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靠枕”,许霜辞稍稍冷静。
兽人们依次坐下,都皆是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阴柔的兽人。
屋里暖和,乌一到,呆着舒服了就慢慢脱去身上那些厚实的兽皮。现在就裹着一件,揣着个手坐在两个族长中间。
互相认了脸,晴开口:“乌祭司来干嘛?”
没点客气,晴问得直白极了。
乌道:“交换。”
他一直盯着许霜辞,眼里闪着微光。许霜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想到面前是条巨蟒,他笑容就有些牵强。
“小祭司,你怕我?”乌倾身,故意阴恻恻笑道。
晴尾巴啪的一下打地,弯过来再就紧紧勾住许霜辞的腰。
乌坐正,笑了笑,没半点畏惧。他道:“你要是怕我,这交换可是做不下去。”
许霜辞人前不虚,手紧紧揪住晴的尾巴毛道:“什么交换,您说。”
“简单。我教你当祭司,你教我怎么填饱肚子。”
晴尾巴尖弹动,耳朵扑棱几下,抬爪勾住许霜辞往怀里按。
秋蓝跟涯也明白了这祭司是来干什么的了。
涯道:“晚了一步不是,我们小祭司已经学成材了。”
乌道:“你说那猫兽人?”
常祭司睨他,“那猫兽人是我。”
乌脸上的笑容微滞,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掩盖了彻底。“那确实是我慢了一步。”
祭司有各自的传承,无非就是那些东西。学了就学了。
唯有一个。
“那不知中部的草药……”
许霜辞道:“这个没学。”
“那我就教这个,你们只教我们养殖可好?”乌斜飞的眉高高扬起,看得出来他在高兴。
看在是自己老朋友的份儿上,风族长道:“之前在中部,我们部落里兽人受伤了都是乌祭司帮忙医治。”
骨族长喘了口气,看了眼笑得像打着歪主意的乌,直白道:“你也别装了,诚恳点。”
明明自己巴不得教,还想让人家主动送上来。
但他也看出乌部落的难处。蟒部落走了几年,现在能在东部遇上,也定是他们在中部过不下去了。
他也在部落呆这么久了,知道部落里是个什么行事风格。兽人们都不喜欢弯弯绕绕,倒不如摊开了说。
乌被揭了短,扫了一眼骨族长。
骨却不怂他,耷拉着眼皮,老神在在地窝着。
许霜辞看了想笑。
对比人类社会,兽人们还是太直接太粗暴了些。
不过坐了这么一会儿,他也放松下来。一双清润的眼睛看着乌祭司,等着看他怎么说。
乌一叹,被许霜辞这双眼睛看得藏不住心中窘意。
“我们是活不下去了才到东部来的。”
“要说教你也是真的,不过你已经学了那就罢了。只剩中部那点草药知识……这边也用不上那边的草药。你要学,那我教教也无妨。”
许霜辞态度也诚恳起来,笑道:“祭司愿意教,我也当然愿意学。”
至于中部的草药,之后风族长他们是要整个大陆飞的,草药可以交换过来。
乌愕然,随即朗笑道:“好,那我便教!”
常祭司摸摸胡子,乐得许霜辞多学。
而且还是跟这么大个部落的祭司学,既是新结交了个祭司,又是跟他身后的部落交好。
何乐而不为?
“祭司说说,现在你们部落是个什么情况?”晴道。
乌也懒得装了,踹起手愁苦一叹。
得亏自家兽人不在这里,要是看到始终撑在他们前面给他们信念的祭司露出这表情,怕是都要觉得天都要塌了。
“中部西部我们都去过,猎物肉眼可见的少。我部落大几千的兽人养不活,所以四处迁徙。这次到东部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过来看看你们是怎么个活法。”
“我们也不是跟你们抢地盘,只是知道你们搞的那些事儿能填饱肚子,所以想来学学。”
涯道:“河里那么多鱼,你们也吃不饱?”
乌道:“总不能一直吃鱼。”他听了这鱼一脸黑青,瞧着都是吃鱼吃腻了的。
晴道:“让秋蓝跟涯带你去看看,学养殖种植都可以。养殖的话我们可以帮忙,但种植,种子需要你们自己去交换。”
“哪里交换?”
“另一个大陆。”
“好。若是我都学呢?”
“随你。”
乌一扫愁容,容光焕发。他没想到晴这么好说话,本来心里还想了很多法子,现在一个也用不上。
秋蓝道:“那我带乌祭司先去看看?”
乌道:“你等等。”
他飞快往身上套兽皮,不出一会儿,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许霜辞见状,颇有种看到同类的感觉。
他心里乐了几下,以为是个阴狠人,哪想到是个搞笑的。
他几个一走,许霜辞也跟晴回屋。进了自己屋子,许霜辞感慨道:“看脸,我还以为他很凶。”
“是来求助的,能凶到哪里去。”晴道。
“那你怎么轻易就答应了?”许霜辞不解问。
以前去南边,带回来金狐族长他们的时候,路上可是好好考察了一番兽人才信任。
“他对你有善意。”
“就为了我?你可不能以权谋私。”许霜辞欢喜,打个滚过去抱住大猫脖子乱蹭。
晴道:“对你有善意,就是对部落有善意。他教了你,不也是对部落好?”
许霜辞停下,脑袋上顶着蹭下来的白毛毛。
他道:“这样说似乎也没错。但是你就不怕树立起一个敌对部落?”
晴道:“打得过。”
好吧,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要是打不过,又以后可能成为敌对的,晴肯定鸟都不鸟人家。没准儿会悄悄出手将人家给灭了也说不一定。
他们晴可不是善茬。
许霜辞想到这形容,舒展了眉眼笑。他本就长相温和,这般眉眼弯弯,乖得讨人喜欢。
看得晴爪垫贴在他背上,又缓缓移到他肚皮上轻轻搓揉。
许霜辞下意识蜷缩,手抱着肚子。结果搭在了晴的爪背。
晴瞧着那小幅度鼓起的肚子道:“霜胖了一点。”
许霜辞道:“可能是冬季运动少了。”
晴问:“要不我带你跳跳?”
