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外,是兄友弟恭,天家和睦,车驾内,是各自沉默,形同陌路!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皇城外停下。
二人在礼官的指引下,下了驾辇,并肩行在御道上。
然后,登社稷坛,焚香叩拜,诵读祭文,黄纸祭天。
礼节繁琐,但是却井然有序。
总算是没再出像城外的时候,那样突然的幺蛾子。
这番折腾之后,天色已然大亮,原本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也渐渐停了下来,只不过,乌云依旧遮天,零星的小雪花,还是不住的落在人的身上。
祭天之后,便是祭祖。
不过,这道程序相对就简单的多。
天子和太上皇祭家庙,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大臣参与了,老大人们只跟到午门外,就匆匆的赶了回去。
但是,他们也歇息不得。
因为接下来还有朝会。
原本,他们应该等在宫外,然后待天子和太上皇祭祖之后,直接进宫上朝的。
可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不少大臣的衣袍都已经沾了雪花。
要是这么着就进奉天殿上朝,冰冷的雪花到了温暖的殿中,必然会融化成水,到时候,大臣们成了落汤鸡还是次要的,庄严的奉天殿要是被弄得到处都是水迹,才是大大的不敬。
所以,礼部的胡老尚书,趁着路上的工夫,赶忙遣人去请示了天子之后,便让老大人们,趁着祭庙的这会工夫,赶紧回去更衣。
当然,朱祁钰和朱祁镇两人,是没有这种烦恼的。
因为祭祖之前,本就要焚香更衣。
换上一身干净温暖的冕袍,朱祁钰来到供奉着祖先牌位的奉先殿外,却发现朱祁镇来的更早。
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外头,神色复杂。
于是,他缓步上前,在朱祁镇的身边站定,从入城之后,兄弟二人首次有了问话,朱祁钰问。
“奉先殿中,皆是列祖列宗。”
“哥哥,父皇将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中,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你,心中可悔?”
我唯我尔
奉先殿前,天空阴翳,落雪零星。
大明帝国这对最尊贵的兄弟,相对而立。
北风裹着雪花落在两人的肩上,衣袂翻飞,却吹不散这句话中的沉重。
在这一刻,朱祁钰自始至终都平静的如同一汪湖水般的脸色,终于现出一丝冷厉之色,他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其中蕴含的冷峭之意,却不由让人遍体生寒。
朱祁镇沉默着,但是奇怪的是,明明是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的心思却忽然飘到了别处。
眼前之人的这股气势,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有过。
他想,短短一年的时间,真的能够将一个普普通通的亲王,磨练出如此的帝王威仪吗?
念头一闪即逝,朱祁镇没有去看朱祁钰,而是抬头望着古朴的奉先殿,片刻之后,方道。
“你做的很好,比哥哥要好,往后,朕自在南宫保养,不复问政,往事不可追,何必复又提?”
回京的路上,朱祁镇想了很多。
包括之前的种种,包括之后的一切,包括自己回京之后,可能会面临着什么。
人总是会成长的。
一年的阶下之囚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帝王,他开始懂得这世间的万般苦楚,即便是身为帝王,也有无奈之处。
当他决定从宣府起行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这一局输了。
不过不要紧,他认便是!
在他看来,从土木祭奠到京中大典,再到如今的奉先殿前诘问,朱祁钰无非是在提醒他一件事。
那就是,他这个太上皇,是国家的罪人。
这位大明如今的天子,处心积虑的想要自己低头,无非是担心,自己回京之后干预政务,和他争夺权位。
既然如此,他退让便是。
这一路上,王瑾和任礼在他身边随侍,他们知道的事情,要比李贤,朱鉴等人的多的多。