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按剑而立,却并未让周围的官军退下,而是侧身继续征求于谦的意见。
朱祁镇显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厉声喝道。
“郭登,朕让你退下!”
“这些人,都是太师赠予朕的贴身侍卫,已经臣服于朕,听朕指挥,你想做什么?”
郭登没说话,只看着于谦。
于谦的脸色有些复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接着拱手道。
“太上皇,此处乃是大同,自有无数官军将士奋死效命,您既归朝,自然有大明官军随行护送,不必借他人之手。”
马车之中,朱祁镇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一旁的纳哈出咬咬牙,出言道。
“于少保,临来时,我说了一句话,此去一路艰险,恐有不测,望太上皇善加珍重。”
“这些护卫,乃是赠予太上皇调遣,出营之时起,他们便不再是瓦剌人,而是太上皇的随身之臣,请于少保明鉴。”
与此同时,马车当中,朱祁镇的声音再度响起,道。
“于谦,朕说了,这些人是朕的随身侍卫,京营乃至京卫之中,亦有外族为大明效命,他们和那些人一样,都是朕的臣子。”
“所以,朕命你,让开!”
表里如一于少保
大同城前,太上皇端坐在明黄色的马车当中,对着于谦疾言厉喝。
在场的一众官员,都默契的低下了头,这种层次的争端,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只能静待结果。
但是这些人中,不包括郭登。
作为大同城的总兵官,在场上万官军事实上的指挥官,他没有坐看风云的资格。
所以,他依旧按剑而立,一层层围堵使团的官军,也未曾散开,目光落在于谦的身上。
郭登能够马上封侯,成为如今朝中威望仅次于杨洪的武将,可不单单靠的是武勇和战功。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摆正自己的立场。
而他的立场就是,大同官军,只听从来自朝廷的命令!
在这个场上,也就是,代表朝廷提督军务的,于谦的指令。
这一点上,他从无犹疑。
至于被他注视着的于谦,面对太上皇的呵斥,既未说话,也未挪步,只是沉默站在原地。
无言,亦是一种抗争!
这一举动,对于刚刚归朝的太上皇来说,显然冒犯的意味浓重。
当下,朱祁镇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险些便要暴怒出声。
但是终归,他不是傻子,尽管曾经做过傻子才会干出来的事。
朱祁镇清晰的明白,此时此刻,局面的实际控制权,并不在他的手中。
但他更加明白,自己不能退让。
自从也先彻底下定决心,要将他送回大明之后,便不再拘束使团的行动,也不再限制他们和太上皇的觐见。
通过对袁彬,朱鉴等人的多次询问,朱祁镇大致对这一年之中,大明朝廷发生的各种大事,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尽管只是最粗浅,最表层次的一部分,已经足以让他看出很多的东西了。
了解之后,朱祁镇的心绪的复杂的。
有惊讶,惊讶于自己素未参政的弟弟,竟能有如此出众的才能。
有欣慰,欣慰于大明江山,终于平安保住,没有因为自己的冲动之举而毁之一旦。
自然,也掺杂着一丝淡淡的愧疚。
但更多的,确实浓重的不安和恐惧!
和袁彬,朱鉴等人不同的是,朱祁镇本身就是帝王。
从这个角度出发,去看待很多事情,得出的结论是不一样的。
首先就是,他没有其他人,对于皇帝的敬畏之心。
这是由他的身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