许霜辞立马翻身,四肢张开架在晴的身上。“你就让我偷个懒吧,冬季不适合运动。”
晴鼻尖贴贴许霜辞的额头,心道:他家伴侣身上的香味里好像添了一种,更好闻了。
“那开春了继续。”晴通融道。
许霜辞:“好。”
另一边,乌祭司揣着手随着秋蓝跟涯在部落里走过。遇到带他回来的豹尾,还好心地抬手招了招手。
豹尾点个头,一溜烟跑了。
乌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微动,没想明白他这是干嘛。
秋蓝还在介绍道:“我们部落现在种植着五种植物,除了可以做衣服的棉花,其余四种都可以吃。不过主粮有三种,红薯、麦草还有水稻。”
说着进仓库让乌看了实物,然后又带他去食堂。
乌虽是个大部落的祭司,但此前一直崽中部西部走动。本以为自己见过的够多了,来了晴部落,才发现什么都令他惊奇。
在尝了这些粮食做的东西之后,乌道:“我们也都种。”
“种地可不轻松。”
“总比饿肚子来得强。”
秋蓝笑笑,道:“也是。”
“那养殖呢?”乌又道。
秋蓝道:“这边请。”
秋蓝当他们上进,乐意带他转转。
实则乌在晴答应乌之后,心里就有底了。他赶着看只不过是东部这北边外面太冷了些,真不是他们蟒族待的地儿。
参观完,乌飞速回到屋里。
然后脑中快速将要学的事情理清,问秋蓝道:“既然是去另一个大陆交换,你们用什么东西?”
“绸布跟武器。”
乌眉头一皱。
其他大陆,哪里是那么容易去的。但晴既然允许他们一起,他们自然乐得跟着。
但种子得他们自己换。
绸布、武器,听都没听过,更莫说有。他们做不出来,就得想其他办法。
“你能给我说说,那边大陆是个什么情况?”
秋蓝笑道:“我没去,不过我可以给您找个兽人过来。”
乌当即答应。
他明白晴也不是一帮到底,能不能换看他们的能耐了。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就没有他们蟒兽人抓不住的。
第84章第84章
又是一年初夏,东边港口,数十艘船停在岸边。
蝉声初鸣,兽人们又陆续搬着东西上船。乌祭司带着自己的族人等候在一边,排到了自己的货物,便叫兽人们搬上船。
许霜辞立在岸边,夏衫单薄。那海风迎面吹拂而过,衣服被扯着往后鼓起,前面紧贴腹部。
秋蓝立在许霜辞身边,等自家伴侣爬上船了才回头。余光忽然瞥见许霜辞肚子,他拉着许霜辞转了一圈。
许霜辞不明所以,问:“看什么?”
秋蓝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又胖了些,你瞧瞧你这肚子,跟怀了崽似的。”
许霜辞心口一跳。
不过秋蓝自己否定道:“也不对。兽人揣崽也就四五个月,晴冬季就来问过我你肚子有点鼓是不是揣崽,算起来肚子你就鼓了七个月,哪有怀这么久的。”
许霜辞垂眸,手贴在自己腹部顺着衣服一滑,露出肚子上不算大的弧度。
这最多像吃饱了那样肚子鼓起,而且他吃好喝好,能跑能跳,哪里像什么揣崽。
他又不是亚兽人。
许霜辞道:“肯定是长期坐着,长胖了。”
秋蓝半信半疑道:“要不你看看自己是不是揣崽了?”
许霜辞道:“不可能的。”
秋蓝道:“你不能讳疾忌医。”
许霜辞道:“我自己我还不知道嘛。”
秋蓝听他这么说,倒也不追问了。
说得也是,霜自己是祭司,自己揣崽自己还不知道嘛。
*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出海过一次,兽人们准备东西准备得又足又快。
秋蓝跟秋野这次会跟着他们一起走。部落里有常祭司跟那么多族长看着,也不怕出问题。
兽人们登上船,按照航线行驶离岸。
船上,晴去指挥兽人,许霜辞一个人躲进了船舱。
他脑子里循环着秋蓝的那个猜测,关了门后,他坐在床上,撩起衣摆细看自己的肚子。
出发前他嘴里没个歇息,肉干、果干吃个不停,现在摸着肚子鼓鼓的。
但除了胃,许霜辞的手往下腹移。
“霜。”
许霜辞一颤,嗖的一下放下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去将门打开。
“在干什么要关着门?”
许霜辞拉着门把手还恍惚着,他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肚子。
晴牵着他手腕进去,走到床边坐下,将人拢到两腿间。
他手伸下去,盖在许霜辞肚子。
“又饿了?”
许霜辞抬头道:“又?”
“我有那么容易饿?”
晴捏捏他腰上的软肉,“岂止是容易,开春以来,你一天能吃五顿。”
肚子忽然像往常那样好像抽出了一瞬,许霜辞飞快撩起衣摆,抓住晴的手啪的一下贴上去。
晴:“嗯?”
许霜辞挺了挺肚子,严肃道:“蓝说我这样像揣崽子了。”
“是吗?”
“你也不信对吧。”
晴年少离开部落,他阿爸又没传授点经验。近几年部落里生崽的兽人不少,但他又不是人家伴侣,哪里盯着人家看那么清楚。
他把着许霜辞的后腰一提,让他侧坐在自己的一条腿上。
许霜辞慌忙勾住他的脖子稳住,然后看晴垂眸,很认真地用手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
要不是神态过于严肃,许霜辞会以为他在占便宜。
“怀崽是怎么样的?”
许霜辞是祭司,倒看过几个揣崽的兽人。
“肚子很大,像我给你做的大毛球。一般产期都在三个月到六个月之间。怀崽的兽人除了肚子大些,行动、喜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胃口会大……”说着,许霜辞紧紧搂住自己微圆的小肚子。
怎么越说越像!
