江不流”,仙碧虽有奇能在身,仓猝间也躲不过如斯快剑,只来得及让过胸口要害,血光乍现,肩头已被贯穿。
原来姚江寒心神被扰,双耳尚聪,众人所说,均然听见,只疑这种种怪事都由仙碧而起,心道擒贼擒王,是以秘术一解,挥剑就刺。
仙碧长剑及体,便应势后退,长剑脱出体外,痛得她几乎昏了过去。却见姚江寒二剑又来,她当下奋力一滚,滚到一名“水鬼”身后。
那些“水鬼“不知为何,聚在那里一动不动。姚江寒心有所忌,长剑绕过水鬼,再刺仙碧。仙碧连滚两滚圈,肩窝血如泉涌,忽觉怀中一空,北落师门已跳了出去。
姚江寒专注仙碧,冷不防那只波斯猫躬身翘足,颈毛直竖,眼中发出幽幽蓝光。姚江寒正想使一招“偷龙转凤”,不料脑中一空,居然忘了如何使法。他呆了呆,剑势一缓,又被仙碧脱出剑底,急变招“长空击鹰”,刚刚跳起,忽又忘了下半招如何施展。姚江寒惊怒交迸,再变“芝兰玉树”、“疾风骤雨”、“白驹过隙”、“吉光片羽”……每一招均只使了小半,后面的大半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断水剑法”原有七十二招,待姚江寒使到第七十二招时,猛可发觉自己连一招完整的“断水剑法”也想不起来了。
陆渐见仙碧遇险,正想拼死救护,谁知姚江寒一招“偷鸡摸狗”使了半招,忽又变成“刺麻雀”,“刺麻雀”使了不足一半,又变成了“蘑菇大树”……总之直到“马毛鸟羽”,每一招陆渐都认得,但每一招姚江寒均未使足,长剑居空乱舞,总是不肯刺出。
陆渐瞧得惊讶,姚晴也睁大双眼。忽见姚江寒步履踉跄,长剑下垂,眼中茫茫然一片,仿佛失去了魂魄。陆渐抢上前去,扶起仙碧。姚晴也扶住父亲,却被姚江寒使劲摔开,只见他拧着眉头,似乎遇上莫大难题,口中喃喃道:“下一招呢,下一招是什么?”
姚晴急道:“爹爹,你怎么了?”仙碧止住血,回过气来,脸色惨白如纸,涩声道:“他中了我的绝智之术,一身剑法已经废了。”见姚晴面露不信,心中冷笑,扬声道,“阴师兄,你志在火部的祖师画像,小妹如今无力再争,还望阴师兄放小妹一条生路。”
忽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仙碧师妹说这话晚了些。水魂之阵,一入阵中,便为水鬼。你不但闯阵,还扰乱了为兄的阵法,以致宁不空火遁逃匿,当真罪不可赦。嘿,不过为兄怜香惜玉,暂不杀你,待会儿闲下来,再跟你说几句体己话儿。”那人语声飘忽,仿佛每说一字便换一个方位,说完这番话,竟换了数十个方位。
仙碧听出他话中淫亵之意,心头打了个突,冷笑道:“你有什么好话,还不是打我地部祖师画像的主意。”
姓阴的笑道:“仙碧师妹聪明,画像自然是要的,但师妹天生美貌,更有异域风情,为兄也是倾慕已久了。”
仙碧啐道:“少说这些废话。你今日也太过恶毒。‘水魂之阵’是水部禁术,当年城主灭你水部,便是因为此阵以活人化剑,太伤阴德。再说了,姚家庄的‘断水剑法’源自先天八剑的‘坎剑道’,论起来也算你水部旁支,你竟不念香火之情,灭他满门。”
姓阴的冷冷道:“这姓姚的既是我部旁支,剑法却叫‘断水’,绰号又叫‘千江不流’,大干老子之忌。水若断,江不流,我水部神通又如何施展?哼,灭他满门,也是活该。至于那姓万的老鬼,还说他做什么?就算他仍在人间,哼,我的‘水魂之阵’已成,他又能奈我何?”
