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谷缜已占住了势,这是万归藏武功大成以来的第一次,他更料不到,谷缜神通之强,竟以其之道反施其身,挑动他体内真气。就在这一刹那,万归藏突然明白:此战再非稳操胜券,稍有不慎,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二人的心弦均已绷紧,万归藏杂念尽去,谷缜亦无他思。
风起,浪涌,一个浪头涌上来,拍中礁石,朵朵浪花飞起,像是银白流沙,在二人面前潇潇落下。
万归藏一晃身,刷刷刷踢着海水奔向海滩,谷缜也是纵身斜奔。万归藏手臂一圈,闪电吐掌,谷缜脚步微顿,掌势由胸而下,画了一个半弧,两团“周流八劲”齐齐吐出,凌空交接,损强补弱,相互生克,发出咝咝异响,声如灵蛇怪啸。顷刻间,二劲合一,万归藏占了上风,一团真气势如天雷,掣空而过。
谷缜目光澄澈,一瞬不瞬,脚步比风还快,身子微屈,势如弯弓,掌力从他后脑掠过,击中一块礁石,“轰隆”一声,石屑乱飞,平息之时,那块礁石已矮了一半。
万归藏站在一座沙丘上,居高俯视。谷缜仍在海里,发髻散落,乌亮长发披在肩头,左臂一团鲜血慢慢扩散,鲜血顺手滴下,落在水中,被浪花一卷,无影无踪。
万归藏夺回了势,占住了陆地,但势在必得的一掌却被谷缜躲开,谷缜始终带笑,脸上笑意满盈,从嘴角,从眉间,从眸子深处流了出来。二人由极动转为极静,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均势。
大道至简,对于万、谷二人而言,八部神通千奇百幻,全都只是缥缈无用的幻术,此时此地,谁得到时,占住了势,看透了对方的心思,谁就有取胜之机。谷缜人虽不动,神识却如脚下海水,汹涌奔腾,不住寻找对方破绽,身体、内力、精神,内内外外,无孔不入。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换了别的对手,面对如此目光,早已不战而降。可惜的是,岸上的却是万归藏,他双手藏在袖里,随随便便站在那儿,脚下却如生根一般扎入大地,仿佛天地生成,他就站在那里,没有一丝的不自然。既与自然同化,又有什么破绽?
浪涛起伏,谷缜只觉对面的气势越来越盛,直如山岳将倾,时刻便要压来。万归藏嘴角带笑,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谷缜十分明白,民无二主,天无二日,天地虽大,这一战只有一个人能活。
月向西沉,万归藏的气势仍在攀升,似乎永无休止,他早已放弃出手,只是不断积蓄气势,压迫谷缜的神意,使之疲惫虚弱,从而无法施展“天子望气术”窥破三才之气。
涛声在耳,谷缜全身的汗毛竖起,每一块肌肉都蓄满了力,时辰一久,竟有一些酸痛。心神纵然力求平静,可面对万归藏山倒云移般的威势,就如海中月影,在风浪中荡漾紊乱起来。
二人对峙,时辰似乎很短,其实已然过去很长,头顶的银河慢慢暗淡,西边的明月也走向末途。忽然间,万归藏的气势内收,大大向前跨出一步。谷缜纵身欲退,脚下的海水却如枷锁一般,束缚甚牢,移步之际,沉重无比。
呼的一下,谷缜眼前发黑,一团黑影遮住朗朗月光,万归藏的精神、内力均已登峰造极,此时出手,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谷缜却似陷入谷底沼泽,眼望高山坠石,但已无力自拔。
双方的差距,不在神通,亦不在智计,而在岁月,就如大树年轮,比起年过半百的对手,十九岁的谷缜太过稚嫩。
胜负将分,突然间,一声骤喝响如惊雷:“万,归,藏!”