“你听听、你快听听里面有没有多的心跳什么的?”许霜辞急得嗓子都破了。
他不是亚兽人,揣崽用的哪里揣,生又从哪里生?
难不成换个地方他身体构造还能给换了?
几乎瞬间,许霜辞想到了自己那近乎变得跟兽类无异常的听觉、嗅觉……
……越想越可怕。
晴看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忙将人搂紧,先把人安抚了再说。
许霜辞恹恹靠着晴,巴巴地看着他将耳朵贴到自己的肚子上。他唇抿得发白,见晴抬眸看他,许霜辞忐忑问:“有、有多的心跳吗?”
晴:“咕噜声。”
许霜辞脸一红。
“不是叫你听这个。”
晴拧眉仔细听,全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冬季起,他家伴侣的消化就好得不行。晴本来怀疑是他身体养好了才这样,但现在似乎有些不确定。
要说心跳,好像有那么一点……
可看许霜辞恐惧的样子,晴敛了神色,打算出去找蟒祭司问问再说。
自家伴侣跟他们不一样,他得谨慎一些。
“肚子……有过动静吗?”
“动静?”许霜辞比他更小心,“你说那个……胎动吗?”
晴“嗯”了一声。
许霜辞摇头道:“我没怎么注意过。”
晴直起身,手捂着他软绵好摸的肚子道:“我去问问蟒祭司。”
“好。”
许霜辞没那个勇气跟着一起去。
晴一走,他脱了鞋往床上一靠,目光下移,看着躺平了都没平的肚子,许霜辞混乱地揉了揉头发。
这怎么可能啊?
船舱外,兽人们还在自己的房间整理行礼,外面零星走动着几个兽人。
乌因着要给许霜辞教学,所以也住在这一艘船上。
晴走到他门口,里边正把豹尾当软垫靠的乌抬起眸子。阴柔的脸上笑意微收,停止逗猫。
他问:“晴有事?”
豹尾一惊,在房间里左看右看不知道往哪儿躲,最后只能掩耳盗铃,耳朵一扣,尾巴遮头,将自己藏在乌身后。
晴:“问点事。”
“你说。”乌手掌往下,压了压胆小的豹子。半点不介意晴看到他俩玩儿到了一起。
晴:“你出来说。”
“哎!就你事儿多。”乌起身,慢悠悠地拉开门出去。豹尾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就差找个缝隙钻进去了。
晴跟乌上了甲板,周遭兽人少,晴问:“我想问问,霜的肚子……是不是有崽了?”
乌狭长的眸子一眯。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想了想,手肘往栏杆上一撑,借力站直身体,“算了,你带我去看看。”
许霜辞在船舱里翻来覆去地等着,等来了两个脚步声。见乌祭司也来了,他腰板一硬,霎时坐直。
乌看他这么灵活,狐疑地扫了一眼他的肚子。
“祭司。”许霜辞道。
乌招手道:“过来。”
许霜辞挪着凑近他。
乌将手往他肚子上一贴,许霜辞被那冰凉的温度弄得打了个寒战。乌拧眉感受,边问:“肚子鼓起来多久了?”
晴道:“冬季过了一半的时候摸着就鼓了。”
“嘶……不应该啊。”
“一直这么点儿大?”
许霜辞看向晴。
他都没关注过。
晴道:“大了一点点。”
“里面有个东西。”乌幽幽道。
看许霜辞被他吓得脸一白,乌谨慎问:“但是你们虎族怀崽的时间是四五个月,我见过的怀崽最久的兽人是七个月。从幼崽发育到落地,我听过的最长时间却是十二个月。”
“所以……”
“崽不是晴的?”
许霜辞被他大喘气儿憋得脸红,恼道:“别开玩笑了祭司。肚子里真是幼、幼崽?”
“可是我怎么会有?我又怎么生?”
乌弹了一下许霜辞的脑门道:“你难不成是你阿爸捡的,兽人生崽不就那样。我摸着是个活的,兴许不爱动弹你们才没发觉。”
“但估摸着你们说的时间……多半在船上就能出来。”
许霜辞只觉脑中闷雷轰隆,脑中一片空白。
乌纳闷他夫夫俩的态度,不过还是提醒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保持好心情。”
“可是、可是怎么出来,要破开肚子出来吗?”许霜辞跑出去魂儿还没回来,就轻飘飘地抓住要走的乌问。
晴也看向乌。
乌纳闷,抬手贴在许霜辞额头。“不会是高兴傻了吧。还能破开肚子,你想死吗?”
“那……怎么生啊。”许霜辞都快哭了。
“这有什么难的。晴你都吃得下,那崽子还能出不来!”乌翻个白眼,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许霜辞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眼神发直盯着晴,脸色爆红。
晴走到了乌刚刚站立的位置,将坐在床上微微圆润了的许霜辞抄着腋窝抱起。
许霜辞搂住他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
晴坐下,手扶着他的脊背道:“是我没有早注意。”
许霜辞埋头贴着他肩膀,闷声问:“我能揣是不是就能生?”
“嗯。”晴眼神深沉,但语气轻柔,“乌说了,没问题。”
许霜辞眉头拧得死紧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晴:“你怎么来的?”
许霜辞头一次听他问起这个,时间久远得他还要回忆一下,才道:“我做完工作回家,很累很累。然后倒在床上睡了一觉,隐隐听到雷声,再醒来就在你的山洞了。”
晴沉着眸色,下巴蹭着许霜辞那过分细腻的颈子思索了许久。缓缓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过来之后有什么变化?”
“听觉嗅觉?”
晴问:“当人能像动物一样在树上随意攀爬跳动吗?”
许霜辞道:“那不是你训练出来的吗?”
晴鼻尖拱了拱许霜辞耳后,低声道:“不全是。”
“你的运动能力在提升。而且你想想,就算是训练,我们那点时间那点程度,能到你现在随便爬树的地步?”
