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十五章 上师濮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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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缨一脸惊讶之色,呆怔片刻后又转为无奈,“在下这乾天院,确实人来人往保不齐什么,大统领这么一说,是打算要逐间搜查了?”

荀飞盏眉梢轻轻上挑,“上师的乾天院里有白神祭坛,荀某虽非信徒,但也不想随意冒犯。我知道,单凭陛下指派我追捕人犯的口谕,要想逐间搜查似乎是有些不足,可若是非要此时另行请旨,在这时机上……”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

濮阳缨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声,“大统领这也是公务,在下不会如此计较的。再说了,一想到竟有朝廷重犯可能潜藏在此,我这心中也是惴惴难安。只不过……在前殿后院颇多御赐之物,还请各位兄弟们在搜查时,能够稍加小心。”

他说话间,荀飞盏一直在探察其神色,倒是没有看出什么,稍稍欠身为礼,“既然如此,荀某就多谢上师大度了。”

两人这厢看似在协商交谈,但禁军的行动其实一刻都未停过,很快就搜过前殿,来到了濮阳缨私人起居的后园。

若论房间数量,后园虽然也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院舍,数间净室和一个丹房,可比起宏伟华美的前殿,可以让人暗中藏身的地方毕竟少了许多。荀飞盏亲自四处巡看,最后来到丹房。

不同于其他房舍,丹房室内格局极为开阔,梁高数丈,承重的圆柱径围需用两人合抱。正中一座精铜丹炉,炉火熊熊,焰光逼人眉睫。

濮阳缨开玩笑道:“此炉昼夜不熄,我想那段桐舟应该不敢藏在这里头吧?”

荀飞盏绕着丹炉走了一圈,足尖轻跺两下,移动数步之后再跺两下,最后停了下来,用力踩踏住一片青砖,抬头看向濮阳缨,“若是荀某看得不错,此处有个机关?”

濮阳缨抚须一笑,“大统领好眼力。我白神教内闭关需裹地气,故而在这丹房之下建了一间密室,以供在下清修时所用。”

荀飞盏哦了一声,神色恍然,随即又问道:“能否请上师打开看看呢?”

濮阳缨面上笑容渐渐收去,“大统领说我乾天院人口繁杂,容易被逃犯混入,这个在下同意,所以尽力配合禁军搜捕,并无怨言。可这丹房密室需要机关开启,绝非外人可以悄悄潜入,如果大统领坚持要搜,只有一种可能。”

“哦?”荀飞盏声调平平地问道,“什么可能?”

“你怀疑我有意窝藏。”

“那上师有吗?”

“有什么?”

“窝藏?”

濮阳缨眸中顿起怒色,断然道:“当然没有!”

荀飞盏挑起唇角,“既然没有,打开看看吧。”

濮阳缨一副受辱忍怒的样子,咬着牙道:“虽然大统领并非我神教信徒,但你我同在宫中行走,一向相处得还算不错。禁军把我的乾天院翻了个里里外外,在下也未曾有阻止之意。可此时连我的丹房密室都要搜,意思未免大不一样,倒让在下不得不放在心上了。”

荀飞盏微微皱眉,转身轻踱数步,语调有些无奈,“荀某奉了御令,只是尽责而已,上师非得想这么多,非得要放在心上吗?”

濮阳缨斩钉截铁地道:“是!”

荀飞盏眉间微展,居然淡淡笑了起来,“那我也只好由你放着了。请上师打开密室,我就看看。”

京城里谁不知乾天院有皇家背景,濮阳上师更是极受正阳宫青睐,若换了其他人,必定得查实了什么才敢行动,可荀飞盏自己就是皇后的亲侄儿,说不给脸就不给脸,濮阳缨颊边的肌肉连跳了好几下,最后也只能忍了气,向侍立一旁的韩彦示意。

