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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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头看去,涣散的瞳孔看到个模糊身影,心凉了半截。

笨蛋,坏他好事。

路今朝无话可说:“萧烨林,你”

还没说完,握住他的手收紧,疼得他一激灵,下颌被长指捏住转了过去。

终于聚拢的目光里,路今朝看到个眉目漆黑的身影,烛火暗了几分,是萧鸷那张年轻冷峻的脸庞。

他身形颀长,墨色的袍服绣着金色暗纹,正眼神阴冷的盯着他。

“”

还不如是萧烨林呢。

发现自己不在地牢,路今朝扫了眼陌生的房间。

萧鸷捉他来这做什么,地牢死不过瘾,私下换个地方收拾他?

也是。

在他面前虚与委蛇,压抑了这么多年恨意,一杯毒酒赐死,虽最稳妥,却少了点畅快。

路今朝想坐起来,身体却有些发软,他晃了晃右手腕上的细绳,另端被拴在床头,只有左手能自由活动。

齿间有股药草味,之前的酒香被冲散,料想被喂过什么药。

系统在脑海里咬手帕,“完了,”

它太熟悉这些了。

路今朝虽然一贯对系统所说不以为然,但眼下情形,确实让他心头产生几分怪异。

想了想,路今朝歪头看向萧鸷。

一张浸没在莹莹烛光里,煞是好看的脸,露出‘你有病?’的表情。

原来面容阴沉的萧鸷,见状轻轻笑了一声。

路今朝挑眉。

萧鸷小时候瘦骨嶙峋,当了皇帝后,路今朝虽然时常折磨他,但不至于将人饿死。

后来能吃饱饭,萧鸷皮肤下除了骨头多点肉,就显露出一幅好皮囊。

路今朝时常见到他笑。

萧鸷也不得不笑——他从小要是敢对路今朝黑脸,露出一点小獠牙,路今朝会捏住他下巴,带着捏碎的力道警告,教他做人。

几次之后,就学乖了。

故而路今朝在萧鸷脸上,看到过各种笑,但不包括眼下这种。

哦,不装了。

路今朝反应过来。

无所谓他笑什么,路今朝只关心任务,“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萧鸷:“王兄。”

路今朝:“”

路今朝穿来的时间早,那时先帝还没死,他整日在皇宫里,身后跟了一堆叫“王兄”的皇嗣,但其中不包括萧鸷。

萧鸷当时在掖庭狱,整日干着杂役粗活,所以诸皇嗣里,就萧鸷从未叫过他“王兄”。

掖庭狱与外界之间,隔了高高的篱墙,路今朝知道主角就在里面,但未曾进去过,直到连废两帝,他按原计划去掖庭狱接人,才与萧鸷第一次见面。

冷不丁被这么一叫,本就一头雾水的路今朝,眉眼隐隐露出不耐。

萧鸷将他神情尽收眼底:“你不习惯,”

他说:“我也不习惯。”

路今朝心想不习惯还叫。

“可我小时候,真的很想这样叫你。”

萧鸷说这话时,视线停留在路今朝的脸上,不出所料,没看到任何意外之色。

他的嗓音冷下:“你早就知道。”

路今朝没说话。

当然知道。

路今朝第一次去掖庭狱,是在晚上。

灯笼悬亮的长廊里,萧鸷穿着粗布麻衣,瘦弱不堪,小脸抬起看到他的那刻,眼神与那几个整日叫他“王兄”的皇嗣,一模一样。

小孩乌黑明亮的眼睛,露出一点点亲昵。

像盛了星星的夜空,很漂亮和干净。

路今朝哪里会看不出来。

他不知萧鸷哪来的误解,明明第一次见面,但小鬼以为,他这位王兄很好,还以为,他会像对待其他皇嗣那样对他。

所以路今朝当时就笑了下,帮萧鸷打破了这个幻想。

他淡漠拂袖,甩开那只轻轻拉住他的小手,眉眼不加掩饰的嫌恶。

“教他点规矩。”

身后宫人立即上前,一巴掌打在萧鸷猝不及防的小脸上。

啪的一声。

“放肆!见了烨王殿下,还不行礼”

萧鸷面无血色跪下了。

那双小心翼翼,对路今朝露出希翼的明亮黑眸,就是路今朝亲手掐灭的。

在系统忐忑,萧鸷莫非起了别的心思时,路今朝淡淡的想,死灰不会复燃。

果然,下一瞬,路今朝被掐住了脖颈。

萧鸷手指骨节修长,不似幼时的羸弱无力,比一般武将还有力,路今朝第一次领教,心情微妙的对上阴沉黑眸。

窒息感顷刻而来。

“为什么,”萧鸷问他,“我到底哪里不如你意,独独那般对我。”

路今朝大权在握,对先帝的子嗣,却并不苛刻可恶,即便是废了的那两帝,外界传闻已死,其实只是废了,驱逐离京。

路今朝淡漠地瞥了眼他,吐出几字,“出身卑贱。”

萧鸷瞬间红了眼。

萧鸷的生母,原本是掖庭狱的罪奴,后来机缘巧合,趁先帝神智不清,与其在御花园行了事。

先帝清醒后暴怒,找了许久,才找到那女子,本打算处死,可那时,对方已经怀了龙种。

当时的太后制止了先帝,把人留下了。

那女子未能如想象中母凭子贵,萧鸷一出生,她就没了价值,被先帝下令处死。

萧鸷不得先帝喜爱,从有记忆起,就被先帝随便找了个理由,贬入掖庭狱,与罪奴宫人一起生活,每日有干不完的活。

更有传闻,萧鸷身上有蛮夷血脉。

他年少时,五官就较同龄人深邃立体,后来长开了,身量更是挺拔高大,黑眸有着逼人的锐气。

霁朝以黑色为尊。

墨金王袍穿在萧鸷身上,比年轻时的先帝更妥帖,压迫感十足,仿佛天生为他准备。

但关于萧鸷的出身,这些年,无论朝内还是民间,一直有微词。

卑贱这两字,萧鸷从小听到麻木,他没想到,如今还是能刺痛他的耳朵,尤其是从面前这人嘴里吐出。

萧鸷死死盯着路今朝。

许久,萧鸷笑了,猛然加重指骨的力道。

他大掌压紧路今朝喉咙,感受到掌心细微的颤抖,还有青年本能,低低挣扎的闷哼。

呼吸微重。

一阵冷风吹入室内,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乌云密布好几日的天空,终于下起雨。

案前,风中摇曳不定的烛光,斜落在萧鸷晦暗不明的脸庞。

路今朝在濒临窒息中,看到萧鸷突然朝他露出个奇怪的笑。

没等他品出什么意思,萧鸷撤开了手,路今朝本能的大口喘气,但嘴刚一张开,戏弄似的,萧鸷去而复返地又掐住他薄红的脖颈。

但这次,他低头吻了下来。

窗外一声惊雷,掩盖了室内的动静。

案上灯烛,骤然被风吹灭,路今朝在黑暗中睁大了眼。

轰隆隆。

天崩地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