“到不了。”许霜辞肯定道。
他现在在金色大陆来说,还算弱的那一类。但放他回人类社会,他能直接当蜘蛛人。
不说攀爬能力,就是手掌的抓握能力也逆天。
人家运动员还得勤勤恳恳训练个好多年才能挑战极限呢,他被晴一会儿训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成这样不是他基因变异,就是他家祖坟冒青烟。
许霜辞更偏向于自己……嗯,变异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早就在变化了?”许霜辞似有明悟道。
晴抓着他的手慢慢揉,也让许霜辞平静下来。他放低来声音道:“有的变化看得见,有的却看不见。”
许霜辞被这个原因说服了。
也对,他又不是凭空就出现个能怀崽的功能了。前头嗅觉听觉什么的他可是感受得真真切切的。
还有,他穿越都能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不就是揣个崽子而已,就跟乌说的,一那什么就出来了。
许霜辞想明白了。
那点儿害怕消歇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即将为人父的新奇跟期待。
他脑中思绪杂乱,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等回过神来,却注意到晴已经好久没说话了。
许霜辞掌心托着晴的下巴从自己肩膀抬起来,身体后仰,打量着他的脸色。
“你怎么了?”
晴凑近几分,鼻尖贴着许霜辞鼻尖。眸子幽蓝,像一汪深湖。
“来早了。”
许霜辞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他闷笑,手揉揉晴的脸。
“还没出来呢,你就吃上醋了。”
“嗯。”晴一点不害臊地承认了。
许霜辞也有点彷徨。他手滑向晴的脖子,微微把住,身体靠过去挨着他胸口。
“不会的,我肯定不偏心。”
“但是生出来,怎么养呢?”许霜辞双眼迷茫,“部落那么多兽人,不缺带他的兽人,也不缺吃的。”
许霜辞压着眉头道:“又不是捡来的小乞丐,给了吃穿就完了。”
晴越听眼色越沉。
还没出来就争宠了,他听不得许霜辞开始细细安排小崽子的未来,直接叼着人的唇就咬上去。
许霜辞猝不及防,呜咽着要躲开。晴却按着他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许霜辞被他的气息包裹,渐渐也沉溺进去。
……
船随着海浪轻轻摇动,一路向东,往银沙大陆去。
转眼两个月,已经快要到海鹰兽人们的小岛了。许霜辞手贴着肚子,感觉好像又大了一点点。
船上的事务他不怎么参与,当跟出来度假似的。这会儿他正晒完了太阳,搬进船舱里打盹。
晴在跟兽人们商量去海鹰那小岛上找海兽人护航的事儿。
正说着,船底下忽然闷响。海风中不知何时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儿。
瞬间,开会的兽人们站起,高呼:“警戒!”
涯跟游同时飞出屋内,见海中冒出来的海草一样缠乱的头发,他喝道:“快!是食人海兽人!他们在破船!”
兽人们下海都提前训练过,遇到海兽人也在意料之中。一听是海兽人,大家纷纷抄起家伙。
不会水的就抓着弓箭往水下射,或拎着重重的带了锁链的铁锤往水中砸。
不多时,海中就晕染开了一朵朵血花。
赤直接跳海,带着蟒兽人们在海下战斗。他鱼尾摆动,手上利爪尽出。一爪子一个,跟切割萝卜似的。
蟒兽人们劲儿大,或用尾巴扫,或直接缠绕窒息。
涯他们在半空助力,引诱着海兽人出海,而岸上的晴一箭一个准。
外面混战,兽人们绝不让海兽人挨着船一步。但海浪涌动,船只摇摆不定。
许霜辞听到高喝抓起防身的弓箭就要出来,才将手按在把手上,忽然肚子一疼。
他佝偻身子,一下就软在了地上。
船晃得厉害了,许霜辞有些发晕。但肚子里的小东西着急,迫切地想出来,许霜辞只能顺着那股感觉抓着床脚使劲儿。
他听得见外面海浪涌动的声音,听得见哀嚎声,船体撞击声,箭矢破风声。
还有自己吭哧吭哧的喘声。
在船晃动时,他得稳住自己不滚动。还得使劲儿。
血气渐渐弥漫……
晴立在甲板上,目光冷寒地拉弓射箭,穿过一个浮出海面的海兽人。
那股腥臭味儿太浓,浓得兽人们作呕。
眼看局势被控制,晴想起关在船舱里的伴侣,当即匆匆过去。
刚到门前,他闻到血腥味儿心一慌。推门却见里面反锁着,一脚下去踢坏了房门。
却见门口对着的床边,许霜辞半坐在地上,汗水挂在下巴上,黑发沾湿了贴在微白的脸上,眼睛绯红地望过来。
晴看见他坐的地方一滩血,腿一软,险些摔倒。
踉跄着扑过去,晴将人搂住,一句话没说慌乱地要撑起身。
但许霜辞却拉住他,忽然从胸口掏出一个毛都没干的银虎崽子,汗津津地笑着往他手里递。
“小家伙着急,刚刚就出来了。”
晴下意识摊开手,由着许霜辞将那巴掌大的小崽子往手里放。软绵绵的,温温热热。
没骨头似的小崽子让晴僵持着托起手,不敢动。
他喉咙干涩,滚了滚,见许霜辞呼吸都还没平复,靠着他双眼亮如星辰看着他。像要讨奖励的乖崽子似的。
晴鼻腔泛酸,猛地低头将脑袋搭在许霜辞脖颈间。
“疼不疼?”他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还好。”
其实跟乌说的差不多。要不是船太颠簸,他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
倒是……
许霜辞猛地把住晴的手,焦急问:“倒是外面怎么样了。”
晴手中的小崽跟着一抖,晴瞳孔一缩,忙稳住不动。
小崽哼唧两声,不及指甲盖大小的爪爪踩在他掌心,连爪子尖尖都是软的。
“没事。”晴悄悄地在许霜辞颈侧吸了好几口气。
又听怀中的人说:“你摸摸他。”
晴依言照做。他缓缓将摊开的手掌放低,合拢。
虚虚环着,不敢动。
“哎!”许霜辞好笑一叹,“你先前不是还吃醋。现在怎么这个样?”
