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发症是脑瘤。”张海洋敲了敲自己的脑子,“晚期了。眼睛已经被压迫,有点看不清楚了。”
我也有点尴尬,心说你不是说习惯健康么,怎么回事糖尿病。
“我太爱吃甜的了,特别是冰激凌。”他解释道。
“哦。这个年纪,也难免。”我也看了看自己的袜子,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聊不下去了,胖子到底去哪儿了,和闷油瓶打篮球去了,还是去打高尔夫去了,闷油瓶上次把高尔夫球打进了球场的树里,挖都挖不出来,球场还让他进么。
“你是在哪里,到这里的?”
“我在韩国和辽东两个地方。”张海洋说道。
我沉默了,彻底聊不下去了,张海洋看着我,完全没有交换一个话题的想法,我看了看门口,如果是打球估计还得半个小时,如果是打高尔夫就没谱了。我咳嗽了一声,决定采取我的习惯策略,普通话题对方不配合,我就直接提出灵魂拷问。
我给他加了水,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就问他道:“你们张家人是怎么看待死亡这件事情的,你们对死亡的思考,应该比我们要深刻很多吧。”
“你过誉了,我们还不能长寿到,寻求死亡的地步,我还是想活下去的。和普通人一样,但你要说害怕死亡,也并不是。”
“哦。怎么说?”
“和你们普通人活到四十多岁一样,你并不想死,也能找到活着的很多好处,但如果真的死了,你也不会难过,你会有一种:哦,他收工了——的感觉,他在人世间的任务完成了。仅此而已,人并没有那么怕死。”
是这么样么,我问了问自己。忽然恍然大悟,他说的是对的。
“这个人世间并没有好到,赖着不想走。”张海洋说道:“也没有坏到,立即就想离开。”
晚上闷油瓶他们回来的时候,聊了很久,我不知道两个不会说话的人,会聊什么。我和胖子看他们下午钓鱼的收获。我看着客厅,有些思绪难以表述。胖子问我怎么了。我道:“你觉得我们要不要买个血糖仪,最近吃那么多糖,我觉得我的尿有水果的味道。”胖子道:“没啊,你的尿那味是无糖可乐的味,里面的甜味素完整的被排泄出来了。”
是么?我心说。
那天晚上,我趴着抽水马桶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尝一口。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岁月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