喝声灌耳,万归藏忽然生出一股奇特的感觉,谷缜的护体真气已经荡然无存,口鼻间鲜血长流,发出的“周流八劲”也被万归藏吞并,只需轻轻反转,便能将他压成肉饼。可是不知为何,万归藏却有一丝不安,突然收回神通,转身掉头,只一眼,就看到了陆渐。
陆渐的步子快得出奇,迥异往日矫健,轻飘飘仿佛失去重量,手中提着一口锈剑,黑暗中,斑驳铁锈间,透出微微紫芒。
“天罚剑?!”万归藏的心念一闪而没,“呜”的一声,挥掌破空,“天无尽藏”脱手而出。
陆渐与谷缜不同,谷缜“天子望气术”已成,识透三才之机,纵不能敌,也能避之,陆渐身当如此绝招,避无可避,唯有硬挡,手中长剑一挥,贯注剑意,迎着巨力,奋力刺出。
“天无尽藏”是万归藏平生神通所聚,一旦及身,“大金刚神力”土崩瓦解,“周流六虚功”有如利刃穿纸,直透体内。陆渐只觉雄浑外力涌遍全身,百骸欲散,金光满眼。
突然间,陆渐的心头闪过一丝异样,这异感由心苗处生发,暖洋洋涌向四肢。他的身子生出变化,极空极大,仿佛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万归藏内劲入体,立时化为劫力,劫力弥漫天地,反叫陆渐神识通明。地之厚,海之深,天之广,陆渐无不深切感知,刹那间,他好像置身天地的中心,周天众星,车轮一般围着他徐徐转动。
突然间,幻觉烟消,所有劫力聚拢,尽都灌入手中锈剑。
万归藏分明看到陆渐中招,谁料不但不死,来势反而更急,“周流八劲”在他面前,竟是形同虚设。万归藏败尽天下高手,从未遇上如此情形,任他想破了头也无法想到:天下间任何内力真气,一入陆渐体内,都会化为劫力,强如“周流六虚功”也不例外。
生平神通突然失效,万归藏生出一丝惊乱,心乱则气分,陆渐神识深邃,瞬息感知,天罚剑携着无穷剑意,破气而入,“哧”的一声,穿透了万归藏的胸背。
“周流六虚功”横行三百年,终于败给了黑天劫力!
长剑过体,仿佛一阵悲风拂体而过,留下的竟是一片清凉。万归藏将手一挥,劈中陆渐小臂,陆渐体内仅有劫力,浑无内功护体,“咔嚓”一声,小臂折断,长剑脱手。
万归藏一手握住剑柄,踉踉跄跄,向后倒退,另一手却紧紧抓住谷缜。谷缜身受重伤,神志已然不清,迷迷糊糊躺在海里,被万归藏拖着向后。陆渐却因方才的一剑耗尽了全身的精力,双膝发软,跪倒地上,眼望二人,偏偏无力站起。
这时间,万归藏脚步一顿,低下头来,望着谷缜。两人四目相对,谷缜分明看到,万归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既似自嘲,又如解脱,那笑意一闪而逝,却深深地刻在了谷缜心头。突然,万归藏手一松,将他放下,带着胸前长剑,向着大海奔出数步,跟着将身一跃,跳入海里,一袭青衫在波涛中起伏数下,随着波浪翻涌,终归消失无迹。
谷缜挣扎欲起,却又无力躺下,汪洋海水从四面涌来,灌入口鼻,又苦又涩,他的身子重似千钧,不住下沉。一缕晨光划破夜色,投在上方水面。谷缜望着逐渐明亮的海水,绝望之意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后领陡然一紧,被人牢牢揪住,谷缜耳边哗然,头已浮出水面,在海中漂浮时许,便磕磕绊绊地上了沙滩。谷缜躺在实地,神识松懈,突然两眼一黑,再也没有知觉。
谷缜醒来时,东方已白,旭光满天,体内一股雄浑真气流转不绝,说不出的温暖惬意。陆渐见他苏醒,便撤去内力,关切道:“你醒啦?”谷缜笑笑,淡淡说道:“醒啦!”忽又闭上眼睛,运气一匝,自觉有了气力,慢慢站了起来。
谷缜望着大海,久久不语,陆渐见他神色奇特,忍不住问道:“你想什么?”谷缜一笑,答非所问道:“你怎么来了?”陆渐道:“我为阿晴造好‘劫海’,回头却不见你,不知怎的,便觉担心。阿晴‘劫海’已成,自能驾驭诸大隐脉,劫力修炼算有小成,我腾出手来,便来寻你,离开时看到那口长剑,鬼使神差地也带了出来,不料竟然派上大用。没有这口剑,不但我的‘天劫驭兵法’用不了,更破不得万归藏的护体真气。”
谷缜叹了口气,笑道:“万归藏临死前说了,那口剑就是西昆仑的‘天罚剑’。”陆渐沉吟道:“天罚剑?这名儿真是贴切!”谷缜哈哈大笑,笑了一阵说道:“姚大美人孤零零地呆在那儿,她身子不好,迟恐有变,我们还是早些回去。”陆渐答应了,扶着他回到阴阳池边,陆渐轮流为谷、姚二人疗伤,忙得不亦乐乎。姚晴得知万归藏已死,惊喜之情自不待言。
过了半日,陆渐见二人无碍,便修好舢板,进入海阵。远远瞧见仙碧一行,众人看到陆渐,初时十分吃惊,旋即猜到岛上情形,心中均是狂喜。陆渐驶到礁石下方,将众人接上舢板,告知战况。众人得知万归藏死讯,喜悦之余,亦是唏嘘,仙碧对万归藏的情愫最为复杂,笑过之后,又望着大海垂下眼泪。
到了岛上,见过潜龙,众人商议前途,虞照说道:“来这一趟不易,既然找到潜龙,不妨带回中土。”左飞卿、姚晴均表赞同,仙碧却很反对,说道:“此物杀气太重,倘若落到恶人手中,岂非造孽?”陆渐,宁凝对此无可无不可,都无一定主张,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虞照见谷缜不做声,忍不住问:“谷老弟,你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谷缜笑道:“我在想思禽祖师烧书的事。记得他临死前说‘民智未开,不足以运用我之智慧。’那么敢问诸位,如今民智可曾大开么?”众人面面相对,左飞卿叹道:“怕是没有,如今的大明朝每况愈下,还不如朱洪武的时候呢!”
