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显的一次,就是那次张軏等人的使团来信,想要让陶瑾出兵伏杀喜宁。
当时,就是杨信力主不可,并且二话不说,把使团的信直接递到了朝廷,可见杨信的底气有多足。
不过,虽则如此,杨信平时还是十分谨言慎行的。
这也是陶瑾和耿九畴觉得脸上挂不住的原因,是,你杨氏一族,在宣府的确是有偌大的影响力。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两个都这么热情的邀请于少保了,结果你一个副总兵,竟然质疑于少保的来意?
这不是在问于少保,而是在打他们的脸!
当下,陶瑾便喝道:“杨信,你此言何意?于少保奉旨行事,自然要将案情察查详细,不留一丝疑惑,我等竭力配合便是,何必多问?”
杨信没有说话,他平常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思,就再也不肯多说。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陶瑾的脸色迅速变红了起来。
倒是于谦,脸色平静的望着杨信,片刻之后方开口道。
“陶总兵说得对,老夫奉旨而来,自然要将一应细节都查的清清楚楚,无论碰到什么困难,为国效力,自然不敢懈怠半分,这话,今日老夫对杨副总兵说,待日后回京,见了杨侯,也是这么说。”
杨信沉默着,以至于让人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口气也同样的波澜不惊,但隐约中,却带着一丝凉意,道。
“明白了,既然于少保是奉旨行事,那自然是畅通无阻,不过,于少保不念伯父和您的香火情,但末将相信,陛下总是会顾念他老人家为国立下的汗马功劳的。”
说着,杨信侧了一步,让开一条路,道。
”于少保,请!”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足够了。
于谦没再多说,而是放下帘子,命人驱动马车,进了城中。
既然杨信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就看看陛下,到底会如何决断吧
在这件事情上,于谦的自信,要比杨信强得多!
老将迟暮
京城,昌平侯府。
怀恩穿着一袭蟒衣,连连推拒着想要出来相送的杨洪,不停的道。
“杨侯太客气了,咱家此来,就是代陛下前来探望您的,他老人家特意交代,您不必起身相送,只要您身子康健,那就是最周全的礼节。”
虽则如此,但是杨洪却依旧跟着送到了庭院当中,然后才停下脚步,让自己的嫡子杨杰,继续将怀恩送出去。
此刻的杨洪,和在宣府的时候相比,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身躯也变得略略有些佝偻,就如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迈老人,丝毫不见赫赫有名的“杨王”风采。
事实上,这是大多数在外征战的武将的常态。
镇守在各地的时候,他们仿佛像一座丰碑屹立不倒,带给整军蓬勃向上的军魂。
但是,一旦被调回到京师,他们就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起来。
不仅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就连原本康健的身子,也会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出现。
这并非是杨洪偶然一人,而是众多武将的常态。
似他们这样的武将,常年征战沙场,宛如一柄历经百战的长刀,浸满了血光和杀戮,单是望之,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但是实际上,这柄长刀,早已经伤痕累累。
它身上每一缕干涸的血迹,是功绩和荣耀,也是伤痕。
在军中时,有一股精气神撑着,但是一离开军中,这股精气神一泄,各种各样的旧伤就接踵而来。
对于杨洪来说,在宣府的日子,他就像是一把长弓。
弓弦被不断的拉开,不断的拉,这几年下来,他声势越重,心中就越不安。
因为,他清楚,自己这把长弓,已经被拉了满圆,再拉下去,迟早弦断弓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