仙碧“哧”的一笑:“水部始终改不了井底之蛙的脾性。城主已通天道,周流六虚,法用万物,水部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姓阴的略一沉默,冷冷道:“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别人。”
仙碧神色陡变,一手按地,喝道:“坤元!”地上青砖掀起,筑成一道内凹外凸、密不透风的坚壁。同时间,水鬼们齐齐张口,“水魂之剑”从四面射来,青砖粉碎,水箭纷纷弹开。
仙碧身受重伤,使出一次“坤元”,便已无力再使,正当此时,忽听一串爆鸣,西北角的三棵垂柳齐齐着火,腾起数丈烈焰,只一霎,水箭喷至,烈焰顿灭。
姓阴的冷冷道:“宁不空,你的‘火龙子’又少了三颗?”数十道“水魂之剑”忽地射出,击中一面墙壁,墙壁碎裂,火光迸出,一名青衣人跳了出来,浑身雾气蒸腾,情状十分狼狈。
姓阴的哈哈笑道:“妙啊,又少了一颗。”
忽听仙碧“喀”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肩窝鲜血不绝流出,雪白的双颊透出青灰之色。陆渐将她扶住,急道:“仙碧姐姐,这下怎么办?”
仙碧摇了摇头,惨笑道:“宁师兄,可惜,功败垂成。”青衣人青衣方巾,仪容丰伟,闻言点点头,脸上却冷冷淡淡,殊无喜怒。
姚晴瞧得青衣人,吃惊道:“宁账房,是你?”
青衣人正是姚家的账房,应声瞥她一眼,淡然道:“晴小姐受惊了。”姚晴奇道:“你就是宁不空?”宁账房不再理她,扬声道:“阴九重,出来吧,我就不信你全无损伤。”
姓阴的哼了一声,众人眼前一花,庄门前多了一名灰衣人。他面目肿胀,神色呆滞,与那些水鬼竟无二致,只是衣衫上多了几个烧焦的孔洞。
“宁不空!”阴九重冷冷道,“就这几个破洞,也多亏有地部的娘儿们帮你。”
原来宁不空施展火遁,藏在暗处。阴九重虽也知他就在附近,却不知详细方位,故也隐匿踪迹,二人一时势成僵持。仙碧深知其理,故意出言激怒阴九重,阴九重即便说话,也用上了“流音术”,令人捉摸不到声音的来源,可一旦发动“水魂之阵”,气机流转,顿时暴露了藏身之所。
宁不空见机,连发三枚火龙子,本指望一击必杀,阴九重一死,这“水魂之阵”立时告破。此时忽见阴九重衣衫虽破,身子却是无损,不由得暗暗纳闷。忽听仙碧低声道:“宁师兄,他练成了‘无相水甲’。”
宁不空恍然大悟。阴九重干笑道:“仙碧师妹见识超卓,但却不够机变。你天赋异禀,身兼两家之长,‘坤元’、‘乱神’、‘绝智’都是当世绝学,且有北落师门相助,若是趁我与宁不空交手,逃之夭夭也非不可,但为何坐以待毙?这其中的原由,为兄好生不解。”
仙碧冷笑道:“你这等草菅人命的败类,当然不知其中原由。”
阴九重瞧了瞧仙碧,又扫视陆、姚三人,忽然拍手大笑:“有趣,地母娘娘的女儿,西城城主的义女,竟然转性要做大侠?哈哈,有趣,有趣!”他面目浮肿,这一笑起来,真比哭还难看。
宁不空冷冷道:“阴九重,你既然练成‘无相水甲’,方才是有意引我出手的吧?”
“不错!”阴九重道,“若我所料不差,你身上的‘火龙子’已经用完了。”
宁不空慢不经意道:“何以见得?”阴九重森然笑道:“方才机会难得,你必然倾力一击,是故一发三枚。但以你奸猾之性,必会留下一枚,防我伤重反噬。可惜我练成‘无相水甲’,你一击无功,又遭反击,不得已,剩下的那枚火龙子只好用了。火部绝学,无器不发,而今你火器告罄,还有什么法子?”
宁不空不置可否,淡淡说道:“奇怪,你何以认定火部的祖师画像定在宁某手里?”
阴九重道:“落雁峡一战,八部中火部损失最惨。据我所知,火部高手逃脱大劫者,只有宁师兄一个,画像若不在宁师兄手里,岂不怪哉?”
“阴九重。”宁不空眼中精芒一转,“你欺我火部无人?”
阴九重笑道:“自古弱肉强食,火部衰微,自然成了他部鱼肉。想当年我水部为万老贼重创,人丁单薄,你火部不也趁机下手,抢夺过我部的画像?”
宁不空沉默半晌,从袖间取出一支卷轴。阴九重见了那支卷轴,呼吸一紧,呆滞的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阴九重,‘火龙子’我是没有了。”宁不空手抚卷轴道,“但你猜一猜,我若运转‘周流火劲’,这画像会当如何?”右手所过之处,那卷轴尽变焦黄。
阴九重忽地厉声喝道:“住手!”
“怎么?”宁不空哈哈大笑,“阴师弟猜到了吗?”