晴抿唇不语。
他一手僵硬着,又将许霜辞打横一抱,将他放床上。
许霜辞挣扎:“我身上脏。”
晴动作坚定,放好后,崽子再放他身边。
“我去给你打水。”
“马上回来。”
晴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他拎着两桶热水过来,倒进洗澡桶里,再抱许霜辞进去洗干净。
许霜辞光溜溜地趴在澡桶边,自觉自己精神头挺好。
“我觉得还能再生一个。”
背上的手顿住,许霜辞知道刚刚那会儿吓到他了,忙改口道:“只是觉得兽人揣崽跟想象中的有点区别。”
晴给他洗干净,再抱出来擦干。
趁着许霜辞换衣服的空隙,又将床上换了被子。被子松软干净,还泛着阳光的气息。
许霜辞在上面躺下,刚想再看看小崽儿,就被他爹抱走洗去了。
等他家崽崽被擦干了回到床上,许霜辞清透的眼睛微张,小心又一脸新奇地捧起来。
先凑在眼前看看,摸摸他小肚子,然后将他放在自己肚皮上。
他呼吸稍稍重一点,小崽崽就跟着起伏。
刚出生的毛绒绒,还是热乎的,爪爪、鼻子、嘴巴都是粉色的。
许霜辞看得入迷,怎么看怎么稀罕。
晴看他欢喜,出去把乌叫了来。船上其他兽人知道他们在战斗的时候许霜辞顺便生了个崽,都眼睛发亮地跑过来看。
乌检查完,道:“好得很,大的小的都没问题。”
“哦,对了,小崽记得喂奶。”说完他就潇洒走人。
秋蓝进来,先捧着崽子看了看,然后轻言细语地叮嘱些养崽技巧。
许霜辞听着,发觉没有任何困难。
兽人们就是糙养,让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跟养小狗儿似的。
兽人们看过一眼,不敢像秋蓝那样多言。停留一会儿就被晴一个眼神吓走了。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讨论。
许霜辞爪子搭在小崽那只有小黄豆大小的耳朵上,有些难言道:“没奶怎么喂?”
晴:“亚兽人都有。”
“可我不是啊……”
“试试。”晴盯着许霜辞,眸色深沉道。
“怎么……”试?
许霜辞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晴扑倒。
他仰躺在床上,被晴叼住,身体跟着打了个颤。他垂眸瞥了眼,立马转过头,耳垂红得滴血。他难耐地用手轻轻推着晴的肩膀,想离远了些,才挪动一会儿又被晴按着脊背压近。
许霜辞眼尾泛红,艳得媚人。他眼中含着泪,嘴里牙关紧咬,克制着自己不要吐露什么带坏幼崽的话。
好半晌,许霜辞偏头,额头上挂着汗水道:“不成,不行。”
“你别、别……没有的。”他手推着晴的肩膀,纤长的五指又扣紧,指腹压得泛白。
晴抬起头,鼻尖轻轻蹭了一下。许霜辞扣紧的手一哆嗦,赶忙抓起被子挡住。
耳边小崽哼唧,许霜辞催促道:“想别的办法,想别的办法吧。”
晴点头,擦干许霜辞的汗水,道:“好。”
幼崽小,只能先用米浆垫垫。晴问了外面一圈,没个亚兽人能喂他。
秋蓝是鸟族,跟他们喂养幼崽的方式不一样。倒是其他生养过的兽人叫他再试试,多试试才行。
晴也不确定最后能不能试出来。
船上没有能哺乳的野兽,也没有兽人。好在现在离海岛不远,他让兽人们加快速度。
至于他跟许霜辞,为了幼崽,每天试了又试。最后许霜辞哭丧着脸,看到晴来就捂着衣服往床角落躲。
嘴上惨兮兮道:“不来了,不来了,都破皮了。”
“肯定是没有变异到那个地方去,真的没有呜……”
他一呜,已经毛绒绒的小崽子就哼哼唧唧。
他虽然小,好在也算健康。许霜辞出去的时候最喜欢将他兜在胸口,回来船舱躺着,则把他放在肚皮上玩儿。
幼崽一天一个样,全身毛毛绒绒的带着香气,毛毛洁白,船上的兽人们见到就想抱。
但苦于没奶,兽人们都心疼崽子,反过来追着许霜辞问。
许霜辞被问多了就躲在船舱里,偶尔瞧着只能喝米汤的崽子也觉得心疼,然后还是会颤颤巍巍摸着黑,自己脱了衣服搂着晴的脖子让他试试。
但事实证明,他还没变异到这种程度。
许霜辞一边担忧一边带崽,人慢慢瘦了下去。晴看着也干着急。
好在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海岛。
第85章第85章
现在的小岛大变样,船还没到海湾,就见岸上平整的沙滩上开辟了成块的盐田。
有兽人在田中忙碌,而他们近处的高空,还有不少海鹰兽人在盘旋。
已经是冬季,海岛温暖如春。
许霜辞搂着已经睁眼的虎崽子,手盖在他圆鼓鼓的小肚子上,他望向天空中越来越近的海鹰兽人。
瞧着还是个熟悉的。
蟒兽人们仰头,抄起家伙对着天空。
涯却扫了一眼,手肘撑在围栏上,闲闲道:“放心,认识的。”
乌抬手,蟒兽人们后退。
海鹰落在船上,先冲着涯点了下头,然后跟晴道:“晴族长,好久不见。”
许霜辞搂着小崽靠着晴后背正晒太阳,听晴说“也不久”。他闷声一笑,小银虎崽子被他震得一颤,哼哼唧唧往他脖子上拱。
许霜辞摸摸他后背,抱起来冲着海鹰教他:“小宝乖,叫涌叔。”
小宝懒懒蹬腿儿,敷衍地嗷了一声。
许霜辞将他放在晴手掌中,自个儿翻身坐直,转身打量着来人。
也才两年,涌变化很大。以前见了涯跟没阿爸的崽子似的还会巴巴地往涯跟前凑,希望得涯看一眼。
现在看着却是稳重多了。
越来越多的海鹰落到传上,许霜辞肩膀抵着晴,倾身逗着趴在他掌心的小虎崽。
见乌祭司过来,就跟他说起了涯跟海岛还有这群海鹰的渊源。
而涌则先邀请晴去部落,说得还颇为正式。
晴也表明来意,涌更是直接就同意了下来。
他到底还是成了海鹰的族长,更甚至把海岛的兽人团结在一起对抗海兽人。
他利用在金色大陆的所见所闻,将如今的海岛建成了一座坚不可破的堡垒。
海兽人被他们驱赶,近岸鱼群资源恢复,兽人们也能安心在岸边晒盐。
船驶入岛屿近处,兽人们放小舟进海岛。
到了岸边,晴下地,许霜辞撑着船边一手夹着小崽子颤颤巍巍站起。然后被晴搂住腰一提,凌空过水面,最后站到了干净的沙滩上。
兽人们陆续到达,许霜辞就搂着他家小宝在岸边等候。
忽然察觉到一抹炽热的视线,他转过头,却见几个晒盐的兽人快步跑来,眼中欣喜不已。
“霜!你们、你们又来了。”
许霜辞脑中空茫一瞬,复而想起是上次出海在另一座小岛上带过来的灰狐兽人,他霎时笑道:“焦,你们现在过得可好?”