韩彦低头上前,踏动了相邻数块青砖,又扳动墙上装饰为螭首的机关,随着咯吱声响,丹炉前方地面翻开一丈见方的入口,数级台阶向下,一直延伸入黑暗之中。

荀飞盏命亲卫拿来一柄火把,在丹炉里引火点亮,另一只手拔出腰间佩剑,神色戒备地当先踏级而下。

随着脚步前行,黑暗的密室慢慢被烛光照亮。

只见前方是一处布置雅洁的房间,墙面挂毯,地铺水磨青砖,居中一个圆圆的蒲团,并无太多家具。荀飞盏皱起眉头,手指顺着墙面挂毯划过,时不时曲指敲击一下,最后站在了房间的正中,四周望去,一目了然,明显没有任何人潜藏其中。

再次扑空的这位禁军大统领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指,眼底有一些失望。

离开丹房,孙统领也领着搜查偏院的人马过来会合,从神色上看,显然也无收获。

荀飞盏忍下喉间的叹息,转身向濮阳缨抱了抱拳,道:“给上师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抱歉。日后若是有何异常,也还是要请您立即传报禁卫府。”

濮阳缨冷哼一声,道:“大统领想搜就搜,搜不着就要走,不觉得太容易了吗?”

荀飞盏装作没有听懂,挑眉道:“怎么,上师还舍不得我走?难不成还打算留我在这儿喝个茶吗?”说着笑了两声,大踏步向外走去。

禁军和巡防营的兵士随后也开始退出,不到一刻钟便撤得干干净净。

丹房前的庭院中遍植矮柏,枝头沉沉压着积雪,有些雪块开始滑落,砸在树根下的衰草枯丝之上,顺势下滑,立时坠落无影,原来枯黄草面四蔓,下方并非地面,而是一口小小的古井。

段桐舟的手从井口中伸出,攀越而出。

濮阳缨扶着徒儿韩彦的小臂站立,轻轻吐了一口气,这时方才惊觉背心起了一层潮潮的薄汗,沾衣微凉。

“进京这么久,唯有今天让我捏了一把汗。”濮阳缨看向段桐舟,稳住心神,“这位荀大统领实在算个人物,素日还真是小瞧了他。”

荀飞盏搜查乾天院无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长林王府。萧庭生正在书房与平章议事,闻讯后有些惊讶。

“飞盏这么大张旗鼓的,他是发现了什么踪迹呢,还是怀疑上了濮阳缨?”

萧平章想了想,“应该是两层意思都有吧。若论那乾天院,人来人往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至于濮阳缨……”

萧庭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濮阳缨虽有上师的尊号,可他不挂朝职,不豫政务,近来这些事,论理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他若是卷进来了,倒让我想不通是为了什么。既然飞盏一无所获,可能确实跟他也并无关连吧?”

这几日萧平章的心里一直悬着东海朱胶的事,在等待皇后行动结果的同时,自己也尽力在府内暗查。由于整个事件还如一团乱麻般毫无进展,又离过年没有几天,兄弟俩一致决定先瞒着老父,免他恼怒。禁军再次追捕段桐舟无果的消息虽然令萧平章有些失望,但终究不是眼下最占他心神的事情,大略思忖了一下,也就丢开了。

从九年前起,长林王府与朝政相关的事务便一直由世子处理,凡是内阁转来的节略书文向来都直送东院书斋。前一阵子平章养伤,萧庭生怕他费神,吩咐所有文书改转主院书房由自己处置,但他毕竟久疏常务,又实在不喜欢,渐渐便有些拖延积沓。萧平章今日过来看时,书案上已垒起高高一摞待办的文折,不禁有些好笑,坐下来不过半个时辰,便清点出最要紧的一堆。

萧庭生过意不去,老脸竟忍不住有些发红,清了清嗓子道:“这些杂务为父年前一定会看的,倒不用让你劳神。”

“父王也说是杂务,自然该我料理,再说我也看惯了。”萧平章微笑着安慰,顺手将最上方的一本折子打开,随便瞟了两眼,脸色突然一沉。

萧庭生察觉,“怎么了?”

萧平章勉强笑了笑,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是想,平旌什么时候能接手这些事情就好了。”说着,将手中书折顺势放进袖中。

萧庭生哼了一声,“你指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