阴九重涩声道:“宁不空,你是要玉石俱焚了?”宁不空道:“以图换命,宁某决不做赔本生意!”阴九重笑道:“我只要画像,要你的性命做什么?”宁不空摇头道:“水无常形,水部的人最为善变,你要我怎么信得过你?”
阴九重道:“那师兄说如何?”宁不空道:“你须得立个水部的绝誓,再让这些水鬼后退五丈,空出大门。”
阴九重面上的怒意一闪而过,沉默一阵,笑道:“好!我阴九重对列代祖师立誓,取图之后,不得伤害宁师兄,若有违背,令我御物不成,反为物噬,借水不得,反为水灭。”
姚晴听这誓言并非十分恶毒,心中纳闷,却不知水部高手修炼一生,以水为剑,深知“善泳者溺”的道理,这个誓言对其而言,乃是一个绝誓。
阴九重立誓已毕,手一挥,众水鬼纷纷后退,留出大门。阴九重笑道:“宁师兄,要不要师弟给你开门?”
“那倒不必。”宁不空道,“你既然立了誓,我便信你一次。”仙碧见状,急道:“宁师兄当心,这人丧心病狂,不可深信。”
宁不空摇了摇头,正要抛出画像,阴九重摆手道:“且慢,你将画像丢在地上。”宁不空笑道:“你还怕我弄鬼?”当即将卷轴抛出,仙碧心头一凉,顿觉大势已去。
阴九重却不亲自上前,招来一名水鬼,拾起卷轴展开,但觉无诈,方才接住,笑道:“宁师兄真是信人。”话音方落,忽见那卷轴上出现一点焦痕,正在急速扩大。阴九重陡然变色,欲要丢弃,却又不甘,但这火不同一般,火势离奇,他稍一迟疑,卷轴便腾地燃烧起来。阴九重疾喝一声,两道水流循腕而出,阻挡火势。
仙碧也不防如此奇变,转眼望去,宁不空右手掌心攥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圆球,对准日光,华彩逼人。
“天火珠。”仙碧冲口而出。
宁不空突然收起火珠,掠上戏台,一发力,折下一根支撑戏台的木柱,大喝一声,向阴九重掷去。此时阴九重专注于运转水甲,救那画像,冷不防木柱撞来,当即运起一道水剑。这道水剑来自他附身之水,一击之下,足以将台柱击得粉碎。刹那间,木水相交,轰然巨响,台柱迸出千百火光。
阴九重发出长长的一声惨呼,倒退数步,撞上了身后的大门。他衣裤尽毁,簌簌飘落,浑身赤条条的,道道流水交织成网,有如贴身铠甲,从脸至足流转自如。这层水正是阴九重倚仗的“无相水甲”,只需这层水流,刀剑火器,均不能伤。
“好一个木中藏火,力碎千军!”仙碧露出惊畏之色,“宁师兄不愧为火部奇才,竟练成了失传百年的‘木霹雳’。”
宁不空掷出台柱,倒退数步,盯着阴九重,呼吸浊重不堪。他方才借“天火珠”聚光成火,点燃画像,逼得阴九重运转附体之水灭火。但凡水部高手,必有附体之水作为水引,引动天下之水。附体之水一动,“无相水甲”必生破绽。宁不空折柱掷出,木柱中蓄有火劲,乍看无奇,一遇外力,火劲迸发,木柱炸裂,势如天雷轰击一般。
这引火、断柱、蓄劲、掷木,寥寥数下,包含宁不空平生武功智能,若然无功,有死无生。
阴九重身周的“水甲”越转越快,清亮的水流却渐渐变成红色。仙碧心头一喜:“伤着他了?”水甲变红,正是鲜血入水所致。宁不空不由吐了一口气,他方才有意示弱,隐匿“天火珠”与“木霹雳”神通,正是待这致命一击。如今一击得手,已立于不败之地。
阴九重既悔且怒,目光阴戾。众水鬼忽地拖着步子,齐向宁不空奔来。
宁不空又折断一根柱子,注入火劲,奋力掷出。这柱子撞中一名水鬼,顿时化作满天火雨。水鬼倒下一片,宁不空取出“天火珠”,引燃前厅。火部神通尽得于火,旁人遇火避之不及,火部高手则是火势越强,越是如鱼得水,以火为剑,足以焚杀诸天。
一时间,四周的屋宇树木均被点燃,化为了一片火海。阴九重水甲被破,身受重伤,“水魂之阵”全凭他的内力才能运转,此时自然大打折扣。之前水强火弱,宁不空备受压制,此时阴九重一着不慎,反被宁不空占了先机。虽说水能克火,可一旦水弱火强,火亦能克水。宁不空引火为剑,火光纵横,织就道道火网。一名水鬼着火,身周的水鬼无不随之燃烧,只因神志已失,唯有呀呀哀嚎,情状惨不可言。
仙碧只觉身周急剧增温,心知火部绝学一经展开,燎原焚林,威力之大更胜水部。虽有“坤元”护体,仍觉炎气逼人,当即叫道:“陆渐,快走。”
陆渐却叫:“阿晴,走吧。”姚晴也知形势紧迫,拉扯父亲的衣袖道:“爹爹,走吧。”不料姚江寒仍是喃喃自语:“下一招,下一招是什么?”