谷缜点头道:“西昆仑将此物名为‘潜龙’,其实已有深意,乾卦初九道:‘潜龙勿用’,勿用者,不可用也。西昆仑命名如此,足见他深心之中,是不愿运用此物的。之所以不曾毁掉,不过是希望来日天下无战、民智大开之时,有识之士运用此物造福于民,比如降伏海啸,驱赶鱼群,引导河流,灌溉良田。可是如今看来,距他理想之日,尚且遥遥无期,此物带回中土,一定祸乱天下。”
说到这里,众皆默然,虞照忽地拍了拍谷缜的肩膀,笑道:“老弟说得对,我听你的。”左飞卿也默默点头。陆渐问姚晴:“阿晴,你说呢?”姚晴白他一眼,冷笑道:“臭狐狸一贯自以为是,又有什么时候错过,不带就不带,谁稀罕么?”
众人计议已定,谷缜为防万一,索性依照《驭龙策》,将潜龙调至“静”态,平息水阵,掩好入口,方才和众人一起离开。铁箱中的算经医典作为祖师遗物,由众人带回西城,《万国海图》则由谷缜保管。
出了水阵,远远望见“女王号”停在远处,还没靠近,便瞧五大劫奴和青娥、兰幽在船头奋力挥手。众人劫后重逢,又知强敌败亡,均是喜不自胜。谷缜见船上的船员一个也无,心中奇怪,询问莫乙,莫乙笑道:“你们一走,这些胆小鬼便要开溜,德雷克说这不好,便被打了一顿,关在底舱。我见状不妙,就让鹰钩鼻子放了一些迷香,将他们迷倒了,现在还在船舱里睡觉呢。”
谷缜笑道:“这也怪不得他们,这番游历,他们受了不小惊吓。”说罢举目望去,鲸群乌贼全都消失,便问莫乙,莫乙道:“不知怎的,早上还在,过了晌午,便不见了。”
众人大奇,谷缜猜测必是潜龙归静,大乌贼就此散了,鲸群追踪乌贼,自也一哄而散。谷缜说罢,沉吟半晌,向仙碧笑道:“我拜托姐姐一件事。”仙碧道:“什么事?”
谷缜道:“这些英人见了此间奇迹,不免心中好奇,将来一定又来探险,若被他们找到潜龙,颇有不妙,还请姐姐施展‘绝智’之术,将他们的这段记忆通通灭去。”
仙碧笑道:“这法儿好,可保万全。”于是抱起北落师门,自去施术去了。
霍金斯一行醒来,均被抹去记忆,只隐约记得发生大事,至于何种大事,却是想不起来。而且这段记忆一去,便没了心结,霍金斯与谷缜重归于好,言听计从。
谷缜察看海图,又询问过霍金斯,召集众人说:“西人曾周游世界,据他们所说,我们所处的这块陆地乃是一个圆球,倘若循此向西,便能返回中土。我看饮霜祖师的《万国海图》所绘,也是如此。倘若原路返回,少了许多乐趣,不如大家也效仿饮霜祖师和西方海客,来个环游世界如何?”
