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任礼这句问话,罗通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过于暧昧了,当下便道。
“那罗某就高攀侯爷,妄称一句尚义兄了。”
任礼点了点头,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
“既然如此,那为兄就不讳言了,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我汇聚在英国公府,固然是感念太上皇恩德,但是说到底,也是为了你我仕途着想,希望提前烧个冷灶,不是吗?”
说着,任礼盯紧了罗通,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变化。
罗通默然不语,神色有些复杂。
任礼的话,说的不可谓不直接,他们这些人,打着感念太上皇恩德的旗号,但是实际上,就是一群不被重用的官场失意人,在投机罢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英国公府这边,本来就是太上皇的旧人,注定不会得到当今天子的重用。
这一点,从这次的调动就能看得出来,天子提拔的要么是边将,如杨洪,范广,要么是以前不受重用的勋戚,如李贤,杨荣等人。
至于英国公府,定西侯府这些曾被太上皇重用的老牌勋戚,则是完全被冷落了。
文臣这边,杨善,许彬等人,没有一个是六部当中的实权官员,要么是鸿胪寺的,要么是太常寺的,在朝堂上都不属于受重用的那一类。
罗通自己的情况相对特殊,他虽然在都察院,但是他是有案底的人。
若非这次瓦剌之战,边境急需用人,他也不会被提拔回来。
但是即便如此,他未来的仕途也十分艰难,正统初年的那件案子,虽然最后定的是贪污狎妓,但是也足够让他的名声在朝堂上坏掉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仕途最多止步于右都御史,出镇各地巡抚,至于真正的七卿,想都不要想。
光是朝野舆论这一条,就足够把他卡的死死的。
这也是罗通努力的鼓动叩阙的原因所在,对于文官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犯颜直谏,更能挽回声誉了。
这回要是成功的话,那么他就可以鼓吹自己私德略有瑕疵,但是大节无亏,说不定对自己未来的仕途,能够有所转机。
当然,叩阙的难度罗通心里清楚,所以他也没打算自己亲自上,只打算跟在后头混个功劳。
所以,他还准备了另一条后路,就是任礼说的,烧冷灶。
外人或许不明白,一个北狩的太上皇,有什么可逢迎的,就算是回来了,还能让皇位再度易手不成?
一个失势的太上皇,当然称不上是什么冷灶,真正的冷灶未来得能烧的起来才行。
所以,他们这帮不可能受当今天子重用的人,看似是在替太上皇谋划。
但是实际上,真正投的机会,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罗通的盘算
朝堂之上,最珍贵的功劳,并既非斩将夺旗,也非定国安邦,而是从龙之功。
三杨凭什么步步高升,把持朝政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仁宗皇帝潜邸时太子府的旧臣。
丰国公李贤,兵部尚书于谦,凭什么意气风发,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尤其是那于谦,屡次当面冲撞天子,最后却都是罚俸禁足了事,还不是因为他们对当今天子有扶立之功。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颠不破的道理。
他们这些人,注定不会受到当今天子的重用,那么想要出将入相,唯一的法子,就是赌在未来储君的身上。
虽然说,如今的储君只不过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娃娃。
大明祖制,太子四岁至五岁开蒙识字,八岁出阁读书,立詹事府以佐东宫,距离现在还有五年多的时间。
看似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是这五年,却是最危险的五年。
东宫的地位十分微妙,尤其是如今的这位太子,地位说稳固也稳固,但是说不稳固也并不稳固。
当今天子登基的交换条件之一,就是立太上皇的子嗣为太子,从这一点上看,东宫的地位几乎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