焦听他记得,激动道:“好,很好。我们现在也是海鹰部落的兽人,帮着部落晒盐。”
许霜辞点头:“那就好。”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自家小老虎崽。捏着他的爪垫动了动,轻声道:“小宝,叫焦叔。”
“嗷!”
好凶。
那小嘴巴长大,急促的一声。但是还没有小牙,只能奶死人。
许霜辞不好意思笑笑。
捧着自家小崽对上视线,却见他眼中洇着水汽,料想刚刚是快要睡着了被他给弄醒。
他将小虎崽子往怀里一搂,拍拍他小屁屁,不多时,他就打着小呼噜继续睡了。
兽人们差不多上岸完,许霜辞跟焦说了一声,然后大部队一起跟着涌去往海岛中心。
兽人们经过这海边的盐田,有兽人说道:“跟咱们的盐田挺像。原来涌海水也成啊。”
“你不知道吧,海岛这边霜之前来过,这法子也是他说的。”
兽人们感慨着随自家祭司离去,而焦则立在原地目送。
他瞧着这比上次来得更多的兽人,还有海中停泊的大船,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他感念晴他们当时迷路绕到了他们的小岛,也庆幸自己做了离开小岛的决定。
不然他今天又怎么能再见识到这厉害得如兽神一般的晴部落。
哪怕是在海鹰当中,他们都是值得敬仰的。
以后这些船应当也会来,那等到船足够多,等到部落发展得足够好,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想去哪里,就坐上这样的庞然大物随便去哪里。
未来比畅想中更加美好。
这是可喜的事。
许霜辞一行到海岛中心后,见那些矮小屋子,个个精致。这些上次来还是没有的。
涌招待他们上百号兽人,安排了食物跟海岛上特有的瓜果。
许霜辞盘腿坐在晴身边,摸了摸他们家小虎崽的肚子。
等晴跟涌将要的海兽人护航的事儿敲定,他便道:“涌,你能不能找找部落里有没有还有奶水的亚兽人?我家幼崽没奶吃。”
涌扫了眼那白白净净的小老虎崽,当即让兽人去找。
许霜辞轻拍着熟睡的小虎崽屁股,总算可以放心下来。
谁家小老虎崽从出生就喝米汤啊。要是个真老虎,不一定能活。
好在是个兽人,有虎型,但也是人嘛。
这有些正式的聚会聚完,兽人们踩着土地,像进了山的猴子四处乱窜。
许霜辞累了,将儿子塞给晴搂着,自己去安排的屋子里睡觉。
这房子是用岛上的木材和大树叶做的,房子低矮,能抗风。里面也不闷热,开了窗,还有微风透进来。
房子周围的树木苍翠茂盛,高高大大的挡了些太阳。只几缕从窗口投射进来,刚好落在脚踝,温温热热的很是好眠。
不消片刻,许霜辞睡得熟了。
晴开门进来,察觉到里面没了动静,放轻动作。
他手上的小虎崽子不知道是又到了秋蓝手上还是乌手上,他往许霜辞身边一坐。见阳光下的那一双脚,伸手轻轻握住。
脚心温暖,如羊脂玉一般,也不过他一掌大小。
将人扰了了,挨了蹬。晴轻轻笑了一声,看着人挪过来,脑袋躺在了他的腿上。
晴后靠着墙,垂眸注视着那张脸,就这么陪着他。
岁月静好,还有伴侣相照。无疑幸福。
……
小岛冬季暖和,远在金色大陆的中部,却已经覆了雪。
今年,晴部落除了夏季出发前往银沙大陆的船队,还有春季早早就前往金色大陆其他地方做交换的巨鸟兽人组成的商队。
从开春雪化商队离开部落,到初冬落雪,他们已经走遍了东部。夏季回部落带回来一批货后,他们又带上部落的东西,这次赶往中部跟西部。
因着晴跟空的关系,这次出来时常祭司还让他们带了些物资出来给空,当是联络联络感情。
风族长领头,快到虎部落的时候飞至半空。
“族长,找到了!”归队的兽人道。
风道:“带路。”
背上背着货物的兽人们挥动翅膀结队转身,往空巡逻的地方而去。
今年中部似乎更难了,明明走了他们部落跟林豹部落,但虎兽人却将山脉里的那些弱小部族都驱逐了出去。
空巡逻的面积更大,他自己带的那个小队的兽人跟着他一起疲劳奔波,兽人似乎都不比以前健壮。
风族长到时,空顿时警惕站起。
见是老熟人,他便站得如松柏一般笔直地等着。
五十个巨鸟兽人落下,空以及他小队里的兽人面上皆是不解。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队伍里的兽人问。
风道:“不是回来,是代表部落出来交换。”
“交换!”