众人唯他马首是瞻,闻言均无异议,唯独霍金斯不大乐意,说道:“我这船儿太小,给养不够,环球航行又花工夫,耽搁我做生意。况且再往西去,就是新大陆,西班牙守在那里,不乐意咱们过去。”言辞间又找了许多借口,总之就是不愿环球航行,德雷克一边听见,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谷缜大事已了,也不愿强人所难,便与霍金斯商量,将众人送到新大陆便好,这一回霍金斯倒是答应爽快。
如此向西,又行月余,其间姚晴隐脉炼成,借取劫力,化为精气注入经脉五脏,那里本已枯竭,精气源源滋润,渐渐有所恢复。一月之后,已能站起,看到新大陆时,她已能够由陆渐陪着,在船头徐徐散步了。
谷缜在海港附近找到了一艘要去东方的葡萄牙商船,转回女王号,交讫船资。众人兴高采烈,上了葡萄牙船,唯独虞照、仙碧留在女王号船边,站立不动,含笑望着众人。
陆渐招呼道:“仙碧姐姐、虞兄,你们还不过来?”仙碧笑了笑,和虞照对视一眼,说道:“好弟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姐姐怕是不能陪你回中土了。”众人闻言,不无惊异,谷缜道:“虞兄,二位……”
虞照大手一摆,哈哈笑道:“谷老弟,我和仙碧商量好了,不回中土,就随这条船回英吉利。”谷缜恍然大悟,脱口道:“虞兄要自废神通?”虞照点了点头,叹道:“我早已有心自废神通,只恨重担在肩,不能抽身。如今万归藏已死,大劫烟消,西城又有陆老弟这等英杰。你和他交情如铁,东岛、西城自当和睦相处,再也不需虞某操心。我生平嫉恶如仇,在中土树敌极多,若无神通,只怕性命不保。没办法,只有扮成缩头乌龟,藏在异国,苟全性命。”
谷缜拍手大笑,说道:“虞兄何必这么愁眉苦脸的,这可是天大好事,从此二位比翼齐飞,真是可喜可贺。只恨不能立马成婚,叫小弟没了闹洞房的机会。”虞照挥手道:“去,去,你的洞房我也闹不着,大伙儿算是扯直,你若有良心,过些年头来瞧我,咱们再来喝个痛快。”谷缜大拇指一跷,笑道:“一定,一定。”
他二人只顾打趣,仙碧目光一转,落在左飞卿身上,见他呆呆望着自己,俊目通红,泪水滚来滚去,只不流下。仙碧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道:“飞卿……”左飞卿身子应声一震,挥一挥手,转身而去。
虞照见状,也不禁住口,目视左飞卿萧索身影,长长叹了口气。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均是亮堂。仙、虞二人托词逃避仇敌,长留西方,其实都是借口,以西城的声威,仙碧的神通,纵有宵小要向虞照寻仇,也都只是飞蛾扑火。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左飞卿,只盼关山万里,能够断绝他的痴念,若不然,留在中土,三人牵扯纠缠,仍是一个不了之局。
沉默良久,仙碧注目姚晴,见她沉着脸满不欢喜,不由笑道:“晴丫头,我这一走,你可报不了仇啦!”姚晴怒哼一声。仙碧叹了口气,说道:“当日在姚家庄,令尊失忆,确实非我本意。当时我的念头只求自保,令尊后来遭遇不幸,我的心中也很难过,欲要跟你致歉,可你对我成见太深,沿途都不理我,我几次话到嘴边,都只好收回去了……”
姚晴怒道:“你还狡辩,分明是你不理我才对!”仙碧不觉莞尔:“令尊身故,我心怀愧疚,怎好意思跟你说话?若你还是不平,我此间向你道歉好么?”说到这里,裣衽施礼。姚晴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仙碧起身叹道:“晴丫头,我想拜托你两件事。”姚晴冷冷道:“什么?”仙碧道:“第一件事,托你照顾好陆渐。”姚晴啐道:“这还用你说?”仙碧笑笑,又道:“第二件事么……”她俯下身子,将北落师门放在地上,温柔抚摸它的颈毛,笑道,“北落师门啊,你陪我好多年了,想必也很厌烦啦……”北落师门懒洋洋瞅她一眼,轻轻叫了一声。
仙碧微微一笑,说道:“我想给你换个新主人,你答不答应?”北落师门闻声,歪过头瞧着她,仙碧指了指姚晴,笑道,“就是她呢,你喜不喜欢?”北落师门喵了一声,抬起脑袋,在仙碧手上蹭了两下。
仙碧喜道:“北落师门,你答应啦!”笑着笑着,眼泪忽就流了下来。北落师门又在她手上蹭了两下,轻叫一声,迈着懒散碎步,走过甲板,来到姚晴身前,抬起头,瞪圆双睛,盯着姚晴。
姚晴惊疑不定,忽听仙碧道:“晴丫头,这第二件事,便是拜托你照顾北落师门。”姚晴呆了呆,俯身抱起那波斯猫儿,用脸贴着那雪白长毛,心中时紧时热,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得到北落师门,无疑就是下代地母,仙碧托付灵兽之余,亦将地母之位交到她手里。
仙碧见状莞尔一笑,挽起虞照胳膊,这时姚晴抬起头来,大声说:“臭仙碧,你就这样走了么?我……我才不会放过你的。”陆渐急道:“阿晴,你说什么话?”姚晴怒道:“我和她的事,你不要管!”陆渐大皱眉头,仙碧却笑道:“晴丫头,你若是还想报仇,不妨将来到英吉利寻我。”姚晴咬了咬嘴唇,默不做声。
仙碧扫视众人,轻轻叹了口气,又挥一挥手,与虞照转身而去。“女王号”拔起铁锚,风帆劲发,在身后流下一溜儿白水。姚晴望着船影,突然按捺不住,抢到船边,欲要举手挥舞,可举到一半,忽又垂下,眼眶忽地一热,两行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