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瑞玉,名字是母亲和父亲一起取的,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所以这个名字好像男女通用。
出生那天,母亲难产大出血死亡,而我好好的活下来了。
记忆里,姜霖并不像其他父亲那样温和、慈祥。学校的家长会他一次都没来过,不管我的成绩是年级第一,还是零分。
我当过乖孩子,也叛逆过。有一次连续一周逃课,初中班主任强制把姜霖叫到了学校。
我站着,姜霖坐着,他好像很认真地在听班主任汇报我的近况,我垂眼用余光看他,看他皱眉的表情,心里一点不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这满足感像是偷来的,我小心翼翼地藏好,不让他们发现我忍不住上扬的面部肌肉。
姜霖跟班主任道歉,说以后会好好管教我,随后便走了。
但那天晚上放学回家,我并没有见到他。质疑,责骂,生气,我一样都没得到。
再见到他时,姜霖还是那副平平淡淡中带着一丝厌恶的表情,他的眼睛倒影里从来没有过我。
我知道了,皱眉只是应付老师的表面功夫,我连一个皱眉都得不到。
他一直在怪我,真是我的错吗?好像是的,如果我不来到这个世界,妈妈也不会死。
后来我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高中,孤僻的性格也完全展露出来,加上我的外表和别人不一样,高中阶段我根本没有朋友,他们还给我取外号叫“白毛”。
我意识到我和姜霖注定要做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我不再期待他的回应。
但每每看到他的背影,我心里还是会抽痛苦涩。
我申请了住校,姜霖没有反应,意料之中。
虽然因为性格我在学校没有朋友,但总比家里舒服多了。
可我的室友好像总是在讨论家庭。
妈妈这个月多给了零花钱,爸爸给他买了新款球鞋,成绩好了一家人出去庆祝吃饭。
当然,成绩不好也会被批评,被管教,禁止玩游戏,减少零花钱。
他们偶尔也会问到我的父母,我只能干巴巴的说“我爸爸不管我。”
“真羡慕你,没人管你。”
高中我的成绩一直很不错,但姜霖还是没来参加过学校的家长会。
站在人群里,我看着他们的爸爸妈妈表扬他们,或者批评他们,但我的身边空荡荡,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无助的人。
班主任说家长会很重要,姜霖才会派自己的助理来参加。
但助理太年轻了,同学问我那是不是我的哥哥,我说不是。
几次之后,他们议论我没人管教,我听到了。可之前不是还说羡慕我没人管吗?
我对和父亲的关系感到疲惫。
后来我迷上了小说,而且钟爱悬疑推理,一旦陷入文字的世界就可以忘记外界的一切。
慢慢地,我又踏上了创作的道路,我沉迷于在笔下创造一个新世界。
我写过很多废稿,也正式发表过几篇短篇推理小说,但都没溅起什么水花,甚至被读者批评文笔一坨狗屎。我的文科成绩确实一般。
高二,因为理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被姑姑叫去给她上初一的女儿辅导数学,我答应了。
其实表妹的成绩很好,只是常年第二罢了。
在一次给表妹辅导功课的时候,我收到了姜霖助理的短信。
“瑞玉,你爸爸要结婚了。”下面附了一份电子婚礼请柬。
一瞬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睛模糊地点开了那份请柬,我什么都没看清。
我以为姜霖这么讨厌我,一直漠视我,是因为我害死了被他深爱的妈妈。
我在一次次的委屈中抱怨自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我的自厌情绪伴随了我十几年。但现在,我的父亲,姜霖,要结婚了。
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刻的感受,错愕?不解?后来几天我时不时在脑海中问为什么。
母亲过世十七年,姜霖再婚也正常,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已经放下了母亲,也放下了对我的怨恨。
我竟然又开始期待,期待一份迟来的父爱降临。
但没有。
婚礼那天,我局促地坐在一个角落,没有身为家人坐在主桌,甚至很多人不知道我是谁。
他看到我了,但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随后又转头满眼笑意地看着新娘,那表情和我记忆中冰冷的父亲相距甚远。
我在“我愿意”“我也愿意”那样的誓词中逃离了婚礼现场。
坐在酒店的天台边缘,我平静地看着下面汹涌的车流,人群的吵闹和汽车的鸣笛刺耳地响着,我什么都没想,我也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只是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