“你们要交换什么?”虎兽人们纷纷探身往巨鸟兽人们背着的东西上看。
空却示意风族长坐,自己也撑着膝盖坐下。
风看着是有事找自己。
风族长问:“我们都走了,你们还出来这么远巡逻?中部只剩下你们一个大部落,还缺食物?”
空苦笑,叹道:“正是你们走了,才巡逻更远了。”
“怎么说?”风问。
空道:“你们走了,族长就觉得日子好过了。让兽人们放开了吃。今年兽人们吃了个饱,但等到秋季要囤食物了,跑了许多地方才发现好多个动物族群已经被吃绝了。”
风听完一愣,随即冷笑。
“你们那族长,也就那个样了。当初不知道是怎么选上来的。”
“他阿爹是上一任族长。”空抱头,懊恼不已。
按照规定,族长是由部落的最强者担任。往常都是打赢了的上。
这一届空本来有竞争资格的,但他不愿意打,想着谁当族长都差不多,哪知……
风脸色沉下,没了说话的心情。
这族长霍霍了自己部落不说,还折腾他们,要不然他们哪里用得着处处受限,最后离开。
说到底,虎部落这一代也就这样了。
连祭司都选得不靠谱,也不知道上一任族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脑子也糊涂了。
他起身,示意队伍中两个兽人上前。
“这是部落送来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好好收着吧。我们就先走了。”
两个大麻袋装的东西被鸟兽人卸下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闷声作响。
空猛地抬头,几步跟上风族长道:“什么东西,我不能要晴的。”
“你自己看就是。”说罢,兽人们起飞,快得不想再沾染虎兽人一点儿。
空跟了几步发现追不了,只得停下。而回头,自己兄弟已经将麻袋打开了。
“队长,是肉!”
“还有好多……鱼肉、长耳兔肉……”
硕大的麻袋,两袋合在一起有几百斤。除了肉,还有些调料、伤药什么的。每一样都包裹得很好。
空看着,手搭在麻袋上沉默了许久。
“队长……”兽人们看他有些不对劲儿。
空眼睛闭了闭,压下心底的颤动。他道:“带回去吧,交给族长处理。”
“哦。”兽人们垂头丧气。
虽有几分不情愿,但还是听了空的话。
回去这一路,空都在想,自己这次出来完成族长给的任务完成得好吗?
不好。
他没用狠手段将山脉的兽人赶绝,只在半山腰走了一遭。但即便是这样,山脉里的兽人也受了惊吓,纷纷搬走。
要论他对族长这个决定怎么看……
他不认同。
原本那些部落也在中部有属于他们的位置。只是食物变少,所以他们越做越狠。
现在部落里一丁点食物都珍贵,自家部落里的幼崽跟老年兽人冬季不好熬过去,空想着拿回去叫族长给他们分一分,也能吃饱一餐。
他这么打算着,然后带着自己兄弟过了小半个月才回到部落。
一回来,他叫身后搬食物的兽人们先放放,回去休息休息。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带着剩下几个兄弟去族长屋。
但还没到门口,就见紧闭的门里传出声响。
是族长跟祭司在说话。
空当即抬手,正打算带着兄弟们离开等过会儿再来。
却听里面族长道:“部落里还有不能部落的老兽人,体弱跟受伤的成年兽人,一看就不中用的幼崽,加在一起五百多个,将他们逐出去,这个冬季就会好过。”
“可是一下子驱逐这么多,行不行?”这是祭司的声音。
空沉了呼吸,克制地握拳靠近。
又听族长道:“怎么不行,干不了活儿的兽人本来就不该待在部落。你做个占卜说兽人预知,我明天就下命……”
嘭——
大门倒塌。
屋里的两个兽人一惊,祭司更是吓得惊嚎。见是空,心虚看来。
只见空立在门口喘着粗气,而在他身后,好几个强壮兽人惊愕看来。
“族长,你刚刚说什么?”空压着嗓子问。
他气势压抑,神情可怖。看得体魄不及他一半的族长跟祭司都有些畏惧。
不过族长率先反应过来,喝道:“空,你反了天了!”
“族长,您刚刚说什么?”空步步踏来,紧盯着人继续问。
祭司吓得一哆嗦,他咽了咽口水,心虚地藏在族长身后不敢言语。
空现在没空找他算账,只要族长的回答。
但虎族长心中懊恼,不该趁着兽人们都出去巡逻,失了从前的谨慎。空是部落里最厉害的兽人之一,也不能让他乱想。
当务之急是安抚他。
族长便示意几个兽人将门关上。
兽人们下意识照做,他才拉着空坐下,跟他兄弟好似的拍着他肩膀道:“空,我也是为难,也是不想的。”
“咱们部落的情况有多难你知道吗?部落储存的食物已经不够吃了。”
“所以你就想把老兽人、幼崽还有只是因为受伤捕猎能力下降了一点点的兽人驱逐出部落!”空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唯有这样,他才能压制着胸腔里翻滚的怒意。
“哎呀……你别着急。”
“驱逐出不能捕猎的兽人是每个部落都会做的事。”
“可他们不是不能捕猎!”空噌的一下站起,目眦尽裂,“再说,你驱逐的兽人还少吗?!”
“族长,现在是冬季,外面没有食物。现在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不让他们活着!”空急,心寒更甚。他话都说得都隐隐哽咽。
他期盼地看着虎族长,渴求他改变想法。
但虎族长却狠心道:“他们不能活,那我们呢!部落里只留下健壮的兽人跟健康的幼崽不好嘛?!我难道做这个决定不是为了部落吗!”