他一生苦练剑法,此时所有的剑招突然忘记,如此剧变,就是天崩地坼也不足相比。四周纵然水火交煎,他却只管苦苦沉思,无论姚晴怎么拉扯,总也一动不动。陆渐上前相助,姚江寒忽地一声大叫,挣脱二人,反向庄内奔去。
姚晴虽恨父亲信任宵小,令母亲沉冤多年,但终究父女连心,情急间也随之奔出。却见姚江寒神志混乱,竟向火势最盛处奔去,一道火光凌空扫过,姚江寒浑身浴火,发出凄厉惨叫。
宁不空以火为剑,抵挡水鬼,但凡活物近身,立刻引火焚烧,忽觉姚江寒近身,当即发出一道火剑。这火里蕴有他的“周流火劲”,一星一点,足以致命。姚江寒浑身火光熊熊,扭曲数下,扑倒在地。
姚晴见父亲被焚,尖叫一声,飞身扑上。忽觉身后一凉,一股湿意沁入后心,她登时浑身发软,头脑迷糊。但觉有人抱住自己,一股热流循头顶注入,体内那股湿意微微消散,头脑略清,欲要叫喊,却又无法出声,只听陆渐急道:“仙碧姐姐,她怎么了?”仙碧叹道:“她中了水毒。”话音未落,姚晴心头又是一迷,昏了过去。
仙碧不料节外生枝,姚江寒被烧死,姚晴又被“水魂之剑”击中,眼看陆渐眉眼通红,不禁喝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哭啼啼。”
陆渐被她一喝,按捺心情问道:“姐姐,如今怎么办?”仙碧道:“土能克水,如今之法,唯有送她去昆仑山,求家母救治。但当务之急,却是先出庄子。”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倾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红色药丸,纳入姚晴口中,说道:“这是‘亢龙丹’,可以激发她自身的潜能抗拒水毒,再以我的内力护持,或许能够挨到昆仑山。”
陆渐心下稍安,但想若是无法解救,姚晴就会变成那些水鬼一般,想到这儿,只觉无比揪心。
仙碧见庄门紧闭,石墙高耸,换在平时,越墙而过不在话下,而今内外俱伤,此法不可再行,当即探了探墙角,寻一块土壤松软之地,运气凝神,双掌按地,锐喝一声:“开。”掌下泥土应声旋转,露出一个大洞。仙碧“喀”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喘气道:“陆渐,你和姚晴先走。”
陆渐心知情势危急,但那地洞只容一人,唯有拖着姚晴前进。地道长约丈许,通到庄外,陆渐跳出地道,仙碧也随后钻出。
远处人声鼎沸,不少乡人拥在庄前,捶打大门。但因姚家庄近海,修筑之时,为防倭寇海贼,门墙修得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故此大门紧锁,反而阻挡了救火之人。
众乡人只在门前喧闹,未曾瞧见三人从地道里出来。陆渐正想招呼,仙碧忽道:“陆渐,别声张。”陆渐不解,仙碧道:“人心险恶,我和阿晴均是女子,又受重伤,若是遇上歹人,一定无法自保。”
陆渐只得带二人闪入一片草丛,方才坐定,仙碧惊觉道:“陆渐,你瞧见北落师门了么?”陆渐四面瞧瞧,摇头道:“没见到!”仙碧变了脸色,哆嗦道:“糟糕,我只顾逃命,竟把它丢下了。”话未说完,已是泪眼模糊。陆渐自与她见面以来,从未看见她如此惊惶,忙道:“它一定是先跑出来了。”
仙碧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北落师门若非迫不得已,必会与我同生共死,不会独自离开。”说到这里,欲要挣起,奈何伤势太重,又以“坤元之术”打通地道,此时几近脱力,站了一半,忽又支撑不住,坐倒在地。
陆渐一转念,说道:“仙碧姐姐,你代我看护阿晴,我去找北落师门。”仙碧道:“不成,庄内险恶,你连武功也不会,一旦进去,如何自保?”陆渐不答,起身向庄子奔去。仙碧欲要阻拦,苦于浑身无力,只得勉力按捺心神,运转玄功,力求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