“族长!”
“空!”虎族长看着他,眼神沉如墨,“你别忘了,我才是虎部落的族长。”
“当初是你自己不争的,现在你也别来左右我的决定。”
“呵……”空低笑,只觉得讽刺极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不争族长位置,还能被他记到现在。
空身后,几个兽人上前道:“族长,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中部你也知道……”
“商量什么!这是兽神的决定。”
“明明是你让祭司说……”
“嗯?”虎族长转头,威胁看着他们。
兽人们闭嘴沉默。
空推开搀扶自己的兄弟,对眼前的兽人失望至极。他道:“好。你要驱逐就驱逐吧,我跟他们一起。”
“队长!”
“你!”兽人转头,手指着空的脸恨声道,“空,你威胁我。”
空扯了扯嘴角,似嘲讽。
“威胁,我敢吗?”
“好好好,你要走就走!我们虎部落好兽人千千万,当我稀罕你一个!”
“好。”空最后看了兽人扭曲的脸一眼,随即转身,拉开搭在门框上的门板。
伴随着门板落地轰然一声,空彻底踏入风雪中。
几个兽人咬咬牙,看了眼族长,然后闷头追上去。而后面气急败坏的呼喊,他们当没听见。
像风族长说的,他们虎部落,早就不是从前了。
还神气个什么!
虎啸振林,等到外出巡逻的兽人们回来,却见留守部落的那些兄弟或者亲人,早已经不在部落。
问了族长,却不见他回。
他们抛下部落去找,找到了,也就对部落失望了。他们跟随着空一起离开了。
至此,虎部落分裂。
细雪飘零,空带着老弱病残跟自己的那些兄弟,背上驮着风族长送来的那点食物。
他们走在风雪中,毛毛被染成了白。
有幼崽蜷缩在空的伴侣安身前的兽皮兜里,声音细弱地问:“阿爷,我们要去哪里啊?”
安笑笑,鼻子一酸。
空靠近,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回幼崽的话道:“我们去南部,去找乌祭司他们。以后跟着他们过好日子。”
“那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吃饱?”
空眼眶发热,“嗯”了一声。
他们要往南边走,要尽快到。
南边温暖,就是食物少,也能让幼崽、老兽人,还有有过伤的兽人们好受一些。
……
海中,海鹰小岛。
兽人们歇过几天,涌也将护船的兽人选好了。跟赤一个种族。
兽人们随船,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晴部落负责,除此之外,每一次护航完成,晴部落还会交给海鹰部落武器以及布匹、伤药。
而晴家的小崽子也找到了奶爸,可以安心航行了。所以兽人们便也不耽搁,离开小岛,继续去东边。
*
海风阵阵,鼓声响。旗帜招展,歌声飘荡。
银沙王国,海岸。
晴部落驾驶的船由远及近,早已经发现他们即将到来的银沙王国整国惊动。
只用半天时间不到,就在海岸边布置了这么一个花里胡哨的迎接仪式。
银沙兽人们的审美还是有的,铺地的是鲜嫩的花,旗是红青色彩旗,跟他们脸上那油彩一个颜色。
侍卫们穿着整齐的衣服,腰上挂刀,手巴掌刀柄。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许霜辞挑眉,听那空灵的歌声混在鼓点中也融合得还算好。
但见板鸭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崽直抖耳朵,轻轻伸手将他那小耳朵扣上。
晴瞥过去一眼,靠岸边那个方向的栏杆上早被兴奋的兽人们围满了。
他道:“有点吵。”
许霜辞噗嗤笑,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栽,爱怜似地蹭了蹭。
“没点儿欣赏水平,其他兽人想听还听不着呢。”
听了两人说话一耳朵的赤抬起下巴,一脸鄙夷道:“就是!不懂欣赏。”
晴理都不理他,兀自捏了自家小崽的爪爪,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
小虎崽子拱动脑袋,将下巴往晴掌心上放。
见晴一家人和谐,赤觉得自己在这儿碍事儿。
又觉得自己被刺了眼,暗道:这次回来,他一定让他哥给他介绍伴侣!等下次,他也要让他们刺眼!
船慢慢到岸。
歌声停下,城墙上,船下平地,山上……密密麻麻的兽人们的聚集过来,跟看猴儿似地注视着兽人们。
乌手心紧了紧,瞳色幽幽。好几个跟他对视上的兽人汗毛炸起,纷纷移开视线。
边上秋蓝跟秋野也好奇。
他们见那遍山建设了房子,肉眼可见的部落居住地就比他们部落大个数十倍。
那房子还听涯说是贝壳做的,秋野就叫着说一定要去看看。
随后,船上放下架子。兽人们开始陆续搬东西。
围栏空出来了,许霜辞抱着自家小崽让开地方,去围栏等着。
晴先下,他没等踹崽子,就被涯拎着飞了下去。
许霜辞呼吸一紧,倒是幼崽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这花朵飘香,红红绿绿的场景。
侍卫中央隔开一群兽人,晴颔首打招呼。
一抹红发闪过,赤就挂在了他哥身上。嘴里嚷嚷着:“哥、哥哥哥哥哥……”
烈维持的客套笑意一散,他拎着自家弟弟后颈将人扯下来。
“哥,你怎么想起搞这些?”赤揪了一把边上的花问。
烈瞪他道:“不是我。”
“那是……”
“晴族长,哈哈哈哈,晴族长可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赤一听,转头。见是王国里那些贵族老爷们,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是他们做的。
晴:“先搬货吧。”
“好好好,要不让我们的兽人帮忙?”年轻贵族道。
晴:“行,你们在下面接。”
年轻贵族笑容一僵,还想着上去看看呢。
烈道:“先上山吧,让兽人们搬着。”
“好,上山,上山。”贵族们也不着急上船了,催促着晴上山。
他们想知道,这次晴带的货物有没有他们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